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叫他爸爸

□刘 公

你就叫他爸爸

□刘 公

她28岁认识他，她说：“我左挑右选，终于选定了你。”他说：“谢谢你，说明我们的缘分到了。”

经过半年的耳鬓厮磨，终于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他说：“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啥事？”

“我养了个被父母遗弃的女孩，已经六岁了，她一直叫我舅舅。你要是不嫌弃，就做她的舅妈。要是嫌弃，我可以把她送到孤儿院去。”他只是想考验一下她，压根儿不会把女孩送人。他太爱女孩了。

她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猜呢？”

“我猜，你不会狠心让我把女孩送到孤儿院去。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对不？”

“No，你错了，我才不愿意带个拖油瓶，我想要我们自己的孩子。”他不认识她似的，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失望地说：“那我们的关系只能到此打住，我不能为了自己，让一个失去母爱的女孩，再一次失去家庭的温暖。”

“你就那么爱那个女孩？”

“是的，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不能丢弃她。”

“那我走了。”她站起身，拎起了自己的行李包。

你走吧，祝愿你有更好的归宿。

她走后，他傻了一般地呆坐在那里，眼泪溢了满腮。

时间熬煎着他的心灵。他看看表，该去幼儿园接孩子了。他抹了把泪水，怏怏地站了起来。还没抬步，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由后蒙住了眼睛，他用力掰，可对方力量很大。

“哪位？求你别闹了！”

“你猜我是谁。”一个故意憋着腔调的声音。

他把手伸到后面一摸，原来是她！他心里一惊，问道：“咋会是你？”

她放开手，扑哧一笑：“我跟你玩哩。其实，我根本没走远，我一直在那边观察你。”

“我还以为你真那么狠心呢。”他爽朗地笑了。

“一个这么有爱心的男人，我咋会舍得呢？不瞒你说，那次叫你舅舅的女孩，你一直带着，我早就了解过了。”

哦。他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

小女孩很乖巧，对婚后的他们俩，张嘴“舅舅”“舅妈”，甜甜地叫着，小羊尾辫一甩一甩的。

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后来，女孩有了个弟弟，女孩读初一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却出现了问题。

病床上的男人，常常把女孩叫到身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嘴里一遍一遍地唤着女孩的幼名，女孩就一遍一遍地叫着舅舅，那凄切的爱怜，看得让人心酸。

女人多次对女孩说：“你舅舅那么爱你，你就叫他爸爸吧。”

女孩还是叫男人舅舅。

女孩知道家里穷，放学后经常到一个小饭馆里洗盘子，给自己挣书费。

男人出院了，男人说啥也不住院了，男人不想再让女人去借钱了。

男人看到女孩粗糙的小手，终于知道了女孩打工的事，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女孩的手，嘴里一遍一遍地唤着女孩的幼名，女孩就一遍一遍地叫着舅舅。

女人对女孩说：“你舅舅那么爱你，你就叫他爸爸吧。”

女孩还是叫男人舅舅。

男人日渐消瘦，一口水都难以咽下，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女人跟学校请了假，让女孩多陪陪弥留之际的男人，男人握着女孩的手，泪眼里满是期盼，女孩一遍一遍地叫着舅舅。

男人有气无力地唤着女孩的幼名。

女人对女孩说：“你舅舅那么爱你，你就叫他爸爸吧。”

女孩这次改口了，放声哭喊着：“爸爸！我的好爸爸！爸爸啊……”

女人在一旁落泪，男人虚弱地对女人说：“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今天我实话对你说……”

“你别说，我早就知道，你放心，你走了，我会把女孩当亲生闺女养的。”

男人对女孩说：“孩子，你以后别再叫她舅妈了，就叫她妈吧。”

女孩懂事地点点头，转身扑向女人的怀抱，叫了声：“妈—”

看到这一幕，男人带着笑容停止了呼吸。男人走得很安详。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10期 作者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