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彰显的正是他所守望的
——读雷霆组诗《草木山川》

2015-11-14 19:05江小鱼
天津诗人 2015年1期
关键词:红山麦芒文学院

江小鱼

此刻正是秋天,我一大早回到母校南京大学参加文学院建院百年纪念活动,除了南大文学院的历届师生,还有来自海内外各大高校文学院的代表,如此之多与中文有关的学人相聚南大仙林校区,自然不可避免地谈论到汉语言在这个时代所必须遭遇的尴尬而嚣杂纷乱的命运。

晚上看完由我的一个当时才上大一本科的小学妹编剧的话剧《蒋公的面子》,亦是三个上世纪祖国知识分子面对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所纠结于内心,并以人文主义的价值情怀引发历史与当下的对话和思考。当我穿越繁华如昼的午夜,回到肉身的临时栖息之地,打开电脑,一束诗如一束光亮瞬间击穿此刻我所置身其中的全部黑暗:他们前往的是一个不多不少的年代。(《红山果》)

这正是我在这一整天交织于历史与现实之后所试图逃离的迷津,这迷津正如“薄暮时分的红山果,暗含少年的羞涩。”(《红山果》),读到这如溪水般安好如初的透彻,或如跌宕岩石一样过后的释然。

“仿佛秋风会送她们回到故乡。”这组名曰《草木山川》的组诗来自一个叫做雷霆的诗人,而此前我所认识的诗人叫雷霆的起码有三位,但《草木山川》的组诗作者显然不是过往的任何一位,他的诗歌语言有着另一种逆流而上的意向和风骨:

那是中年的又一次踉跄,连骨骼也融进夜色。

秋天,秋风、秋雨、丰收、谷穗、谷香……这些具有农业文明时代特征的季节性修辞,不仅出现在《我不说出丰收》的具体诗行的广袤田野上,这表象如米勒《拾穗者》一样质朴柔软的场景描写,一定来自作者最真切的少年记忆和泥土体验:

这时候如果谁突然喊出回家这两个字

一定有人一眼就望见远方升起的炊烟

但作者没有仅仅到此为止(否则只是一首平庸而矫情的乡村怀旧习作),他深入泥土和秋天深处,剑指中年的不堪和时代的沦丧:

泥土原本深不可测,而且不动声色

我们像是彻夜赶考的落魄书生

书简经过田畴,却又掉头远走他乡

我们疲累的天涯以功名为首都

眼看着失去也不会承认它的残缺

这所谓“快要见底的中年”,“她的纯洁已疲惫”正是当下捉襟见肘的贫乏时代所面临的精神家园的全面丧失,人人普遍如丧家之犬行走于败落的灵魂之秋,惶惶不可终日。

而作者之所以如此从容、自信,就在于他宛如精神和物质家园的双重幸存者,

才敢于《以明亮的,辽阔的,宁静的名义》“接近尘世上那一颗颗不再安稳的心灵”,仿佛一个救赎者出现在当下的精神苦难现场。

当他以慰藉者的博大情怀如唱诗班一样吟唱出“请给她明亮的、辽阔的,宁静的梦乡”时,此梦乡绝不是空洞抽象的精神乌托邦,而是有一个具象的充满体温的活生生的存在,尤如莫言的高密乡,雷霆的精神和物质家园则是“麦芒里的官道梁”。

在秋风乍起的官道梁,我不说出丰收

是怕我话音未落,一场秋雨就连绵而至

从《官道梁诗篇》、《我的官道梁》等多部诗集到新近的《我不说出丰收》和《麦芒里的官道梁》等诗篇中,“官道梁”注定是他一生血脉相连、灵肉相依的子宫、产床、洞房、广场、远方和墓穴:

在官道梁,我们没有过矫情

甚至永远不会有什么嗜好

我们在不多的彩虹里安慰自己

安顿泥土和草根搅和的日子

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功夫凝望远方

在这麦芒闪烁的官道梁,不仅有“我们丢不下的幸福时光”,更“拚凑着人间一闪而过的安静”,在这自给自足的双重家园中,雷霆轻盈自如的走出和归来:

面对微小的事物,比如低于露水的花萼

我也匆匆深陷其中的高洁。有时候

贴心的苍茫是那份薄暮时分的无言(《山居随想》)

纵然在官道梁之外的“北武当山听松涛”,作者所关注的仍是“离泥土远了,事物会向着内心扎根。”他所欣慰的是“此生还没有把赞美的力气用光”:

为了拓展更大的寂寞,在岁月的风口

风暴藏于心尖,谁点燃的闪电清晰可见?

雷霆做为一个大地歌谣的吟唱者,他所彰显的正是他所守望的,一如这个秋天我所归来的,正是当年我所弃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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