女人和鸽子

2015-10-27 16:35任玉梅
参花(下) 2015年2期
关键词:钱伟长雅丽兔肉

◎任玉梅

女人和鸽子

◎任玉梅

钱伟长和娟子认识不长时间,俩人就走到一起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无需做更多的铺垫,只要彼此有好感,而且还有继续交往下去的意思,他们省略了许多情节,开板就直奔主题。

他们是在一次娟子的闺蜜雅丽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当时娟子正处在人生的低谷,第二任丈夫离他而去,她又面临下岗,心情极度灰暗。那天她在酒桌上喝多了,钱伟长惜香怜玉,开车把娟子送到家。这之后,两人就有了来往。

起初,娟子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结过两次婚,离过两次婚,自己也算见过风景的人了,朋友在一起,很多时候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有一天晚上,娟子蜷缩在沙发上看韩剧,突然飞进来一条短信:我在你家楼下。下楼,我请你吃饭。口气很坚决,不留余地。娟子赶紧换上衣服,稍作修饰就下楼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门前。车窗摇下来,一脸的笑容送给娟子。果真是他。娟子的心情也随之荡漾开来。

这是远在市区的一家风味餐馆,不是很大,却窗明几净,更有店家的几道拿手小菜,做得精致可口,使得这家小店虽然远离市区,生意却很好。钱伟长是在一次到郊区办事时,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的。他之所以带娟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远离喧嚣,安静,能躲开平日里那些熟悉的眼睛。

“美女,想吃点什么?这家的野味不错。”

“呵呵——想吃野味啊!”娟子的回答让钱伟长听出了弦外之意。他赶紧补充说:”这家餐馆有自己的特色风味。你看看自己喜欢什么?”

“我随意。”娟子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单独和一个还不熟悉的男人在一起吃饭。她把菜单递给了钱伟长。

钱伟长拿过菜单很熟练地点了几盘菜:一盘油焖小河虾,一盘地瓜皮炒鸡蛋,一盘尖椒溜苦肠,一个明锅炖菜,炖的是兔肉加土豆。娟子本来是想阻止钱伟长点兔肉炖土豆的,她属兔,从来不吃兔肉。她固执地认为,吃兔肉就是在吃自己。但她没说。

菜上来了,两个人对桌坐着,一边吃饭,一边有意无意地都把探寻的触角伸向对方,他们力争在寻找着彼此最安全最有力最欣赏的契合点。经过几个回合的探寻,彼此的大致情况都有了了解。娟子是一个漂亮的离婚女人,她的美貌看起来比实际近五十岁的年龄要小许多,最近下岗了,一个女儿在外地读书。钱伟长在一个政府部门工作,当一个部门的小头头,虽然看起来很老成,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他那稀疏的头发很有规则的一起向后梳拢着,以至于亮出的额头,深刻着岁月的印痕,但是衣着笔挺利落,很有一副官员的派头。老婆已退休在家,整天就是打麻将,一个儿子已经成家了,在外地工作。双方的情况明晰后,从他们的眼神里,他们都知道彼此有了继续进行下去的可能。经过这一轮探视,彼此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陌生感不断在消除。

