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读《春尽江南》

2015-11-22 10:47
剑南文学 2015年8期
关键词:格非先锋诗人

格非在谈到《春尽江南》的创作时曾说“当代的问题用一个字概括,就是‘乱’,一个社会‘乱’,首先乱在我们的心里,所以小说要有乱的样子”。小说中,“社会乱”是利益至上的法则,“乱在我们的心里”的则关乎面对社会利益的人心。

小说写了这样一对夫妇:曾为文艺女青年的妻子在感到时代的变化后,毅然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华丽转变为一名时代更需要的律师庞家玉;而丈夫端午却没有同行,他以诗人的身份在地方志办“每天堕落一点点”。

一路狂奔、追求成功的妻子最终却“在忧愁中死去”,吟咏了一曲悲凉的江南挽歌。作者用“患癌”这一外力,脱去了家玉强悍的外衣,呈露出她的内心:虽然渴望出人头地,却在官司中身心疲惫;虽然强迫儿子读书,却为狠心放飞儿子心爱的鹦鹉而自责;虽然希望说服丈夫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却竭力梦想到达似乎永远抵达不了的西藏。家玉自己说,自从招隐寺的那个夜晚后,她的后半生所做除了生儿子这件事外,大多都是违心的。

只有家玉违心吗?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资本家在读马克思,黑社会老大感慨中国没有法律,吉士恨不得天下的美女供我片刻赏乐,被酒色掏空的一个人却在呼吁重建社会道德,滑稽不滑稽。”如果按现实主义小说的思维,这样的描写显然过于刻意,为什么资本家、黑社会老大、吉世等人的所谈都必然背反自己的身份?格非说“我固执地认为,生活其实不仅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空间之中,也存在于我们的意识飞升之中……合不合常情是另一回事。敢于描述这种飞升,不是对生活的想当然,恰恰是对生活的尊重”。可见,作为曾经的先锋作家,此处的描写正是先锋小说惯用的“寓言”——它超越现实,却反映出生活于当下的我们悖谬的心灵真实。

如果世人都是“违心”的,那小说给我们的便只有绝望。格非曾说:“鲁迅说希望是靠不住的,但接受绝望也是一种虚妄。”主人公端午没有随波逐流,他以“分离”和“死亡”的方式与社会分解。

小说以“海子卧轨”象征一个“诗人已死”的时代,而端午却是一个诗人,他的身份与社会形成一种“分离”。小说中,端午没来由地喜欢一切失败者,和老冯一样相信“无用者无忧,泛若不系之舟”,当他们家在唐宁湾的房子被占时,端午更是明白说出“自己与这个社会疏离到了什么地步”。

除了“分离”,端午甚至以“死亡”的方式与社会不和解。小说写到父亲遗体火化的那天,端午认为“火葬场”便是“希望本身”;和家玉做夫妻后,他是感到时间变得毫无意义,“等待死去,正在成为活下去的基本理由”,可以认为他要一直与社会分离直至生命消逝。

端午富有象征意味地永远在读一本 《新五代史》。如格非所说:“这个 ‘和整个时代作对’的人,反复读一本《新五代史》,这也是我喜欢的作品,我认同欧阳修所关心的,不是国家的兴亡,而是世道人心。”这世道人心关乎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无论是家玉式的努力生存,还是端午式的与社会分离,都是值得我们当下的每个人去反思的选择。

有学者说,“先锋已经终结”。在笔者看来,即便“先锋派”成为历史,先锋精神不一定消散。小说中随处可见早年先锋派“寓言”“象征”式的描写,形式本身就是内容,外在的形式与主人公谭端午和“社会分离”的内容都时刻体现出一种“反抗”,而这种“反抗”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又恰好是先锋精神的本质。

(山东济南中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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