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达·贝尔纳特静态照片的力量

孟冉

人类总在探索影像语言的各种可能，相较于其他艺术门类，摄影被赋予更多的社会责任。通过对特定主题的归集与整理，影像以微观寓意宏观，以片段窥探整体，成为摄影师实现诉求的阶梯。也因此，摄影有了更高层次的意义。

来自波兰的女摄影师玛格达·贝尔纳特（Magda Biernat），就是这样一名将影像升华的摄影师。她的摄影作品《漂浮》（Adrift）系列，以全球气候变暖为背景，通过抽离“纯净”的影像来反映宏观社会问题。拍摄项目源于一场从南极到北极的旅行，通过对南极浮冰与北极地区爱斯基摩人废弃的狩猎小屋进行对比，展示全球气候变化对地球两端自然环境的影响。

在《漂浮》系列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摄影师将形状、结构相同的浮冰与小屋进行排列。若每组排列单独出现，我们并不能发现其中奥秘。然而，当数十组排列共同呈现在观者面前，那种列队般的气势会震撼到每一颗热爱自然的心灵。通过对影像的整理与特殊手法的表现，浮冰与小屋的组合被赋予了全新的意象。

灵感源自一场旅行

贝尔纳特的摄影生涯始于波兰，她在那里完成了三年学士学位课程的学习。毕业后，她选择到美国发展，并于两年后开始为马格南图片社工作。2005年，贝尔纳特同时供职于马格南图片社与《纽约》杂志旗下的一本关于建筑和设计的杂志Metropolis，并在那里从事图片编辑工作直到2012年。在此期间，贝尔纳特开始逐渐涉足艺术摄影领域。为了拍摄出更好的作品，她于2007年至2008年期间，进行了一场为期一年的环球旅行，去寻找灵感和有趣的拍摄项目。在游历包括中国在内的17个国家后，贝尔纳特拍摄了许多城市生态景观主题的照片，并创作作品《大陆反弹》（Continental Bounce），通过《纽约时报》、《欧洲摄影》（德国）、Le Journal de la Photographie（法国）、Vogue（韩国） 和Noovo（西班牙）等杂志在全球范围发表。

这次旅行结束后不久，贝尔纳特前往柏林的Transart学院攻读新媒体艺术硕士课程，导师亚历克·索思（Alec Soth）给了她一些机会实验更多概念性主题。2013年，贝尔纳特决定再次与丈夫一起，开启新的整年旅行，这次的路线则是从南到北穿越整个美洲，这也是《漂浮》系列作品的由来。

谈到关注气候问题的原因，贝尔纳特说：“气候变化就存在于我们周围，如果我们避而不谈且不做出改变，很快将面临严峻后果。住在纽约时，我们从日常生活中也许并不能感觉到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影响，但是在经历了从南到北的旅程，我们亲眼目睹南极洲的温室效应与亚马逊热带雨林的干旱，即使抵达北极时仍是冬季，那里的积雪却异常稀少。”在这个过程中，贝尔纳特也会遇到很多困扰，携带未显影的胶卷通过机场安检有时非常困难，极地的寒冷气候与亚马逊的极度潮湿也是个难题。有一次，贝尔纳特直接将相机从装有空调冷气的巴士中拿到高温湿热的环境，相机瞬间从里到外凝结了很多湿气。他们用了一整袋干燥的大米才使相机恢复正常。虽然旅行中伴随着各种困难，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也是乐趣的一部分。

流浪者

贝尔纳特在马格南图片社的职业生涯，从画廊艺术品销售员和策展人开始，之后转为管理马格南的书店和网站。在Elliott Erwitt、Larry Towel等众多优秀马格南摄影师的影响与鼓励下，贝尔纳特开始对商业摄影产生兴趣，并为一些建筑公司和设计工作室服务。除了拍摄商业的建筑广告及室内设计照片，她也拍摄大量世界各地的建筑。丰富的商业建筑摄影经验对她的艺术创作产生一定影响。在贝尔纳特的作品中，我们总能找到某些建筑元素，在《漂浮》系列作品中，也有明显的体现——她会关注被摄对象的形式、结构和透视等。这也是贝尔纳特通过镜头看世界的一贯方式。当摄影师面对较难被可视化的主题概念，贝尔纳特认为激情是非常重要的元素。在她看来，如果摄影师对某件事情抱有热情， 就能够找到方法去呈现与表达。研究和借鉴其他艺术家拍摄类似项目的经验，也会有所帮助。

贝尔纳特说，在拍摄《漂浮》系列作品之前，她并没有明确的拍摄计划，即使在制定这段旅程之初，她也并没有打算过多表现生态变化所带来的问题，而是在旅行过程中，这种影响开始不断显现。他们确信，南极到北极的旅程会让他们看到世界上最极端、最不寻常的景观，并在那里得到一些难得的拍摄机会。贝尔纳特将自己看作一名流浪者，在流浪的过程中寻找想要拍摄的对象。有时，她也会仔细研究目的地资料或想要拍摄的事物，但大多数时候那些偶然的发现往往会成为绝佳的照片，这就是“瞬间”的力量。

静态是最有力的证明

北极与南极平均气温的上升速度是地球其他地区的两倍。气候变暖导致越来越多的冰川破裂，南极冰盖正在融化、变薄和断裂。随着它们的漂浮，极地冰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失。在北极地区，冰川的融化已经开始影响当地的植物、动物以及冻土。全球气候变暖也正在影响当地人的生活与风俗文化。

沿着阿拉斯加最北部35千米的海岸线，在古老的狩猎场上，爱斯基摩人几个世纪以来都依靠狩猎生活，一旦北美驯鹿大规模减小，弓头鲸、海象和海豹改变它们的觅食与迁移方式，狩猎就会变得更加困难。由于冰层变薄、冻土移动，猎人们离开曾经为他们提供庇护的狩猎小屋，搬到更大的城市。在生态系统变化的压力下，极地结构变得异常，这些狩猎小屋犹如一面镜子照应着南极孤独的浮冰，它们的沉默与静态是气候变化最有力的证明。

作为一名建筑摄影师，贝尔纳特认为南极的浮冰与北极阿拉斯加地区的小屋存在一种共性。当旅行归来，开始进行照片的整理工作时，她逐渐意识到这两个事物在形式与寓意上的相似性，这不仅是在讨论气候变暖带来的影响，也展示出它们之间如何相互补充、相互联系，给予我们更丰富的信息。

与其他从事灾难摄影的艺术家相比，贝尔纳特总在创造从审美角度能够带来愉悦感的作品，对她来说，通过创造美好的画面来吸引读者非常重要。在《漂流》系列作品中，第一眼你并不能看到有关全球变暖问题的任何证据，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完美。但通过文字介绍了解到冰盖正在融化的现实，人们便开始思考，这种美丽还能存在多久。通过展示自然世界的美好与脆弱，人们意识到现实的威胁依然寻在。贝尔纳特正是希望通过这些安静的画面 ，赋予南极大陆和爱斯基摩人的古老传统一种肃静的力量，给予读者更多的时间去感受和思考我们正在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