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与保镖——西非塞拉利昂漫游记

2015-12-05 05:54刘笑嘉摄影陆洋
杭州金融研修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纸包塞拉利昂保镖

文/刘笑嘉 摄影/陆洋

钻石与保镖——西非塞拉利昂漫游记

文/刘笑嘉 摄影/陆洋

伴随着埃博拉病毒来袭的新闻,塞拉利昂这个西非小国的拗口名字被人们常挂在了嘴边。上一次听说这里,还是因为一部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演的电影《血钻》。塞拉利昂的面积只有7万平方公里,还不如重庆市大。塞拉利昂地图的轮廓像一颗钻石,暗合了这个国家最出名的矿藏,但是它的盛名一直被非洲另一个盛产钻石的国家所掩,屈居第二。目前,世界上发现的第一大钻石,产于南非,第二大就产于塞拉利昂。毕竟是第二,大家能够牢记的永远只有第一。如今的塞拉利昂依旧是一个陌生、神秘的国度。

虽然钻石美丽无匹,但它们却没有给塞拉利昂带来繁荣与富裕,相反,却带来可怕的灾难。1991年,为争夺钻石矿的控制权,一场长达十一年的内战在这个国家爆发。

内战时期,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战争结束后,他们不愿回到已经被毁的家乡,滞留在首都,大多数年轻人无所事事,只能靠做些小买卖和兑换美元勉强糊口。首都弗里敦的面积只有整个塞拉利昂的1/200,却承受着全国1/5人口的压力,失业率高达70%,令人咋舌。内战期间,反革命武装“革命联合阵线”将大批平民俘虏砍断手脚,如今这些残疾人除了流落街头、乞讨度日外,别无选择。在2013年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发布的人类发展指数排名中,塞拉利昂排名倒数第十。

在发生内战这场持久的悲剧前,塞拉利昂曾有一个响当当的称号——“西非小巴黎”。幸好,这里的白沙滩、红树林,还有如天堂般的小岛,并没有因战争而褪色。

一百多年前,黎巴嫩人来到这里。内战前,定居于此的黎巴嫩人已达1万多,现在大概只剩下一半。他们在这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餐饮、零售、矿产、酒店等行业多有涉足,其中钻石生意被黎巴嫩人牢牢把持住。黎巴嫩人中,有不少人选择与当地人通婚。在大街上可以轻易分辨出黎巴嫩人与当地人混血的后代,他们的皮肤接近于印度人的棕色,眼睛大而有神,鼻梁高而挺,鼻尖下勾,头发浓密而卷曲,混在当地人的小眼睛、塌鼻梁中十分醒目。

十多年前,有嫁给黎巴嫩人的中国女人,随丈夫来到这里,塞拉利昂的中国人才逐渐多了起来。如今,塞拉利昂的矿产、渔、制糖、木材、酒店、餐饮、超市、赌博等行业均已有中国人的参与。

在塞拉利昂的日子里,我认识了一位金矿矿主,他带我参观了位于科诺附近的矿区。内战时期,科诺曾是反政府武装“革命联合阵线”的指挥部,同时也是《血钻》那部电影里,渔夫所罗门发现巨型粉钻的地方。

国土形似钻石的塞拉利昂,其首都弗里敦正好在钻石腰部的位置,横穿过钻石的腰,一路向东,就能到达科诺。去科诺的“路”,只能勉强算作是路。我对路的理解是,首先它应该是平的,其次是干的,但这两条它都不符合。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大大小小的水坑散布在“路”的中央。如果看到有一阵黄土如烟如雾般掠过,那是对面有辆车刚刚经过。我们的黑人司机Gallo在这种路上开车丝毫没有降低车速的意思,用160迈的速度躲闪着尖利的石头和不知深浅的水洼,躲避迎面而来同样速度的车子,同时还要控制车子不翻进路旁的丛林里。

在我们的心肝脾肺肾都被颠出来之前,我们居然神志清醒地到达了住地。当车子驶近矿区时,手持迷你机枪的警卫过来盘查。发现车里坐的是老板后,警卫立刻立正、敬礼,嘴里喊了一句“不明觉厉”的口令。我们被这种严密的安保措施震慑住。老板说这些持枪警察是领政府工资的,受雇于矿区后,还可以再领一份薪水。在这个国家,只要有钱,就可以雇到政府的正规警察。

安顿好以后,我开始在矿区溜达,姿势一直是背着手、低着头,脚在地上划拉来、划拉去,这是“财迷模式”启动后的标准姿势。这些举动都源于吃饭的时候,一位中国雇员的一句话。他说前几天打乒乓球时,捡到了一小粒钻石。满地闪闪亮亮的石英,在我这个财迷的眼中,每一粒都有可能是钻石。结果这一天里,我没少做“蹲起”——蹲下去,拣起一粒看似是钻石的小东西;站起来,把断定为石英的破烂石头丢回地上。一直到日落,财迷才腰酸腿痛地空手而归。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口号声吵醒。趴窗口一看,嚯,一排持枪警察正在操场上受训。

