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公主

2015-11-16 09:20奶香琉璃酒
桃之夭夭A 2015年11期
关键词:陛下公主

奶香琉璃酒

第一章 女贼如花隔云端

平静许久的建璋帝都最近波澜骤起,不为别的,就因为邻国不好好进贡粮食财物,好死不死地送来了一个公主充数。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帝都人民纷纷对此津津乐道。

“啪”的一声,是醒木落在台案之上的声音,街头说书人捋着下巴上几绺稀松胡须,煞有介事地对围观百姓道:“昨日讲到,这承风国的镜公主进了建璋皇室,那可真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位居鸾鸣宫,赐玛瑙金银、绫罗绸缎,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更是不计其数,足见圣上对其用心之深。正所谓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这神仙般的人儿一入后宫,便意味着圣上不纳妃的惯例被彻底打破,母仪天下那是早晚的事情。”

有人忍不住接口问他:“可当今圣上明明好男风,又怎么会接受一个女子呢?”

“这你就不懂了,传言毕竟是传言,帝王心难测,我们如何能猜得到?”说书人呵呵笑着,“况且镜公主在承风国本就以美貌著称,有着仙姿玉貌,又温柔无比,谁能比得了?俘获君心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就算圣上真好男风,恐怕也会改一改脾性了。”

人群发出一片若有所思的感叹声,均带着八卦心理被满足的欣慰感,又听他念叨了几句,这才陆续散去。

他们哪里晓得,此时那位“好男风”的皇帝正在宁远殿犯着狂躁症。

“小陌子,小陌子……陌珏你给朕死过来!”

“哟,陛下,这才斟杯茶的工夫您怎么就急了?奴才在这儿呢!”被唤作陌珏的清秀太监捏着个兰花指闪亮登场,将茶杯轻放在他面前,笑眯眯像只招财猫,“陛下可有烦心事儿?如不嫌弃可以跟奴才讲一讲,咱们做奴才的呀,就是要替主子分忧,您说呢?”

白棋默本来正端着茶杯准备喝,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顿时作势要往对方脸上泼:“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人话!”

“……行吧,谁又惹着你了,告诉我我去揍他。”

“别尽说好听的,惹朕的人多得是,你们三个臭皮匠一个也跑不了!”他口中的臭皮匠,即当今朝堂上的丞相沈翊尘,大将军程南,还有这个太监总管陌珏。

这四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损友,关系亲密,无尊卑之分,二十年如一日,也难怪会让别人误会建璋的帝王喜欢男人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矛盾,比如现在。

陌珏偷偷地翻了个白眼:“我又怎么了?我为了你,连太监的活儿都揽下来了,成天听人家叫公公,还不够啊?”

“做太监有什么不好?作威作福,多少人想当还当不成呢!”白棋默那双妖孽样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朕又没真的阉了你,算是给你特殊福利,你居然还来埋怨朕!”

“……”陌珏实在不乐意再和这个昏君继续废话了,“得,你就直接说有啥事儿吧,我还忙着,一会儿还要去和御膳房的夏莲约会呢。”

白棋默随手抄起案前毛笔戳在他脸上:“你倒是勾搭小厨娘勾搭得挺欢啊?后宫还有一个麻烦精呢,你叫朕怎么处理?!”

陌珏沉默片刻,淡定抹去了脸上的墨汁,而后顶着一张大花脸看自家主子:“人家镜公主是两国友好的保证,怎么着,你非但不给她正式名分,还想把她赶出宫吗?”

“她又不是来和亲的,不就是一贡品吗?”

“瞎说!有这么漂亮的贡品吗?据说还很温柔贤惠,收了她你不吃亏。”

白棋默气得直拍大腿,咬牙切齿道:“女人完全是多余的,你看父皇就一辈子不纳妃,只有我母后一个!”

“有一个和一个都没有那是不同的,先皇属于痴心不渝,你是不近女色,有可比性吗?”陌珏也很无奈,“你怎么就不愿意纳妃呢?理由呢?难道果然是因为喜欢沈翊尘吗?”

“和沈翊尘在一块儿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朕省心。”白棋默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纳妃有什么必要?反正她们都没朕好看。”

“继承皇位啊!”

