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辞(组章)

2015-11-23 06:45云南
散文诗世界 2015年1期
关键词:楼顶院落秋风

云南 芜 路

深沉的思索

秋风辞(组章)

云南 芜 路

在楼顶

楼顶是一个好去处,一个适合思想的高度。

于是,我沿着黄昏无言独上,去造访我头顶的一片天空。

在楼顶,与一只流浪猫,和一群喧闹不止的麻雀相遇。

城里的生活,造就了一只形单影孤的流浪猫独特的外形和警惕的眼神。它沿着楼顶边缘逃窜,所向无踪,仿佛就要传来一声闷响,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而那一群麻雀,我猜想定是我一样,来自某个遥远了的故乡。它们成群结队进城,迅速繁衍生息,在一座座坚硬的楼群间,在一片片从故乡移植来的小树林里,快乐地啄食生活的辛酸。

在城里,我拥有一个可以向外张望的窗口。我看见许多长得一模一样的窗口,它们都安装了一样擦得锃亮的铝合金的牙齿,正把我们悬而未决的生活紧紧咬住。

灰色城堡

一群房子聚在一起,亲密的距离,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的地皮。

钢筋水泥磊起的灰色城堡,张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嘴。它们口对口,却似乎从不言语。

也许它们说了些什么,相互问好或闲聊?像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一样。

也许没有走漏任何风声,但在若无其事的伪装下,其实所有人的灵魂都竖着警醒的耳朵。

我从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天气。我躺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剧,看闹哄哄的综艺节目,也看一本正经的新闻,甚至连天气预报也不放过。我要据此作出判断,明天出门,是该带印着“中国移动”字样的雨伞,还是“某某活动”发的廉价太阳帽?

每天早晨,我下楼,走出小区,去赚取每天活着的意义。有时步履匆匆,像一只急着外出觅食的小蚂蚁。有时慵懒散淡,像身后的城堡刚刚闭上的一张嘴,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不惑之惑

时间正在逐一收回曾经赐予我们的某些东西,比如稚嫩与童真,青春与张狂。

我们用肉身抵挡岁月的侵蚀,任雨雪在我们曾经光洁的额头随意雕琢沟壑,任风霜偷偷染白我们行走江湖的高昂头颅。那些年我们所经历的那些人和那些事,那些愉悦和那些苦楚,那些按捺不住的狂喜和那些无处排遣的伤悲,到底是时间给了我们的,还是时间从我们这儿拿走了的?

翻过了人生的又一座山梁,我依然还是那个一意孤行的行者,且行且思,最后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牵着爱人的手,是否就算牵住了向往的爱情?端着旱涝保收的饭碗,是否就算收获了一生幸福?我曾一度纠结于身处岔路口时的每一次选择,舍与取,错与对,其实都是对命运的抗拒或盲从。

不惑之惑,害怕回头望,更害怕放眼早已一眼尽收的未来。

生而不惑,就要不吝惜对自己说拜拜。我的这四十年,是自己用亲手虚掷的一寸寸光阴,在心里垒成的坟茔。我将把该遗忘的一切一一深埋,包括蚀骨的情爱和浪得的虚名。

小小院落

在县城城郊租来的荒地里,建了一座简易的农家小院。地的租期,参照的是一个四十岁男人的后半生。

这院落,是我的父亲母亲苦难旅程中的一个驿站,生命中的又一次短暂逗留。

这院落,没有故事,没有回忆,没有过多岁月的痕迹,没有梦里梦外挥之不去的乡愁。

父母在哪儿,家就在哪儿。这院落,小小的,一如儿时的记忆。吱呀一声,在记忆深处推开一道虚掩的木门,喊一声妈叫一声爹,仿佛又回到年少的时光。

三月,是母亲的最后一次远行,她独自去往遥远的天国。清明时节雨纷纷,那是母亲还在我耳边唠叨,继续为我的生活絮絮不止。

在这小小的院落,在沉寂的深夜里,在咸涩的泪水里,我用母亲从未认识过的文字,短一行,长一行,短一声长一声地喊,喊妈,喊妈妈,妈妈……

反复听一首歌

每次听汪峰的歌,都想哭,但哭不出来。

他的歌声里有我的伤痛。

这种伤,长在心头,反复结痂,又反复被现实坚硬的手指戳破。旧的伤口已开不出艳丽的鲜花,真实的疼紧缩成枯萎的花蕊。

这种疼,是我藏得最深的隐私。我越是深藏着它,它越是把我抓得更紧。

这种痛,无法言说,不适合任何形式的叙述。也不可能有听众,只有自己说给自己听。不是你所担心的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而是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喊,撕心裂肺地喊,扯破嗓子地喊。直到所有把悲伤,丝丝缕缕,从无限空旷而凄凉的内心,从缄默已久的嘴唇,挤出来,像挤出内心的淤泥。

舒服的刺痛感,瞬间占领遍布全身的麻木而敏感的神经。而我忧郁的眼神,依然如一片飞沙走石的沙漠,再难觅一滴咸涩的湿润。

心,再次变得空旷。等待未来的岁月,在不可预知的某个时刻,泥沙俱下,再次填满内心裸露而空虚的沟沟壑壑。

反复听一首歌,像反复抚摸心中的每一个创口。直至每一个伤口,都泪如泉涌。直至一颗心,变得坚如磐石,风雨不惊。

登东山

散步,实为散心,所以需要人陪。否则,你会觉得孤单。

如果独自一人,最好选择去登山。

县城东面的一座小山,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名曰锦袍山。

锦袍山顶有座塔,名曰文笔塔。

于是这座小山就成了一个公园,名叫东塔公园。

踏着夕照余晖,拾级而上,你是山中行走的风景,是岑寂岁月里一道轻轻的划痕。

在路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行者,即使结伴而行也仅是掩盖了形式上的孤单。

东山顶的文笔塔,是复制的历史片段,被重新粘贴在它原来的位置。夜幕降临,陪伴它的只有疯长的野草和熄灭的香火。向上打出的灯光,让它巨大的孤独暴露无遗。

在塔下伫立良久,我疑心自己就要成为一棵没有年轮的老树,混迹于周围稀疏的树影,许多温暖的词语如离枝的黄叶纷纷飘落,一阵秋风,凉了几许思绪。

蜿蜒的石阶,为上山者而建,也为下山者而设。登高望远是一种人生态度,拾级而下亦不失为一种人生境界。

像暮归的鸟,像游荡的魂,像无疾而终的一阵秋风,在夜幕掩护下我原路返还,悄悄潜回安在钢筋水泥里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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