“哎,这个菜你怎么一口不动呢?”钱伟长指着一锅冒着热气的兔肉炖土豆,边说边给娟子夹过去。

“不,不,我不吃,我属兔。”娟子赶紧用手把自己的碗罩住。

“那我今天就把兔子吃了。”说完,钱伟长把夹给娟子的一大块兔肉放回自己的嘴里用心地咀嚼,好像真要品出什么味道来,看娟子的眼神儿就有些放肆了。

娟子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开车回来的路上,钱伟长很随意地就把手搭在了娟子的腰上,娟子也没有阻拦,俩人的关系从此就达成了默契。钱伟长一直把娟子送到楼上,最后又一直送到床上……娟子半夜醒来时,钱伟长已经走了,茶几上留下三千块钱。娟子拿起这三千块钱,用手把钱掂一掂,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娟子自从和钱伟长好上后,伤痛的心一点点好转,人也精神了许多。不管怎么样,她总还是找到了一点精神寄托。何况钱伟长除了长相外,哪些地方都比他的前任老公强。只是娟子有时候对着镜子时就痛恨自己,当初老公经常夜不归宿,最后离他而去,她最痛恨做“小三”的,现在自己不也成了“小三”吗?她不敢正视镜子里的自己。可是一想到和她一起生活十七年的老公,在一起熬过了最苦的日子,现在条件好了,反倒弃她而去,另觅新枝,她就一点也不自责了,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对他的报复和愤恨。这样想来,娟子就轻松了许多。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风韵犹存,但是仔细看,眼角明显地开始往下耷拉着。将近五十岁的女人了,有人能看上你已经不错了。娟子对着镜子,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娟子原来是一家企业的会计,企业倒闭后,她也随之下岗了。其实下岗对娟子没有多大打击,原来的企业效益就不好,不下岗每月也开不了几个钱,还不如下岗了自己能放开手脚做点什么。娟子有能力,有智慧,肯吃苦,凭自己的本事娟子做什么都行。可是,自从和钱伟长好上后,钱伟长什么都不让她做。“我的小白鸽,你就在家呆着吧,害怕我养不起你吗?”每次娟子提出要出去做点事情时,钱伟长都会刮着她的鼻子这么说。娟子也就逐渐打消了出去做事情的念头,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这种被别人供养的生活。其实,钱伟长并没有太多的钱,每月的工资全部上交家里的“黄脸婆”,所以,每月给娟子的钱都是工资以外利用职权赚取的灰色收入。好在娟子并不计较这些。娟子的骨子里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人真心地爱他就够了。“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幸福”,娟子看到微信圈里转过来的微信,着实为自己的爱情观感动了一把。有时候钱伟长来看他,她怕钱伟长请他出去吃饭浪费钱,她都事先把饭菜做好了。每当这时候,钱伟长都会把娟子抱起来在客厅转几圈,然后两个人享受着浪漫的愉快的晚餐时光。

应该说娟子刚跟钱伟长好上的时候,并不是打心眼里喜欢他。只是那时候她太寂寞,太伤感,她需要临时找一个倾述的对象和疗伤的地方。经过几次接触,特别是肉体接触后,娟子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还不算老的男人了。首先最让娟子满意的是钱伟长干净,每次到娟子家,他都是泡过澡过来,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好闻的清香味,不像有些男人靠近前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男人味。娟子想,这说明是对女人最起码的尊敬。还有钱伟长善解风情,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而且做得恰到好处,从不强迫娟子,这让娟子很感动,很快乐。还有,钱伟长不吝啬,即使兜里剩一百块钱了,他也全部掏出来给娟子花掉,决不会藏起一元,虽然钱伟长有钱的时候不多。钱伟长还时不时地送给娟子一些小礼物,带给她意外的惊喜。有了这些女人喜欢的优点,娟子就把自己的全部情感都转移到钱伟长身上了。她好像又重新恋爱一回,在钱伟长面前,她会像一个小女生一样撒娇,任性,她像一棵五星藤,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攀附的大树,任其蜿蜒缠绵。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是很可怕的,她会死心塌地,如火如荼。

钱伟长呢,也好似一个沉浸在恋爱幸福中的人。他喜欢娟子,更喜欢娟子像玉一样柔滑光润的身体。娟子虽然有时好使小性子,但从不为难他。他和自己家的“黄脸婆”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性生活了,是娟子又重新振起了他男人的雄风和锐气。但是钱伟长比娟子聪明得多,她刚和娟子好上时就对娟子约法三章:第一,没事的时候尽量不打电话,只发短信就行;第二,晚上决不能给他发短信,打电话,她家的“黄脸婆”很凶的,对他看管得非常严;第三,是他们之间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讲,包括娟子的闺蜜雅丽。当然钱伟长对娟子说这些话时,都是用一种非常平和的语气,而且他说这是为了他们这种关系能够长久保持下去的条件。“噢,小白鸽,一定要听话啊!”每次钱伟长都这样称呼娟子,娟子就非常受用。起初,娟子都接受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们感情的升温,娟子常常把握不好分寸,也不时有“越界”的行为。

钱伟长很少白天到娟子家里来,也从来不和娟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亮相。有一次,她央求钱伟长和她一起逛街,钱伟长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她,娟子生气了,索性掉回头,故意揽住了钱伟长的胳膊。钱伟长非常紧张地摆脱了娟子的手,像做贼了似的快步向前走,搞得娟子又好气又好笑。回到家里,娟子生气地说:“你怕啥呀?我们是‘见光死’啊?你怎么连爱我的勇气都没有啊?”