“朕应该还能再活六十多年,二十年后再考虑生孩子吧,到时候随便找一个美女,叫她配合就行了。”

陌珏:“……再见陛下,我去约会了。”

不知道广大民众对惨遭横祸一事怎么看,反正萧云镜是觉得命运无常,报应不爽。她在盗贼组织里累死累活了那么多年,结下不少江湖恩怨,最终被一场火灾烧成了孤家寡人,同伴们一个没活下来,就剩她孑然一身,四处漂泊,而且还阴差阳错当上了公主的冒牌替身。

那似乎是承风国挺乖巧的一个小公主,坊间有传言,因为父皇殡天,母妃殉葬,公主被登基的皇兄作为稳固帝业的工具,送往异国他乡,其性质无异于放逐。

结果对方大概是觉得生无可恋,选择了自寻短见,且就死在她偶然路过的树林中。

想来小公主是怕被人阻止后寻死不成,这才找了个借口远远避开,好安心服毒。

当时萧云镜正被人追杀着,一眼看见个断了气儿的漂亮姑娘躺在那里,着实被吓了一跳——除了眉心那颗朱砂痣,这女人几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啊!

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就好像看到自己死在面前似的。

但她毕竟是盗贼,狠心惯了,不过片刻,惊讶转而惋惜,随即就做出了决定,着手将对方和自己的衣裳调换,而后以最快速度把前者埋葬在了树林深处。

在此过程中,她找到了死者身上的书信,这才了解对方的身份——原来这就是那个倒霉的小公主啊!

公主自杀,这么悬乎的事被都自己赶上了。

也罢,反正被仇家追上也是死,做戏作全套,干脆就赌一次运气吧!

在江湖闯荡惯了,她向来雷厉风行,不会优柔寡断。

正主儿死在了半路,外来户鸠占鹊巢,那些护送公主的轿夫根本没人注意到,于是神不知鬼不觉,与公主同名同姓的萧云镜选择了代替前者,继续其未完成的轨迹,也就是进入建璋国,取悦白棋默。

而此刻她已被安置在鸾鸣宫中。

萧云镜默念着,小公主你这辈子活得挺憋屈,没关系,今后由我来替你扬眉吐气。你无良皇兄那边暂且搁置,先看眼前,不都说建璋皇帝是断袖还不纳妃吗?无妨,老娘有九九八十一种妙招把他掰直!

呃,她貌似有点饿了,先去吃东西吧。

然后就在她优哉游哉享受美食的时候,陌珏硬着头皮来鸾鸣宫拜访了。

他本来还在思忖着要怎么和人家端庄娴熟的千金贵族女沟通才好,谁知房门打开那一瞬间,就见萧云镜叼着个鸡腿站在屋里,面无表情打量他,一边还撩着宽大的裙摆扇风——那情景,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脑海中空白了一瞬,这才想起来打招呼:“参……参见镜公主……”

萧云镜进宫三天了,住处倒是很舒适,吃穿用度也都不愁,但连皇帝的面儿都没看着,不仅如此,皇帝身边的亲信也没见过,她起初还琢磨皇帝这是故意晾着她呢,怎么,这会子终于来人了?

“哦,公公你是结巴?”她侧头把骨头吐在盘子里,很随意地撩起袖子抹嘴,“公公模样真标致,涂胭脂了吗?”她确实好奇,这太监分明是个翩翩美少年,压根儿不像戏文里描写的那些大白脸阴险宦官,看来文艺作品都是骗人的。

这是被调戏了吗?陌珏在心里无声呐喊,表面却装得很平静,笑吟吟地拿着阴柔的腔调:“公主说笑了,咱家不是结巴,也从不擦胭脂。”

“噢,那你来这干什么?显摆一下自己天生丽质?”

“……”说好的温柔贤惠、仪态万方呢?这不找碴儿打架吗?

陌珏磨了两遍牙,心想传说果真不能偏听偏信,下次邻国进贡必须先验货,容不得他们拿赝品糊弄人!

萧云镜歪着脑袋,见他半天无话,便重重咳了一嗓子,试图唤醒他远走的神志:“公公贵姓?”

“免贵姓陌!”陌珏被她吓一大跳,连音调都高出了八度,“……单名一个珏字。”

“好名字。”

陌珏觉得奇怪:“敢问公主,哪里好?”

“我也不知道。”萧云镜答得理所当然,“就是随便夸一句,难道你当真了?”

