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都“黑”书记的黑色孽情

文_俞兴祥

煤都“黑”书记的黑色孽情

文_俞兴祥

陈卫民

从赣中一家医院的化验员变身为“江南煤都”萍乡市市委书记，陈卫民（正厅级）花了整整31年时间。然而，在“江南煤都”，他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情人多，以情人养情人，堪称创下腐败官场巨贪模式第一人”。2014年9月，陈卫民终于轰然落马。

五分钟就交代了

值得一提的是，陈卫民在落马前有过一段廉政语录，如今看来真是耐人寻味。2014年5月27日，在萍乡市全市领导干部警示大会上，陈卫民十分严肃地说，在当前严峻的反腐形势和极大的反腐力度下，广大党员干部们“务必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旗帜鲜明地与‘四风’问题和腐败现象作斗争”。他强调要加强党性修养，做到“三个学会”：在原则面前要学会坚守；在名利面前要学会放弃；在需要面前要学会选择。

会议结束前，他提出了“三个要求”：严以修身，常修为政之德；严以用权，常弃非分之想，要“坚持为民用权、秉公用权和依纪依法用权”；严以律己，常怀敬畏之心，要“敬畏群众、敬畏法纪、敬畏责任”。

说完如此豪言壮语，也不过4个月的时间，陈卫民便进入了被审查行列。

但要说陈卫民的落马没一点预兆，那是假的。2014年9月1日晚间，陈卫民最后一次公开出席宴请时，便对他的那些朋友们说起：“现在的一切，都已不能让自己来左右了，该来的总要来的……”9月12日傍晚，一帮朋友和下属就突然联系不到他了。知情人说，这天上午，他原本是从长沙飞去北京，结果人还没上飞机，江西省委组织部却突然通知他说，就市里有关组织人士的调整工作，需要找他商量商量。作为萍乡市的第一领导人，他当然无法拒绝此要求。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走完程序”后的他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

知情人还透露了“一着险棋”，上级纪委此前早已在暗中对陈卫民进行了详尽调查。调查时发现，陈卫民被调查期间竟还有赴国外“考察”之事项，调查人员对此颇为紧张，一定得赶在其出国前把他拿下，否则，让如此危险的人物去了国外，后果还真难以想象。

很多人有所不知的是，陈卫民被“请进”调查组后，面对高层纪委人员，不过五分钟就交出了他的第一份供词：半年前的2014年3月22日深夜，他去了北京，找到曾在省里工作过的一名中央领导，送去100万元。

陈卫民交代得最多的是他的一拨情人与钱的那些事儿。他的这些情人中，既有风情少妇，更有妙龄女郎，还有美艳惊人的演艺界人士……他与这些女人的交集，在他接下来的第二、第三份供词中如数倒出。

“资深情人”收钱有一套

最让陈卫民“刻骨铭心”的女人当属胡雪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胡雪梅是他这一辈子最值得在后半生里回忆的一个女人。作为一名“资深元老级”情人，胡雪梅从不提“过分要求”，她不仅为他生子，而且在自身已不太年轻的情况下，仍尽心尽力地为陈卫民操持着一些“重大事务”，比如如何从老板那里收钱又不使陈卫民担惊受怕。

陈卫民在坦白自己与多位情妇之间的关系时，原本不想把胡雪梅给抛出去，但他难挡审查谈话。他的过往，既有他和女人之间的权色交易，也有他和一些老板的权钱交易，胡雪梅这样一个重量级情人，当然是绕不过去的。其实，胡雪梅不仅是他的情妇，她甚至还充当着一个腐败“掮客”的角色。

对胡雪梅帮他打理的第一笔“业务”，陈卫民至今记忆犹新。那时他刚从省里调到萍乡，一个房地产老板说要过来见见新书记。陈卫民对相识不久但已相见恨晚的胡雪梅表示：“见机行事，有好处拿但要显得不卑不亢，要有自尊地取之有道。”这个晚上，陈卫民不出现，胡雪梅和那个老板谈得不错，老板带来的是现金，胡雪梅说太老土，她在手机上翻出卡号给老板看，老板马上心领神会。

