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 命

2015-11-17 14:20杨松霖
诗选刊 2015年4期
关键词:赌局竹子开花

杨松霖

宿命

杨松霖

竹子开花

如果不了解这些看上去十分单调的植物

我们是绝不会想象出它居然会开花的

若所周知,我们了解某种事物必须凭借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由时间来完成,或长或短

我们都能从时间的流逝中找到它的规律

是的,毫无疑问我们已经找到了大量的规律

所以我们赖以自信的经验逐渐地多了起来

对于这些宁折不弯的竹子

显然我们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它们有着当然的根,在地表下无休止地漫延

它们的漫延就像我们不能不呼吸一样不能被控制

自古至今我们呼吸而它们漫延

而后它们长出竹笋

就如我们不能自已地生下不计其数的孩子

而这些孩子逐渐变成我们自己

一代一代又一代,旧的去,新的来

这个明摆着的规律是那么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竹子们为什么这般生生不息

它们肯定是在做着一种必须做的努力

我们观察着这种现象

我们一向自认为是胸有成竹的旁观者

在一个完全不取决于时间的时刻

它们成批地绽放出大团大团的花朵

这种蔚为壮观的辉煌现象令我们震惊

令我们百思不解

难道这就是它们毕生所不懈努力的目的吗?

随后,竹子们便统统死去了

如所周知,这个灿烂的自杀

绝不会是我们能够认可的目的

但是,我们又该认可什么?

“竹子开花喽喂……

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有人唱起这无比凄凉的歌

听众被这令人束手无策的事情打动了

进而担心起自己的早餐,还有孩子们的早餐

我们秉承着先人的善良遗训去拯救那些竹子

为了孩子我们也要拯救那碗时刻会倾翻的早餐

尽管我们的拯救是真诚的,但也明知不是永久的

谁也不愿这把希望之火在自己手中暗淡下去

我们竭尽全力将这把火燃得愈加辉煌眩目

照亮那可以被料想的步步逼近的黑夜

使我们只看到被照亮的孩子而看不到其它

可怜的孩子们在眼巴巴望着微笑的大人

我们早晚会死掉的。

不同的口音一直在把这句实在话传递

没有人怀疑这不是事实

然而我们现在活着——有人这般答道

而死去的人活在我们心中

我们珍藏着许多的照片

以后还会拥有越来越多的照片

我们印制出无计其数的厚厚的书籍

这些东西记录着我们奋斗的经历

而我们阅读到的无一不是败绩

可是我们仍然希望取胜

甚至于渴求一顿最后的晚餐

晚餐或许是一场事先安排的骗局

带来早餐的正是被误解的犹大

很多似有所悟的智者摆出一次次赌局

赌局并不在于我们押什么才有意义

而在于你的运气

我们可以相信智者但不能相信赌局

所以我们只能认可失败却不能相信胜利

这毕竟是一个比喻

竹子们在我们面前毫无意义地摇曳着

显然这又是些新生的细竹

稚嫩而憨头憨脑的不懂事的模样

有人或许会对他们报以一种不屑一顾的嘲讽

或是对它们顿生一种怜悯之情

可是它们怎么会知晓呢

有如我们不知道它们在绽放花朵后毅然死去

我们观望着它们更像是观望着我们自己

我们有那么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欲罢不能,把什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而后躺到床上去苦思冥想

我们试图用所有的经验归纳一种恰当的结局

一个一个的民族围坐成一圈

摆弄手中那些隐藏着各种可能性的纸牌

而后一张张地打出

每个人的意愿都是在反抗那个不该有的结果

肯定有一个影子在我们的脑后来回走动

在数着那句倒霉话的最后一个字

由此我们也会料到

有一只魔棒在点数着那些绿色的植物

当它把最后一个字点到竹子头上时

竹子开花了

是的,肯定有一根手指在点数着我们的后脑

每一个人都想马上忘掉这桩事情

而宁肯相信这只不过是一场童年时丢手绢的游戏

人类在做着最大努力的反抗,在默默地拖延时间

把那句倒霉话拉得长长的

把这个口令急速地向后传,唯恐躲避不及

这个口令已经传到我的嘴边

我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我把它高声喊出来

竹子——开花

与众不同的人(四首)

失重的人

对话总需要一个前提

可是在这里不需要

因为你悬浮在半空,你的脚下没有土地

你身不由己地漂移

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你与正常人不同

别人只能看着这个悲剧,却不能去救你

牛顿只发现了万有引力

而你是第一万零一

脚踏实地的人厌恶已定的规矩

但是你渴望规矩,你是个外人

你是自由的,但有谁体验过这痛苦的自由

他们无法理解你,世间在为自由打着漫长的官司

该由谁来说服他们

你将如何证明:我就是上帝?