“不,并没有。”

“那就好。”萧云镜大大咧咧地往圈椅里一坐,从青花小碟中挑了块玫瑰糕朝嘴里送,“唉,让我想想看,陛下派你来究竟是做什么呢?”

陌珏瞥她一眼:“陛下让咱家来鸾鸣宫,是看看公主可有其他需要?”

“我有需要。”

“什么需要?”陌珏心想,这公主可真不客气。

萧云镜鼓着两腮嚼点心,含混不清道:“我需要你们陛下的关爱,叫他来见我。”

叫他来见我……

来见我……

分明就是命令的口吻啊!这女人疯了吗?!

陌珏一秒变成面瘫脸,耷拉着眼睛,有气无力回应:“抱歉啊公主,陛下政事操劳,估计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我就知道他来不了!”萧云镜气势雷霆万钧,一砸桌子,连上面的碗碟都蹦了三蹦,“看不起我对吧?觉得我这个承风国公主配不上他对吧?想退货?!”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退货她就没处可去了,毕竟就目前而言,没有哪里比皇宫更安全。

陌珏迎着那双锐光乍现的杏眼顿觉心虚,暗搓搓退得远了一些,他挺想不通的,身为养尊处优的皇室公主,怎么能拥有这么嚣张的眼神呢?

准确来说,应该是……地痞恶霸的眼神。

莫非镜公主由于过度思乡,导致精神失常了?

“公主您误会了,陛下只是让您暂且等候一段时间,他会给您一个名分。”

萧云镜冷哼:“他不是好男风吗?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娶我吧?”

怎么这谣言连邻国公主都知道了?民间舆论是该大力整治整治了!陌珏很头疼,却也不能发火,只得好声好气地安抚:“那些都是无稽之谈,陛下只是励精图治,无暇扩充后宫而已,公主少安毋躁。”

其实说这话他自己都亏心,什么励精图治,呸!白棋默那家伙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正经事儿一点儿不干,连早朝都不去,全靠他们仨撑着呢!

“你们陛下不是昏君啊?”萧云镜挺惊讶,惊讶过后又有点儿小遗憾,“真是的,白瞎我生得这么美,也做不成红颜祸水、惑国妖妃了。”

神经病!

陌珏捂住胸口,忍着吐血的冲动向她鞠了一躬:“公主您吃好喝好,咱家先告退。”

也许白棋默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样的女人如果留下来,恐怕就离后宫炸锅不远了。

傍晚的御花园清幽静谧,夕阳余晖给大地镀上一片浅金光影,白棋默邀了陌珏和沈翊尘二人同坐共饮,本是一件雅事儿,然而,前提是忽略掉陌珏的喋喋不休。

“我告诉你,那个镜公主真人严重与传言不符啊,得亏你没去见她,真要见了,就凭你这比树墩子还低的情商,肯定吃亏!”

“你才树墩子!”白棋默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伸腿踹他,“照你这么说,那个萧云镜是冒牌的?”

陌珏摸着没胡子的下巴,严肃思考着:“不至于,毕竟那么美的长相也是天上有地上无,我估计承风国想故意抬高这公主的身价,才夸她温柔贤惠什么的,其实压根儿就一母夜叉。”

白棋默两手托腮,把自己那张俊脸揉成一团,声音闷闷的:“既然属性都探清了,那就麻利儿把她赶出去吧?实在不行朕狠心破点儿财,给她一大笔银子去民间自寻出路也行啊!”

“你逗我们玩儿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沈翊尘大丞相此时终于受不了了,冷冷瞥了白棋默一眼,满脸懒得搭理他的表情,“人家再不济也是公主,为了两国安宁才千里迢迢来建璋,你总惦记着把她扫地出门,不觉得可耻吗?将来承风国找你要人怎么办?”

他说得好有道理,白棋默竟无言以对,只能趴桌子上唉声叹气:“难道朕就非得把她留在后宫吗?这时间长了也不是事儿啊!万一前朝那群老头子集体上书,要求朕纳她为妃,朕要如何应付?”

沈翊尘轻描淡写:“那就给她个封号呗。”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那就别找我出主意,谁管你。”

陌珏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边喝,一边摇头:“你以为这个萧云镜好打发啊?她清清楚楚提要求了,说需要咱们陛下的关爱。”

白棋默:“朕赐她一耳光!”