2010年春天的一个下午，胡雪梅应邀来见陈卫民，胡雪梅心里清楚，书记大人在下午的上班时间叫她去“办事”，肯定非同寻常。陈卫民不在场，她要见的人是煤炭资源开发公司的两个老板，是兄弟俩。这两人见到胡雪梅就一口一个“嫂子”地叫，胡雪梅听得也是心花怒放，喝什么茶吃什么东西都不重要，关键的是钱。果然，话没说多少，兄弟俩说还有事要去办，晚饭就不陪嫂子吃了。“这个是一点意思，请收下。这个可不要告诉陈书记啊，他多忙啊，他知道了要怪罪我们的哦……”兄弟中的老大把话说得意味深长。胡雪梅事后去银行查了一下，卡里是50万元。她如实地给陈卫民讲述了见面及钱的事。陈卫民后来在交代中也感慨，最让他放心的人就是胡雪梅，“她干练，诚实，贴心”。

“老情人”摆平“小情人”

胡雪梅通过陈卫民收的钱其实并不仅仅是用来给自己花的，她会把一部分钱再存到另一张专用卡上，很多时候，她需要用这些钱去摆平陈卫民那些个另类的、会闹腾的小情人。

在胡雪梅看来，朱小思是其中最会闹腾的一个。那时，陈卫民也想结束与朱小思的关系，但朱小思却表示，非得给她1000万元才行，她要去老家把家人给安顿好，还要盖房子买车，要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给安排好，另外还要去韩国做美容护理等等。陈卫民当场发怒：“你真的是一只吃不饱的狼啊，这些年给你的还少吗？”陈卫民一怒之下便不再理她。谁知，这个朱小思不是省油的灯，她离开后马上就发来一条信息：“书记大人，翻脸不认人了，好呀，那我去上级部门说说，要不，你看着办。”

陈卫民接到信息时，刚好在台上总结年度计划，突然收到这样的信息，他的会是开不好了。席间，他从主席台上下来，几次来到走廊上，走来走去。陈卫民头疼，碰到如此不按规矩出牌的小主，他真是很无奈。他想到了胡雪梅，他把朱小思的信息转发给了胡雪梅，要胡雪梅一定得为他想办法。

胡雪梅迅速启动“应急机制”，她带上那张专用卡，又去银行取了大把现金，火速赶去“救火”。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包厢里，胡雪梅把5万元现金砸在了桌上，对朱小思抛出了几句软中带硬的话，“今天我们姐俩就挑最好的吃，酒水嘛，也要挑度数最高的喝，不喝得趴下，我他妈的就不是你姐。你把主子惹恼了，姐来挡，大不了姐陪你一起去吃牢饭。来，干了！”

朱小思哪见到过这阵势，着实吓了一跳，她原本想在书记身上讹点钱过好后半辈子，现在胡雪梅这样说，弄不好自己也一起吃牢饭，不划算。她马上堆出笑脸给胡雪梅赔不是，“这样啊，姐，这钱嘛，不急。”“得，你不急，我急，万一要是让人给盯上，你我全玩完，来，咱先喝着用着，今天没花完的，多出来的钱你都拿去，另外姐给你追加。”“姐你要给我追加多少啊？我那么一大摊事要做啊，家里家外，姐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当然知道，你开个口，千万以下，姐搞得定。”

两个人喝到午夜时分，一番讨价还价过后，朱小思开价400万元，成交。胡雪梅第二天就把钱转到了朱小思账上。朱小思再也不闹腾了。

不过，陈卫民最终还是落在他的一个情人手里，正是这个情人向上级进行举报，这才揭开这冰山一角。

“高大上情人”的浪漫情怀

既有长期固定包养的情妇，也有以“散养方式”养着的不固定情人圈，陈卫民的后花园真是“春意盎然”。胡雪梅自然是陈卫民的永久型固定人选，朱小思只能算作半散养半固定情人，还有一个叫洪玲的，她则是最不固定，但又时时刻刻会让陈卫民惊出一身冷汗的主。

因为要赶潮流，他就必须得认识像洪玲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女子——她是名研究生，聪明漂亮自不用说，在一些关键场合，她的出场总能惊艳全场，她是陪他出席高档场合的首选。陈卫民说：“这是时代的需要，历史的选择。”此话从陈卫民这个大专师范生嘴里出来，听上去多少有些别扭，虽说他后来还拿到过一家科技大学的EMBA（工商硕士学位），但他原始的“学术出身”却注定了他的老土。当年曾有“大师”给他看过相，说他长得浓眉大眼是官运当头，他听了笑逐颜开。但有知情人称，“大师”转身后，对其他人则说：“他的土气还真脱不掉。”

