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地运动与英国感伤主义诗歌

2015-10-27 21:38吾文泉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3期
关键词:圈地主义英国

吾文泉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圈地运动与英国感伤主义诗歌

吾文泉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摘要:感伤主义夸大感情的作用,对因圈地运动等产生的社会矛盾而表现出不满和愤懑。作家们触景生情,满腔哀怨。托马斯·格雷的《墓园挽歌》、哥尔德斯密斯的《荒村》和乔治·克莱布的《乡村》是感伤主义诗歌的代表之作,都描写圈地运动前后英国农村的沧桑巨变,表达了诗人深刻的情感体验和对农村因圈地运动而衰落所产生的无限悲伤之情。本文从圈地运动与感伤主义诗歌的关系入手,探讨圈地运动对英国农村、人性、道德观和价值观等的深刻影响以及在感伤主义诗歌中的反映。

关键词:圈地运动感伤主义乡村写作英国18世纪诗歌

圈地运动是欧洲资本主义农业土地制度的改革运动,尤其盛行于英国。圈地运动即把原互不相连的“敞田”和“条田”以及公地和荒地等用树篱或石墙圈围起来,改农耕为畜牧或大农场,以提高生产率,获取更高的利润。18、19世纪,英国城市工业进一步发展,对农产品的需求加大,农业技术的加速革新,以及圈地通过议会立法的合法化,英国的圈地运动达到巅峰。但广大底层农民(公薄持有者和短期租佃农)是受害者,他们被驱赶,或被强制终止租佃期。他们的家园被毁,无数失地农民流离失所,或沦为雇工,或涌向城市成为廉价劳动力,或移民海外。历年来,国内外史学界和经济学界在圈地运动上的研究成果大量丰富,以阿瑟·杨、汤因比和泰特等英美学者,以及钱乘旦、阎照祥和沈汉等国内学者,都以历史和经济学视角对圈地运动进行了大量细致的研究,他们肯定圈地运动对农业和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也批评圈地运动造成大量失地农民的流离失所和穷困潦倒。

感伤主义文学是18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末发生在英国的一股文学潮流。由于英国工业革命和圈地运动的加速发展,社会矛盾日益加剧,中下层资产阶级文人深感社会贫富不均。感伤主义正是这种情绪在文学上的表现,它夸大感情的作用,表现对矛盾重重的社会现实的不满。作家们触景生情、沉思冥想,满腔哀怨,寄情于物。托马斯·格雷的《墓园挽歌》(Elegy Written in a Country Churchyard, 1750)、哥尔德斯密斯的《荒村》(The Deserted Village, 1770)和乔治·克莱布的《乡村》(The Village, 1782)是感伤主义诗歌的代表之作,描写圈地运动前后英国农村的沧桑巨变,表达了诗人深刻的情感体验和对农村因圈地运动而衰落所产生的无限悲伤之情。本文从圈地运动与感伤主义诗歌的关系入手,探讨圈地运动对英国农村、人性、道德观和价值观等的深刻影响以及在感伤主义诗歌中的反映。

一、农村的黄昏暮景:《墓园挽歌》

托马斯·格雷(Thomas Gray, 1716—1771),格雷一生只写过十几首诗。最早的《春天颂》(On the Spring, 1742)描写春天的大自然,表现人生短暂和死亡永恒的思想。《伊顿远眺》(On the Distant Prospect of Eton College, 1742)在描写风景的同时,感叹学童未来将经受的不幸。《坎坷》(Hymn to Adversity, 1742)同样以不论善恶,等待人们的都是厄运为主题。

《墓园挽歌》是格雷的代表作,它的主题是“人不分高低贵贱,都要进入坟墓”,他提出不但哀悼村中粗野的祖先,而且哀悼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的人,这就使诗具有普遍意义。诗人静坐墓地,所思所想均离不开生与死的问题,但更多是对农民及其艰辛倾注了一腔热情。一开始就表达了对默默无闻的农民的同情:“耕地人累了,回家走,脚步踉跄,/把整个世界留给了黄昏与我。”农民们辛勤劳作,由于贫寒,他们高贵的心智也遭到压制,知识也不会眷顾他们。“‘雄心’别嘲讽他们实用的操劳,/家常的欢乐,默默无闻的命运;/‘豪华’也不用带着轻蔑的冷笑/来听讲穷人的又短又简的生平。”诗人惋惜他们没有机会施展天赋,但同样的有雄心壮志,甚至更加可爱,因为他们是实实在在的辛劳,虽然默默无闻,但同样有天伦之乐。与此同时,诗人批评因圈地而暴富的有钱人,他们傲慢与奢侈,藐视普通农民。虽然他们有“门第的炫耀,有权有势的煊赫,/凡是美和财富所能赋予的好处,”但是,在死神面前,最终都被引到坟墓。诗人又极其鄙视诸如“豪华”“荣誉”“献媚”“富贵”和“名声”等与普通农民背道而驰的世俗特征。全诗隐含了圈地运动对英国农村的影响,农民在艰难生活的环境中又平添了被迫放弃或沦为雇工的忧愁。