“那么漂亮的女人你下得去手?”虽然这女人啃起鸡腿来一点儿也不漂亮。

白棋默仰天大笑三声:“朕又不是翊尘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会下不去手?”

“喂,我那是怜香惜玉。”沈翊尘不愠不火地解释,“平日里为你处理政务已经够烦了,还不允许我偶尔寻个美人逍遥快活吗?”

“你确定那是偶尔?”陌珏反唇相讥,“帝都那些歌舞坊全是为你沈相开的,你还装!”

沈翊尘微笑:“好,不是偶尔是经常,我承认,可惜你除了干着急没别的法子,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

“掐死你啊,我那是心有所属,不拈花惹草!”

不过两人的对话倒瞬间提醒了白棋默,后者猛然扭过头去,一双勾人的眼睛明亮泛光,直盯得沈翊尘心里发毛:“翊尘,朕想起来了,你不最好勾搭小姑娘吗?去趟鸾鸣宫瞧瞧,说不准就看对眼儿了呢,让她做个丞相夫人也不错!”

陌珏热烈鼓掌:“好主意!横竖萧云镜也是贡品,不一定非要嫁给建璋皇帝,嫁大官也可以啊!”

沈翊尘古怪地左看右看,帅气的眉眼间写满嫌弃:“你们俩吃错药了吧?让我去勾搭公主?公主能答应吗?”

“你看,她既然能被送到建璋来,就说明在那边缺乏依靠,也没有太受关注,这种女人没见过世面,给俩甜枣就收服了。”陌珏耐心地给他分析现状,“反正后宫就她一个人,你大胆冲上去吧,兄弟们给你精神支撑,誓要把她拿下!”

“……我尽量。”

于是三人就这么愉快地订立了盟约,由沈翊尘去吸引萧云镜,投怀送抱,而白棋默和陌珏负责偷听墙脚。

沈翊尘之所以答应得爽快,主要是他认为女人的特性都差不太多,且以往的丰富经验让他较有把握,但即使他足智多谋、巧言善辩,恐怕也料不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洪水猛兽。

宫女嬷嬷全被屏退下去一个不留,沈翊尘举步进屋,白棋默和陌珏二人则身着常服,鬼鬼祟祟地靠在门口等着窥探实况。

萧云镜觉得挺有意思,起初没人搭理她,现在却接连有帅哥到访,上次是翩翩美少年,这次是如玉佳公子,莫非她真是要走桃花运了?

不过常年从事盗贼的敏锐第六感提醒她,这位笑得如阳光般和煦的男人不是善类,需谨慎行事,早些掌握主动权。

“在下沈翊尘,是建璋的丞相,奉陛下之命特来问候镜公主。”

“陛下真忙,连丞相都派来了自己却死活不露面,他是嫌弃我长得丑吗?”

沈翊尘面不改色,极为真诚地回答:“公主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怎能如此妄自菲薄?恕在下直言,就算陛下沉浸在国事之中不愿纳妃,将来也必定会有更好的良人在等着公主。”

门外隐隐传来低笑声,虽然很快就被沈翊尘用咳嗽声掩盖了过去,但那怎能瞒得过萧云镜的耳朵?她登时就意识到沈翊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了,本着不接招不是真汉子的原则,思忖数秒,当即决定将计就计地演上一出。

“借丞相吉言,希望能如愿以偿吧。”她微微一笑,打量着他,从脸到脖子,再顺着肩膀一直看到腰部以下,那种意味深长且肆无忌惮的眼神,简直要把沈翊尘的鸡皮疙瘩都看出来了,“不过丞相这番话真是耐人寻味啊,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你想当我的良人呢。”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矜持的女人,果然很有挑战性。沈翊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得已放低声音道:“公主这话可就折煞在下了,在下怎敢对公主存有非分之想?”

“哎呀,干吗非得端着个架子虚伪做作,即便是你有非分之想,那也很正常啊,谁让我太优秀了呢?”脸比城墙厚的萧某人提着裙子靠过去,纤纤五指暧昧地搭上了对方的胸口,而后就势滑下,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丞相心里还是有想法的对吧?不然干吗要穿一件这么风骚的衣服呢?看得我怪有食欲的。”

什么叫有食欲?沈翊尘紧张兮兮拽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觉得自己好像偏离了轨道——等等,这不是预定剧情啊,怎么要勾搭的反而被调戏了呢?

