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坊的罗曼史

伊堂

暑假的时候，我回原来住的老街看了看，在以前的邻居王老师家坐了一会儿。她气定神闲地画了一幅丝瓜图，还给我沏了一壶香喷喷的大麦茶。她热情快乐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70多岁的老人，更不像经历过丧偶的女人。

王老师的故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那时我家与王老师的第一任丈夫陆师傅家是邻居。陆师傅高大英俊，为人也很好，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在街坊中是出了名的好男人。陆师傅常常跟邻居们谈起他跟王老师的恋爱史，说王老师年轻时长得很漂亮，留着长头发，梳着当时很流行的长辫子。陆师傅还强调：“是一对整齐的麻花辫！”

说起这个，陆师傅总是一副很自豪、很珍重的表情。他说：“当年爱慕王老师的人很多，个个真心，我可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追到她，很不容易的。”

不过，嫁过来的王老师却留着短短的头发，且发量稀少，真的能够编成两条漂亮的麻花辫吗？女人们不信，男人们半信半疑，只有陆师傅信誓旦旦。

但陆师傅对王老师的好，邻居们有目共睹，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特别心疼妻子，不让她干一点儿重活。王老师嫁过来从未吃过半点儿苦，简直把街坊邻居的女人都羡慕死了。

两个人恩恩爱爱地过了几十年，可陆师傅突然得了重病。有一天，大家看见陆师傅拖着瘦得不成样子的身体独自出了门。那天陆师傅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老头儿，他向邻居介绍说：“这是老古。”

没多久，春末夏初，陆师傅去世了，王老师成了一个人，形单影只。但那年秋风刮起时，老古频繁地出入他们家，王老师在那个萧索的秋天嫁给了老古。

大家这才知道，陆师傅、老古、王老师3个人年轻时就认识，老古当年也喜欢王老师，穷追不舍，但最后王老师嫁给了陆师傅。纠结过后，3人成了几十年的老友。

原来，陆师傅病重之后，知道自己将不久离开人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王老师，他想安排好她的后半生，让她不至于孤独终老。所以，陆师傅想到了老古，知道老古依然单身，陆师傅辗转找到了他，告诉老古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唯一的心愿就是王老师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思来想去，只有老古可能一辈子对王老师好。两个男人促膝长谈，年轻时的恩怨一笔勾销，陆师傅在临终前郑重地将王老师托付给了老古。

有人问王老师，你怎么就接受了陆师傅的安排呢？王老师很平静地说：“这辈子，他做的任何安排，都一定是对我最好的，虽然他死了，我也想让他在那边安心。”

王老师和老古结婚后还住在老街，就好像陆师傅还活着一样。不过，他们夫妻俩在乡下也租了房子，有时会过去住上几个月，过一过养鸡种花的田园生活。两个人还会一起出去旅游，年轻时没走过的地方，现在年纪大了，慢慢走，也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他们依然是老街的模范夫妻，恩爱得叫人艳羡。闲的时候，王老师和老古喜欢坐在门前那棵老杨树下吃吃点心、喝喝茶、说说话。

老邻居们能听到他们彼此称呼对方“古古”、“小麻花儿”，也能看到他们互相喂吃的情景。每当这时，王老师就像一个少女，满脸羞红。

于是王老师又成了邻居们谈笑的话题：“还叫她小麻花儿呢，头发越来越少了，快全秃了。”

但就算是秃顶的“小麻花儿”，依然是老古眼中最美的女子吧。

（摘自中南博集天卷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走过独自取暖的寒夜》一书）（责编  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