钱伟长也失去了平时的耐心:“你以为我们的关系能见光吗?我是有职位,有家庭的人。我不想因此而失去一切。”

“那你就不怕失去我吗?”

“我就是因为怕失去你,才必须做得十分小心。我爱你,但我不能失去家庭。”

“你既然这样看重家庭,为什么还来找我?我没有苛求你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能够像男人一样担当起这份爱!”娟子越说越激动,开始嘤嘤地哭起来。

“娟子,你不要对我要求太高,也不要对我爱得太深。这些都不值得。我所能给予你的仅仅是这些。”钱伟长眼睛不大,但娟子从他的眼睛看出他说这些话是真诚的,娟子火一样的爱情一下子跌入低谷,令她不自觉打个冷噤。

是的,娟子清楚地知道,钱伟长所能做的就是在保全家庭的情况下,给自己一点有限的互相取悦的爱。他像一只长年躲在深山里的困兽,只是在安全的时间里,偷偷地跑出来捕获点野食,寻求一下感官刺激,然后还得赶快回到深山里,因为它感觉到它最厌倦的地方才是它最安全的归宿。

当娟子开始意识到这些时,她又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之中。她恨自己没有志气,本来就是一场无果的爱情,为什么自己要陷得那么深。越是想把钱伟长忘掉,或者不在意他,钱伟长的影子越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因为钱伟长有约法三章,他不让娟子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别人,包括娟子的闺蜜雅丽。所以,娟子的烦恼没有一个可倾述的对象。有一次,雅丽来了,她看到娟子一脸的愁容和倦容,就说:“娟子,你一定又恋爱了。跟我说说他是谁?”娟子晃头否认。

“你别骗我了,就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什么事能瞒过我?”娟子不置可否,不争气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她赶紧把水龙头打开撩起水洗脸,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窘态。这等于不打自招。

“哈哈——你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吧?好了,我不问你了,但我告诉你,男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他和你好,说白了,无非就是为了下半身那点事。所以千万别认真,一把一利索。”说完端起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了,喝得真利索。

雅丽是够潇洒的了,她可以同时有几个情人,从容地行走在这些情人之中,快乐着各自的快乐,索取着彼此的各自所需。每当雅丽乐淘淘地把这些事说给娟子听时,娟子都不能理解。娟子虽然和雅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闺蜜,但是娟子从来不接受雅丽的做法。在娟子的思想里,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怎么可以把感情游离在这种爱与不爱的状态呢。所以,当他的第二任丈夫离开娟子时,娟子没哭没闹,很痛快地和他办理了离婚手续。既然没有爱了,就赶紧放手,余下的痛苦她一个人慢慢饮泣。在娟子最痛苦的时候,在生命的小船快要触到暗礁时,她以为他遇到了一个为她摆渡的水手。如今她才知道这个水手只不过是她抓住的一颗救命稻草。

最近几天,钱伟长一直都没露面,娟子就有些吃不住了,满脑子胡思乱想。娟子一天中连发了几个短信,他只回了一条,一个字:忙。娟子就有些失望,当一个人在意你时,是没有借口的。晚上守在客厅里,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由近而远,一次也没有在她家的门口停留。娟子想都没想,操起电话就打过去了。电话顺利地打通了,一个非常稚气的男孩声音:“你是谁啊?找我爷爷吗?”只听那边的男孩在喊:“爷爷,爷爷,你的电话!”娟子赶紧说一声“对不起,我打错了”就匆忙把电话掐断了。客厅里没开灯,夜色像潮水一样淹没过来,娟子一个人在黑色的漩涡里挣扎着。这一夜,娟子彻底失眠了,泪水打湿了她的枕巾,当她一个人在饱尝黑夜的孤独时,而那边却在尽情地享受天伦之乐。还是雅丽了解她,“娟子,你太单纯了,不适合找情人,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她又想起了那天雅丽提着情人给买的大包小裹临走时甩给她的话。也许雅丽说得对。