洪玲跟随他去过北京和上海的多种场合，陈卫民自己也觉得，他出现在那种光芒四射的购物中心里，活脱脱就是个乡镇干部的模样，就差一个破包拎着了。但洪玲要去，他当然只有跟上。

洪玲来了，陈卫民的“以情妇养情妇”模式似乎有些不管用了，胡雪梅是断然摆不平像洪玲这样“高大上天使”的。两个人去丽江风景区，洪玲要浪漫一把，让陈卫民在夜色下的酒吧里，在那面诗人墙上写一句给心上人的话，他写下了“爱你到永远”，洪玲看着，笑趴下了。洪玲写了句：“我不是鱼，你也不是水。你能看见我寂寞的眼泪吗？”此话一出，陈卫民大为震撼，他一个劲地赞赏洪玲有水平，这下让他着实感受到了什么是“情人文化”的超水准了。

从丽江回来，洪玲又充当了几把“胡雪梅角色”，她事先与陈卫民“约定”了收钱后的“分成条件”：如果钱收来，七成归陈卫民，三成是要给洪玲的。洪玲做得轻车熟路，她帮当地的老板们从陈卫民这边换来项目，然后从老板手里赚取“佣金”和“提成”。

开发区的投入是她首选，老板们看好那边的地块，洪玲在收了“佣金”和“提成”后，按约定数交到陈卫民手中。陈卫民拿到这些钱后，有时也会给胡雪梅过过目，然后凑成整数存入胡雪梅的专用账户，胡雪梅继续用来帮助他“摆平”那些不听话的小情人。

胡雪梅后来供述，如果不是被查，她也不知道这样肮脏的事情还要继续多久，她内心其实已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但欲望的无限膨胀又让她欲罢不能。所以当2014年9月12日深夜11点多，她从朋友那听到陈卫民落马的消息后，一声叹息：“这一天终于来了，我这个‘管家婆’该退休了……”当然，因案情重大，胡雪梅想安全“退休”是没有可能的。据初步估计，陈卫民涉案金额的总数不下2000万元。

说一套，做一套

在陈卫民被拿下后，当地的多个房地产商和煤老板也因涉嫌行贿被相关部门采取强制措施。煤老板何文学说，与陈卫民交往多年，他从陈卫民多年的书记经历中已感觉得出，陈卫民的多面性人格实在是太强了：他面对他们这些老板时，很强硬，很阴险，要钱也要得厉害。但面对他的那些疯狂的情人时，他一边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百般地讨好她们，一边又要一些掌握要害的老情人去限制这些新情人的举动，及时向他汇报，他好及时“跟踪管理”。而对于他的上级领导，他更是竭尽全力地装出一副老实、忠心的样子，角色出演个个“精彩”，个个“成功”。

“很多时候，当着你的面时他会在笑眯眯地与你说着话；但一转身，他就会跟人说，他其实很讨厌你这个人。他说一套做一套，对情人和其他人同样如此，只是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话说得婉转点而已。”何文学如是说。知情人称，其实陈卫民身经官海多年，讲话基本都是空话套话，有时候不听他讲还好，听了会来气。“他喜欢和女人玩，喜欢骂人，这是他的两大个性。”

另一个房产商尤忠祥这样分析说，除了通过情人帮他“转账”外，陈卫民还有一大收入，就是逢年过节时，当地的一些市管领导等人，会通过各种方式给他送钱，三万五万不等。要是有谁忘了送，下一年的调整名单里肯定会“上榜”——等待他的不是下调职务，就是去偏远乡镇工作。

不过，陈卫民所在的那个“江南煤都”官场地震早已开始，这一切源于2013年5月至8月的上级巡视工作。经查，陈卫民的亲属存在着插手工程建设项目、谋取私利、节假日收受红包礼金等问题，他有多名情人，且还有两个私生子。有人说，陈卫民和他的同党们的出现，让萍乡这个曾经的“红色根据地”成为江西省的“腐败重灾区”。

被调查的陈卫民在反思自己的过去时，也曾悔恨地说道：“我这样的行为是极其丑陋的。”但是，悔之晚矣，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