还好,见过大世面的沈翊尘毕竟不一样,稳得住阵脚。

“公主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他仍旧保持着最完美的温柔笑容,呢喃着,试图挽回被动的局面,“公主的心情在下很了解,曾经久处深宫,如今远离故土,谁能不心酸、不孤单呢?横竖这后宫之中也没有妃嫔居住,公主若不嫌弃,在下今后愿意常到鸾鸣宫走动,只为陪公主解解苦闷。”

一般姑娘听到美男子对自己说类似于“愿以此颗赤子之心温暖你”的言语,大概就得泪眼盈盈、以身相许了,沈翊尘很自信,这招屡试不爽,没道理在今天落空。

可他终究是失了策。

“丞相真体贴,讲得我心里热乎乎的。”萧云镜笑靥如花,细白柔嫩的手掌缓缓抬起,仿佛要去触摸他的脸颊,“可是你知道吗?我可不是谁都能惦记的,想打我主意……先得有耐力!”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伸到他跟前的小手,在他的那张俊脸上结结实实打了个耳光。

剧情转变太快,连个温馨提示都没有,沈翊尘彻底傻了。

而且萧云镜显然还不准备放过他,左右开弓,逼得人步步后退直到门口,然后转身抄起身边所有具备杀伤力的物件就往外扔:“来人那来人那,丞相非礼啦!我是承风国的公主,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没有活路啦!滚出去你个死变态!”

尽管叫喊得毫无章法,她的攻击却很有规律,准头足够,说扔谁就扔谁,半点儿不偏,把沈翊尘连带着偷听的两个人全砸出了鸾鸣宫。

白棋默跑得最快,速度风驰电掣,连头都没敢回,生怕被别人认出来丢脸。

“沈翊尘,就你这点儿能耐还敢骗女孩子?鬼才信!”白棋默咬牙切齿道。

“你还说!以后这烂摊子自己收拾,我好好的名声全被毁了!”沈翊尘终于破了功,怒容满面,眼里燃烧起了愤怒的小火苗儿,“陌珏评价得没错,萧云镜就是一个神经病!占我一顿便宜就算了,末了还打人外加反咬一口!”

“你都失败了朕怎么搞得定?除了娶她,还有别的出路吗?”

陌珏哀叹:“打不得骂不得,为了两国团结还得生供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谁要谁倒霉!实在不行就只能委屈你了。”

“朕不同意!”

“那要怎么办!你有本事收贡品,你有本事搞定她啊!”

晚风吹得沈翊尘的头脑清醒不少,他停住脚步,自言自语着:“也许……还能使出一个撒手锏。”

白棋默和陌珏对视一眼,均恍然大悟。

“你是指程南?”

程南是兄弟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大概因为将军这个身份本来就具有铁血气息吧,他看上去很冷漠,一张冰山脸满满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这种男人非常正直善良,但也同样不解风情,派他出马搞定萧云镜,刚好可以避免对方用美人计反将一军。

想想都觉得很靠谱呢。

宁远殿昏暗的烛光下,四个大男人围坐成一圈,彼此打量,各怀鬼胎。

程南的开场白很简单:“大晚上叫我过来,有事?”

“当然有事。”白棋默清了清嗓子,企图以帝王威严来提高程南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后宫来了个镜公主,这你听说了吧?那女人除了那张脸实在没可取之处,自己耍流氓还倒打一耙,我们想请你教育教育她。”

“我不懂女人。”

陌珏没好气地在程南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木头脑袋!又不是让你娶她回府,懂女人有个屁用!是用你独有的威严震慑一下她,叫她老实点儿。”

“现在去?不合规矩。”程南的回答简洁有力。

沈翊尘温文尔雅地笑了:“其实你什么时候去都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速战速决也解决了大家一桩心病。”

“她睡了怎么办?”

“喊起来。”

程南无声无息地瞄他一眼。

白棋默双手交握胸前,表情虔诚,言辞恳切:“南南,全靠你了!最好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羞愧欲死回到承风国去,回来朕一定赏你!”

