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视阈下情欲化的过度表述——评《万物生长》

2016-01-12 00:35郑荣荣
戏剧之家 2015年23期
关键词:克勒斯李玉赫拉

郑荣荣

(四川大学 四川 成都 610064)

一、秋水:十字路口上的赫拉克勒斯/男性意识的不自觉

《万物生长》作为一部以男性主人公为视角讲述青春残酷物语的影片,其男性角色秋水的人生通过三个女人划分开。初恋女友小满,去肉欲化的表达,代表了秋水永远不再的“白马轻裘”的少年时光和纯真质朴的青春时代;大学女友白露,则代表了荷尔蒙与肾上腺素碰撞的虚张声势、不稳定感,是秋水生理上从男孩变成男人的阶段;而柳青则扮演秋水成长中的引导者角色,这是一个“主动的、肉欲化的、成熟的、带有神秘感和侵略性的女性角色”。白露和柳青这两个典型的女性形象并非李玉独创。在希腊神话中著名的“赫拉克勒斯的选择”:代表“享乐”“邪恶”“淫荡”的卡吉娅和象征“美德”“美好”的阿蕾特同时向赫拉克勒斯抛出橄榄枝,赫拉克勒斯感到迷失,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作为《万物生长》的主人公,秋水在爱情的十字路口,同样面对着两个同样迥异、同样美好又无法拒绝的女人。当白露转身离去时,他狂追不舍;当柳青抽身离去时,他哭哭啼啼。一个是稚嫩的大学同学,一个是别有韵味的成熟女人。一个懂得陪伴,一个懂得保护。她们合起来,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经过分手、放肆、酒精的骚浪之后,一个男孩终于完成了向男人的蜕变,女人与情欲成为其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催化剂。

恋人与第三者之间情欲纠葛的关系也存在于伍迪·艾伦的影片《午夜巴塞罗那》中。似乎在男性的成长过程中,总会出现几个迥然不同的女性,她们或安静,或平凡,或充满激情。男性想要稳定的爱情,骨子里却躁动着渴望的激情,最终在荷尔蒙的蒙蔽下迷失了自我。无独有偶,小说家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也讲述了一组三人关系——托马斯与他的妻子特蕾莎、情人萨比娜。他们的故事与两千多年前赫拉克勒斯的故事如出一辙。从普罗狄科讲述的赫拉克勒斯到米兰·昆德拉的托马斯再到影片中李玉所塑造的秋水,“每一个‘我在’的身体都诞生于偶然,我在的言说就是偶在之偶然的肉体性呢喃,言说是男人没有身体的躯壳渴慕女性大地般的身体发出的嘘气,男人的渴慕肉体的呢喃缭绕着女人的身体,以至于女人的身体以为那就是自身需要的气息”[1],这可以说是秋水——从古老故事中走出来的赫拉克勒斯最体己性的一种氤氲表达。

二、柳青与白露:红玫瑰与白玫瑰的较量/女性成为符号

如果说白露是张爱玲笔下的白玫瑰,那么柳青就是奔放惹眼的红玫瑰,而秋水就是振保。热情奔放的“红玫瑰”柳青在片中道,“我要用我的万种风情,让他将来不和我在一起的任何时候,内心都无法安宁”。这种对于爱情过于直接的态度,让人觉得恍惚、不真实。柳青十八岁踏入社会,红尘中起起伏伏,看了太多的世态炎凉,自然也懂得“美貌是最大的生产力”。但在对秋水的态度上,却显得宽容、坚定,甚至于不顾一切。只是导演在处理柳青这个角色时,缺乏了《颐和园》中深入的体己化表述和反思力量,忙着宣泄情绪,却难以透视情绪背后每个独立个体的境遇与生存状态。同样是青春残酷物语,《颐和园》在历史宏大叙事的背后,更深入探讨了那个时代每个独立个体的困惑、孤独、虚无、漂泊以及梦想的失落,因而能够引起一代人的共鸣,那种对80年代理想主义的怀旧情绪甚至于在现在看来也依然很有意义。