诗人高度赞扬村民的纯真与诚实、正气与品德:“远离了纷纭人世的钩心斗角,/他们有清醒愿望,从不学糊涂,/顺着生活的清凉僻静的山坳,/他们坚持了

不声不响的正路。”农村远离尘嚣,免于自私市侩思想的侵蚀,少有世俗的铜臭味。村民清纯笃实,诚实守信:“他生性真挚,最乐于慷慨施惠”。

全诗128行,用8年时间写成。对暮色中大自然的描写,对下层人民的同情,感伤的情调,使这首诗成为浪漫主义诗歌的先声,而在艺术技巧上又具有浪漫主义诗艺的境界,成为浪漫主义的先驱。

二、圈地毁坏的乡村:《荒村》

格雷隐射圈地运动的恶果,而奥利弗·哥尔德斯密斯(Oliver Goldsmith, 1728—1774)则直接揭露圈地运动的罪恶,同时对比美好的过去。哥尔德斯密斯是英国18世纪中叶杰出的散文家、诗人和戏剧家。1762年写就文集《世界公民》(The Citizen of the World),发表诗作《旅行者》(The Traveller, 1764)和《荒村》、小说《威克菲尔德的牧师》(The Vicar of Wakefield, 1766)、和戏剧《委曲求全》(She Stoops to Conquer, 1771)等作品。《荒村》是他最重要的诗作,是一首怀旧的田园诗,所写的村落“奥本”(Auburn)意为“金色”,是他童年熟悉的农村,也是诗人幻想中的英国乡村。诗作以强烈的对比手法,描绘英国农村圈地前后的巨大差异。

圈地前的奥本是一个“甜美的奥本,世上最可爱的村庄”,这里的人们富足而幸福,风景美丽如画,到处是一派快乐景象。凉亭和草地为孩提时代带来了欢乐,农舍掩映在葱郁的绿树中,小溪潺潺流水,教堂与山丘交相辉映,树荫下长凳为人提供栖息场所。挤奶少女吟唱,村民们应和,母羊低头抚慰羔羊,鹅们在池中引吭高歌,放学路上的孩子们嬉戏打闹,远处传来牧羊犬的吠声,农舍传出爽朗的笑声。辛勤的牧师走村串户,抚慰村民和消除伤痛是他的骄傲,驱除乡村的“恶”,弘扬道德的“善”,人人都是热情的和诚实的村民。总之,在奥本这个典型的英国农村,人们讲信修睦,安居乐业,具有高尚情操和优良美德。

然而,圈地运动使得奥本荒芜萧条,人口锐减,农民流离失所。有钱人抢购地产,圈围土地,占据了贫穷农民的生活空间,日益骄奢淫逸。青草荒芜,小溪污水四溢,杂草丛生,鸟儿们飞走了。高草覆盖了坍塌的墙头,无情的商业贸易和巨大利益掠夺了人们的土地,赶走了朴实的农民。所有生机勃勃的生命迹象消失了,留守的空巢老人羸弱悲伤,艰难度日:在河边挖野草充饥,在荆棘中打拾柴火,每天寻找栖身和过夜之处,哭守到天明。

圈地运动也改变了人们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在富人奢华生活的影响下,英国乡村人们的审美情趣和道德观念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昔日乡村美德被腐败堕落所代替:沉湎声色的子孙追逐欢乐,声色之乐在午夜时分达到极致,纯朴的少女如今爱上了奢华的衣装,而今纯真的爱情被无情地抛弃,见利忘义的自私主义者们追逐金钱和奢华生活,物欲四溢,到处充满了腐败和死亡的气息。昔日乡村美德被无情抛弃,现今农村弥漫着铜臭味和腐朽味,人们沉沦,传播着败像。破败业已形成,繁荣的乡村成了荒凉的废墟,乡村美德也远离了这片土地。商业贸易的高傲帝国在充斥了奢侈享乐之后加速了腐败。

但诗人对未来的生活仍然充满了憧憬。他希望躺在凉亭里,休闲惬意;抑或在篝火旁阅读书本,吸引一帮朋友前来叙旧;希望在长久的烦恼过后,返回故里,叶落归根。远航的船只落帆靠港停泊,有了爱人的慈祥温柔,劳累而满足,烦恼但好客,他们的爱虔诚、忠实和真诚。另外,诗人认为诗歌也能够给人带来高尚的情操和可爱的人格,吟诗的歌声纯洁着罪人的心灵。就像刘庆松所言:“村民有着‘诗性’,体现出真善美的和谐,他们就是诗真正的源泉。”