“算了,我尽力吧。”程南无视掉他妩媚的小眼神,板着个面瘫脸,起身朝殿外走去,“以后都叫人省点儿心,烦。”

三人:“……”

嗯,其实大将军也有闹别扭的时候,他们能够理解。

月色下的鸾鸣宫完全被清辉笼罩,琉璃飞瓦溢彩流光。

夏日气候总是很炎热,萧云镜睡不着,赤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直到她听到从庭院里传来的脚步声,声音十分沉稳,估计是练家子。

掐指一算,这次来的估计就是那个程将军,她早打探过了,皇帝就仨好兄弟,前俩都吃了瘪,这个性格太难猜,得换种套路。

敲门声彬彬有礼,但略显犹豫,萧云镜没给程南太多准备的时间,直接打开了门。

“程将军?”

程南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而且竟还准确无误报出了他的身份,顿了顿,冲她略一颔首:“深夜叨扰,望公主海涵。”

“将军说笑了,我素来睡得晚,对声音也很敏感,方才没吓到你吧?”她模仿着那些大家闺秀们的莺声燕语,微微一笑,侧身避让,“将军有事儿不妨进屋细谈。”言毕自去拨亮烛芯,身影袅袅婷婷,怎么看都是个有教养的好公主。

程南没怎么与女子打过交道,人也实诚,此刻见对方如此知书达理,心里那杆秤偏了一点儿,不禁有些怀疑起那仨兄弟来——毕竟他们不着调的性格就摆在那里,混淆视听也不是不可能。

他决定还是先探探公主口风再作打算,不要轻举妄动。

“公主。”

萧云镜将一只玲珑茶盏搁在他面前,皓腕白如霜雪,笑语嫣然:“夜间饮茶影响安眠,故而以水代茶,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公主太客气。”程南在她的注视下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踌躇半晌才勉强开口,“其实我此次前来,是受陛下所托。”

“陛下托付你什么了?”萧云镜睁大眼睛看他,目光天真又无辜,“我到建璋都三日之久了,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时常琢磨着是不是陛下对承风国有不满之处,所以才迟迟不肯接纳我。”

这种问题可不能随便回答,事关两国亲善关系,必须谨慎应对,程南差点被水呛着,忙一本正经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想:“承风为建璋友邦,陛下一向对贵国君主很是尊重,又怎会心生不满呢?”

欺负老实人最有意思了,看他不善解释却要硬着头皮斟酌语句,实在是很有成就感。

萧云镜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盗贼翘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套技巧练得炉火纯青,她很清楚,遇上不同的对象,要选用不同的策略,譬如眼前这位,摸清脾气之后就可以主动反击了。

“将军能这样说,我也安心不少,只是……”她以袖掩面,故作悲伤地转过头去,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眼珠子乱转,语调却哀切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我不懂陌公公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出言冒犯且无所顾忌,而沈丞相也乘人之危、居心不良,莫非这些都是陛下授意的吗?”

信息量较多,善良的程南的大脑一时有点难以消化,他皱着眉头问道:“陌珏调戏你?沈翊尘乘人之危?”

“是啊,沈丞相说他才是我的良人,还要和我多多走动,趁后宫安静陛下没发现,可以常到鸾鸣宫来,这……”萧云镜演技一流,说着说着她都把自己感动了,抹着眼泪控诉无良皇帝,“我也知道,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就注定要寄人篱下、忍气吞声,即使陛下什么名分都不给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烦请陛下不要三番两次找人来侮辱我了好吗?就让我安安静静当个贡品不行吗?”

程南的来意本是替白棋默教育她,然而美人泪光闪闪、楚楚可怜,很明显和那仨家伙描述的半点儿不符,两个大老爷们儿诽谤一个弱女子当真恬不知耻,还要脸吗?

他怒色隐现,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萧云镜遮脸抽噎着,不依不饶又下了剂猛药:“烦劳将军带个话,如果陛下实在厌恶我,不如干脆将我遣送回承风,或是直接赐死,免得我将来无颜面对皇室的列祖列宗。”

“公主说出这话,无异于在打我的脸!”程南猛然拍案而起,端着茶杯一饮而尽,正气凛然、光芒万丈,“公主且在宫中安心等候,我必当助你讨回一个公道!”

像他这种性子的人,能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也实属不容易。

萧云镜幽幽地望着他:“将军此话当真?”

“绝不食言!”

“多谢将军。”

她目送程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拿手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水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大将军人是木讷了点儿,可当真生得一副好皮相啊,冷峻潇洒、气势不凡,须知以前盗贼组织里可没有如此高质量的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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