你企盼一种目的吸引你

你渴望一种引力作为你的目的

你看着一出又一出戏

故事艰难地发展着,始终没有结局

剧情充满误会,每一种初衷都在偏离

你伤心之极,你不能拯救这个世界

可是谁来救你

飘吧,小子

你无法实在地活着

也不能真正地死去

后面的人

我的面前行走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

人声嘈杂,在谈论一个目的

一些英雄排挤开众人

努力走在最前头,为大家指出方向

我落在后边,孤零零的

看到的只是背影

我时常觉得:像这样的旅行毫无意义

我想招呼大家停下来

做一番认真的考虑

但是没人会听的

我同他们的距离愈来愈远

我的前方总是他们踩出的宽阔大道

总能拾到一些被他们遗落的东西

实际上我完全可以

不跟在他们身后而去另辟蹊径

但我不能这样做,看来我必须跟着他们

因为只有我知道

他们的路是在什么地方走错了

叛逆的人

如果英雄和我们同路

他必须超越所有的人

走在最前头才算英雄

但走到路的最前头,必然目中无人

因为我们全都在他的身后

所以英雄总是孤独

英雄面对的是虚无

所有向前走的人

看到的只能是背影

假设:出现了一个面向我们的人

起初我们以为是一个怪物

但不久弄清楚

这人就是我们自己——人

我们才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面孔

这个人让我们知道了正面

在这之前我们只知道背面

推理:面向前走的人

即使走在最前头也不能知道背后

而面向所有人的人

必然要走到最前头

那么这个人就必须背向前走

假设:这个人只不过转回身来停住没有走

假设:这个人转回身来向后走

假设:这个人走到最后发现没有了退路

……

面向前走的人什么也不知道

旁观的人

从那边游荡而至的孤魂

寻找寄宿的空屋

这徒有四壁的房间

因你的栖息而产生意义

你只能听到你自己的脚步

和你孤独的呼吸

这房间里空得什么也没有

你叩击墙壁,没有人来为你开门

你用手指在墙上演绎那些定理

直到白色粉末中划出血迹

也不能获得证明,你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你遍寻每一个角落

始终不能发现第二个人的脚印

这一切都是你脑子里重复的剧情

而这单调的剧场内只有你一个观众

方 针 鸟

鸟儿们为什么不停地叫?

当它们形只影单时是求偶的

当它们成双成对时是谈情说爱的

当三只母的在一起时是在议论孩子们

当一大群鸟儿在叫时那可真烦人

它们在吵什么?

“我建议去吃那边的麦子,那边的稻子

可我想吃那边的谷子,这东西眼下可是少见了

我想去寻点小虫子吃,见见腥”

而一批小鸟们则闹哄哄地要去这边或那边玩

而它们的这些话题也往往被路过这里的人所打断

人们只是看看这些鸟儿,颇不以为然

鸟儿们为什么不停地叫?

人们大多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而不再往深处想

人们对从小就习惯的事物早已习惯了

身边的事物被忽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处在这种状态中的人们应该不断地被提醒

唤起他们对习惯事物的注意

比如要随时地问他们:

鸟儿们为什么不停地叫?

当它是一只时并不是在求偶

你仔细听它的叫声,肯定与众不同

它或许是在叙说一个鸟儿们都听不进去的道理

它已满含着被误解的眼泪,叫声也在颤栗

没有一只母鸟来抚慰它

最后它会孤独而死

鸟儿们为什么不停地叫?

当它们是两只时肯定是在密谋什么:

附耳上来,这话我可只对你说

某某某怎么怎么着……

而后,默契地飞回鸟群分别又拉出另一只鸟

于是便一传十,十传百

一时间内讧纷纷,争吵不休

甚至打将起来,啄得羽毛乱飞

所以两只鸟儿嘀嘀咕咕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鸟儿们为什么不停地叫?

现在我们多少明白了一些

当一大群鸟儿叽叽喳喳时

或许是在讨论一个问题

那就是眼下它们究竟该干些什么

在众说纷纭之后必须敲定下来

鸟儿们也应该有自家的方针与路线

如果我们不遗余力去观察鸟儿

我们定会听到或看到有一只特别的鸟儿

其鸣也亮,其形也奇,其举止也孤傲

那便是一只方针鸟

方针鸟审时度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曲高和寡者,众鸟嗤之以鼻,最终流落而死

顺时趋势者,便一举成功

众鸟追随其后,东吃麦,西吃稻,南吃谷,

北吃虫

众心所向,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们似有所悟

大群的鸟儿为什么不停地叫?

它们那是在选举

当它们浩浩然从我们旁观者的眼前飞过

我们即刻明白

鸟儿们已然达成协议

一个社会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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