第二天,娟子起得很晚,昨夜一宿没睡,眼睛有些恹恹的,她来到阳台上,初秋的阳光透着窗玻璃很明亮地照过来,天空澄明悠远的,娟子有多久没有注意这么美的天空了。和钱伟长来往有一年了,热恋的女人把什么都忽视了。久违了,远望湛蓝的天空,娟子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秋的味道似乎很浓了。一群鸽子从天空盘旋飞过,这些城市上空的精灵们,它们扇动着洁白的翅膀,奏响着轻快的鸽音,自由地滑出优美的曲线。看到这群鸽子,娟子就想自己也应该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了。突然,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打断了娟子的视线,她低下头,一辆熟悉的桑塔纳车停在她家的楼下,显然钱伟长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娟子了,他钻出车门,向楼上的娟子挥手,示意她下楼。娟子从自家的六楼往下看,钱伟长不高的个子显得更矮了,稀疏的头发居然被风吹得很凌乱。就在昨天,娟子还急切地想见到他,现在钱伟长出现了,她却非常平静,一夜之间,她突然对他如此陌生。一夜没睡,头有点沉。娟子简单收拾一下,拎包下楼了。

钱伟长驱车直奔市郊。两人在车上谁也没有说话,钱伟长绕过来的一只手被娟子轻轻地挪开了。

还是这家风味餐馆。自从娟子和钱伟长好上后,他们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每次娟子过来,老板娘的眼神里都有一种异样的目光,带着同情,也带着些许的蔑视,这当然只有两个女人能够心领神会。虽然老板娘从穿戴上远不如娟子,打扮也不入时,但娟子常常在老板娘平静注视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两个人选择临窗的位置坐下来。“想吃点什么?”钱伟长问娟子。

“随意,我没有什么胃口。”娟子不在意地说。

“怎么?真生气啦!我这两天真的很忙,儿子带着孙子回来了……”

“你不用解释了,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娟子打断了钱伟长的话,对着柜台里的老板娘喊:“老板娘,给我来两瓶啤酒!”

啤酒上来了,钱伟长随意点了几个菜,娟子一口没吃。钱伟长开车,不敢喝酒。两个人就这样沉闷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突然一只鸽子撞到窗外的玻璃上,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动,钱伟长和娟子一下子惊呆了,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老板娘拎着一只血淋淋的鸽子进屋了。

“呵呵——你俩真是有口福啊!这样的事还真不好遇呢。”老板娘乐呵呵地说。

“怎么回事?”娟子一脸狐疑地问。

“这傻鸽子,每年秋天都能遇见几回。我家的窗玻璃大,反衬着外面深远的蓝天,让它产生幻觉,误以为是它们飞翔的蓝天呢,一头就撞进来了。”老板娘边比划着边说。娟子看着那只鸽子还在无力地扑腾着翅膀,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滴。

钱伟长一下子兴奋了。因为鸽子的奋不顾身,打破了俩人刚才饭桌上的沉闷,他高兴地对着老板娘说:“太好了,这样的好事竟然让我遇见了!老板娘,给我们来个红烧鸽子吧!”钱伟长起身随老板娘进了厨房。

娟子站起来,满眼蓄着泪水。她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压在桌子上,提着包走了……

(责任编辑 张雅楠)

任玉梅,笔名四毛。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1988年毕业于延边大学中文系。2011年开始诗歌创作,先后在《中华诗词》《文化月刊》《关东诗人》《江城日报》《映山红》等全国、省、市级报刊杂志发表诗歌200多首,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新诗学会会员,吉林省诗词协会会员。现就职于吉林市龙潭区文化馆创编部,任《龙潭》杂志常务主编。2014年出版诗集《你是我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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