三、农村的真实写照:《乡村》

乔治·克雷布(Georege Crabbe, 1754—1832)生于英国萨福克郡,父亲是收税人员。他小时已对诗有兴趣。他从小学医,并移居萨福克郡伍德布里奇。主要诗集有:《陶醉》(Inebriety,1775)、《图书馆》(The Library, 1781)、《乡村》(The Village, 1783)、《报纸》(The Newspaper, 1785)和《自治镇》(The Borough, 1810)等。其中《乡村》是他广为流传和最著名的诗歌,他不像格雷和哥尔德斯密斯那样美化圈地运动前的农民生活和乡村景色,而是真实地描绘了贫困的农村生活,用他自己的话说:“穷人的真实图景”,并揭示圈地运动给农村带来了更大的痛苦,更暗淡的前景。

在克雷布看来,农民被命运抛弃,生活难以为继:“当地的贫穷农民辛苦劳作,/烈日当空,阳光火辣辣,/照射他们的手臂和头上;/颤抖的双手,羸弱的心/悲叹着命运的不济,只得苦苦支撑”。农民们日夜辛劳,毫无欢乐,一如野生的两栖动物,每张脸上表露出忧郁与悲伤,他们远离城市的尔虞我诈和虚伪应酬。

但即使如此,有钱人的圈地行为仍然像无形的铁拳砸碎了脆弱的农村生态。诗人把圈地者比喻为:让原本丰收的稻穗枯萎的“炽热的沙暴”(burning sand),以及占据整片土地、夺走麦子的“野蛮粗鲁的野草”。那些无法无天的商人(the lawless merchant,即圈地者)像罂粟一般,嘲笑着穷人的土地梦;抑或像野芥草覆盖庄稼幼苗,把阳光遮挡;抑或像野稗草一样紧紧勒住病弱的幼苗。圈地者把农民从土地上硬生生地拽走,剥夺了农民们白天的劳动果实,同时让他们彻夜不眠地劳作。诗人漫步田野,搜寻自然朴实的生活迹象,但见巧取豪夺、违法乱纪和恐怖恫吓弥漫了这个地方,人们胆大妄为,诡诈如云,粗暴乖戾,野蛮之极。于是诗人提出尖锐的问题:更多的贫苦农民如今安在?答案:漂洋过海去未知的地方冒险;或做挖矿的奴隶,身边虽然财富堆积,但他们更加贫困;或沦为农场雇工,起早贪黑,在虚弱、劳累和屈辱中挣扎,直到疾病缠身,遭人鄙视,无人过问,孤独等死。

诗人着重描写一个留守的老者,命运多舛,圈地者们催促他拼命干活,他只得偷偷哭泣,面对刺骨寒风像枯叶飘零,他怒吼:“何时能够脱离者艰难困苦?年轻人和伙伴们都已经远走高飞,而我飘落到尘土之

中,无人知晓。”而他所见到的丰收庄稼和肥硕的牛羊都是他人的财富。这里留守的是更多的弱势群体:没有父母的孤儿,空巢的老人,被丈夫抛弃的妻子,整天哭泣的寡妇,充满恐惧的残疾人。只有白痴在悠闲地游荡,高兴快乐。

诗歌在感伤中真实地反映了英国农村的沧桑巨变,透射出诗人对农民极大的同情和对圈地运动辛辣的批评。

这三部长诗均用五步抑扬格双行押韵诗体写成,形式优美整洁,铿锵悦耳,深刻感人。这种英雄双行体诗歌同诗人的散文一样自然流畅、清新简朴。景色结合人物,触景生情,信手拈来。感伤的情怀凸显在三部诗作之中,墓园、死亡、疾苦、劳累等等构建了一个悲伤阴沉的世界。诚然,诗人们也表现出对圈地的充分了解,对农村圈地的惨状表示了极大的同情。虽然诗歌没有明确表现圈地运动如何以它具体的力量摧毁农村,以及圈地运动轰轰烈烈的场景,但诗歌通过鲜明的对比展示了圈地运动摧毁一切的后果。由此可见,英国乡村和农民题材的文学作品渗透出圈地运动的深刻影响,英国许多经典文学作品都深深地打上了圈地运动的烙印。

参考文献

[1]张剑,等.英美诗歌选读[M].卞之琳,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121-125.本文中的翻译均来自此.

[2] Oliver Goldsmith.The Deserted Village [M].Oxford: Clarendon Press,1966:1.本诗歌的中文翻译均为自译文.

[3]刘庆松.“道”、缪斯与乡村美德:解读哥尔斯密的《荒村》[J].世界文学评论,2012(1):184.

[4] George Crabbe.The Village and The Newspaper[M].New York:General Books,2010.本诗歌的中文翻译均为自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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