白露无论在精神还是肉体上,都攀附于男性,外表强势,内心脆弱。性格的铺垫注定了她和秋水的坎坷经历,可以说她是某种必须经历但又不可能陪伴一生的过客形象。秋水与白露曾经占有了最好的青春也经历了人的一生中最为善变的阶段。在一定程度上,白露无疑就是阿蕾特的化身,她代表了男性虚幻的伦理道德与美好。而白露代表的是“极其规律”的“白玫瑰”式的爱情生活,在她身上有秋水对秩序、规律、维稳的深层渴求,正是这种潜在价值观上的认同,让秋水在白露离开后念念不忘。无论是柳青还是白露,都是男性情欲化想象的符码投射。

《万物生长》依然深陷于女性创造力被压抑和银幕女性形象遭到剥夺的泥淖中,女性群体仍处于被表述的状态。男权内化为女性的思维并非一日之寒,《万物生长》可以说是一部关于“十佳路口上的赫拉克勒斯”的现代化表达的影片。在“赫拉克勒斯的选择”中,影片中的女性形象可以被解读为附庸在男性周围的典型化人物——雷同的性格、类似的情感体验。只不过女性由于这种影像化表达,让这种最根源的情欲表现得更为可视化。

三、情欲的氤氲表达/视觉与入迷的快感

女人和性,组成了李玉全部电影的骨肉。情欲是其电影的常态,可以是故事的开始,也可以变成生活的解决方案,还可以是挤压情绪的突破口。晃动的镜头,跳跃的剪辑,盛开的桃花,眩晕的蹦极,怀孕与高抬腿,纷纷掉落的避孕套,暧昧的红酒、沙漠中的野合。类型片的道路在李玉这里越走越窄,无法落地。在《二次曝光》之前的影片《红颜》《苹果》《玉观音》,每一部都可以说是李玉个人影像化的最好表达,但到了《万物生长》就彻底变了个腔调,这种情欲化的表达不仅缺乏必要的叙事推动与情绪铺垫,还显得过于浮夸和轻浮,大有为了宣泄情绪而情欲的姿态。整个故事叙事节奏与表演都难以承载起整部电影本身所要传递的深层精神气。对于像“虎狼之作”这样的噱头宣传,是一种泛色情化的表述。这种表述的后果是情欲、情绪的过度宣泄,李玉沉迷其中,奢求观众能够在一片混沌的情绪宣泄中产生快感。

影片所产生的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若干可能的快感,其一是“观看癖”,“看本身就是快乐的源泉,正如相反的形态,被看也是一种快感。“对人形的看(looking)”形成观众观影过程中的视觉快感,同时被看的客体——演员产生对角色窥探的体验快感。最终在“看”的交互过程中产生入迷的快感。无论如何,这种快感产生自情欲的视觉呈现和语言的露骨表述。其二,围绕“性”展开的情欲是青春电影绕不开的话题,李玉用力过猛使影片充斥了过多的情欲。正如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与叙事电影》中提出的:“女性的欲望屈从于她作为那留着鲜血的创伤的载体的形象。她只能存在于和阉割的联系中,而无法超越阉割。”

“情欲”是近年来国产青春片绕不过去的话题,围绕性衍生出来的荷尔蒙飙升、堕胎、青春已死等情节,在残酷青春的缅怀情节中,运用低俗的荷尔蒙笑料、拧巴的青春冲动、无病呻吟的感思已经成为“国产青春爱情电影流水线”上亘古不变的“经典”配方,还是原来的配方但难以引起观众的共鸣,还是原来的味道却极易引起观众的审美疲劳。李玉虽没有给这部影片打上“青春片”的标签,号称是虎狼制作却也难逃“情绪青春”的怪圈——李玉去掉了小说中一切故事性的元素,取而代之的是人物情绪起伏跌宕、酣畅淋漓的画面:毫无顾忌的喧哗、肆无忌惮的争吵、歇斯底里的爱和恨,整部电影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青春的凶猛,却在内容呈现上明显的用力过猛——装出一副“心有猛虎”的强悍。这部有关青春的影片,青春的形式大于内容。

[1]李盛涛.沉重的肉身和虚空的反抗——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与创作的悖论[J].江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5(9).

[2]方筱霞.《红玫瑰白玫瑰》:关锦鹏玫瑰花的视听盛宴[J].中国校外教育,2010(3).

[3]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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