吃完早点,我迫不及待地要去科诺看钻石。老板让司机开车带我们去,还派了一个持枪警察随行,保护我们的安全。我倒是一点不担心安全,不过,有个保镖跟在身边,还是很拉风。

到了科诺市中心后,我有一点失望。在中国,这种规模充其量也就算个镇。说全城有上千家钻石店恐怕夸张,但上百家肯定是有了。我几乎被各种带有钻石的广告画晃瞎了眼,这确实是一个钻石店比杂货铺都多的地方。和塞拉利昂的超市一样,钻石店也几乎都是黎巴嫩人开的。

虽然买不起,但我依然理直气壮地走进一家钻石店。雇员说老板去度假了,他们这里每周休息三天,周五到周日都是不开门的。一连问了三家店,都吃了闭门羹。

正站在街上迷茫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的贴身保镖并没有带他的枪来。就问他,你的枪呢?他的回答居然是“我忘带了”,而且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开玩笑的表情。可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这位贴身保镖尽职尽责地照看我们每个人。下车时总是他先下,在车外张望一阵后,才拉开车门,请我们下车;每当来到一家店的门口,都是他先进去,确认安全后,才让我们进入;每次上车,也是他站在车的外侧,等我们都上车后,他才上来。这种周到而拉风的服务,我们自然感觉很爽,只是觉得未免有点张扬,怕他把人家钻石店的人吓到,最后决定还是将他留在钻石店外。

当不死心的我们推开第四家店的大门后,好运气终于降临。店老板是个典型的鹰钩鼻、大眼睛的黎巴嫩人,名叫Sky,对我们很热情。这位高大强壮的白人老板和两个更加高大强壮的黑人保镖,将我们领到带有特殊门锁的里间看钻石。看来今天是离不开保镖了——不是我们自己的,就是钻石店的。

Sky先是从保险箱里拿出几个塑料自封袋,他拣出其中一个,掏出里面的小纸包,将纸包摊开,里面是一颗闪亮的八心八箭形钻石。我用十倍放大镜观察了它的纯净度,当然,我纯属装装样子、凑凑热闹。不过就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出来了,这颗1.45克拉的裸钻透着一丝微黄。我撇撇嘴,表示不满意,让Sky拿出点好货。Sky先把这颗用纸包好,才用镊子从另一个纸包中夹出一颗椭圆形的绿钻,只比米粒大一点。我更加不屑,表示想看粉钻。Sky把手里拿着的一包裸钻都倒在桌子上,每颗成色都很一般,而且小得可怜。Sky耸耸肩,说好钻石都出口到比利时了。

看我并没有动心,Sky开始把摊在桌子上的钻石一一收起来。收着收着,他突然紧张了起来,问我们那颗绿钻哪去了。我没留意,只记得把它还给了Sky。Sky将桌上的每个纸包一一摊开,都没有那颗绿钻的影子,而且眉头一挑,脸上一副“你们有什么可交代”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遇上了碰瓷儿的想敲诈我们?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沙发上的两个大块头,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向这边张望,双手放在膝盖上,大有随时走过来,一手按在我们肩头的可能。我开始努力回忆,Sky给这颗绿钻的报价大概多少万美元。

Sky这张巨大的办公桌上摆着计算器、台灯、烟灰缸及各种水晶、蛋白石、一根象牙和一个超级夸张大的假钻石戒指,还有各种散放的文件、单据、票证,与“井井有条”这四个字毫无瓜葛,倒是很符合他不羁的气质。Sky又在桌子上摸了一遍,终于想起装错袋这种可能性,他把已经放进自封袋的纸包也打开,发现小米粒绿钻正和那颗微黄的裸钻静静地躺在一起。我心里终于吁了一口气。

Sky耸耸肩膀,一脸轻松地说:“我就知道是自己放错了地方,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一定不会是贼。”哼,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们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被Sky和两个黑人保镖送出门。

再次走在科诺的大街上,发现很多钻石店铺外墙都涂着鹰的标志和Sky Kay的字样,我心里嘀咕,莫非这是家钻石连锁店?后来无意中,我在Facebook上居然遇到Sky,于是搜索了一下有关他的信息。原来这个黎巴嫩家族不仅做钻石生意,还涉及超市、进出口贸易,是个十足的塞拉利昂地头蛇。而我们遇到的这位Sky先生洽洽就是目前Sky家族企业的掌门人,难怪他对自己家族的财产如此紧张。

在回弗里敦的路上,我又和司机Gallo聊了起来。他说自己从来没见过钻石,只知道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坐独木舟渡海,逃难到几内亚,差点淹死在海里,父亲终生再也不敢坐船。

在弗里敦街头,大街上还可以见到那些被战火摧残后剩下的残垣断壁,焦黑的墙体、布满弹孔的窗子依然触目惊心。曾经住在那些房子中的人们,也许和Gallo父子一样,一生从未见过钻石,可他们的家却因那些美丽、邪恶的小东西而不复存在了。说钻石本身邪恶,未免有失公道。物质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只有人的思想才有好歹之别。太过美丽、稀有就会引发人性中的贪念和占有欲呢,还是那邪恶的欲望本就长在人心之中?

栏目主持:张奕高甬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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