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写作及跨学科研究必须坚持文学本位

2016-02-02 14:00
南都学坛 2016年1期

王 珂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6)



跨界写作及跨学科研究必须坚持文学本位

王珂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6)

摘要:近年文学创作界的跨界写作和理论界的跨学科研究越来越流行。跨界诗成为新诗现代性建设的八大重点建设诗体之一。台湾近年流行“诗配画”“网络诗”等跨界诗。文学的跨界写作和跨学科研究都需要以文学为本位。三十年来大陆文艺学“跨学科”研究主要是指利用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文学,有经验也有教训。当代学者的最大竞争就是知识结构的竞争,文学的跨学科研究应该强调“专业有界”,要以专家的身份“守学科”,以杂家的身份“跨学科”,既保守又开放。“跨界”还要遵守学术规范,现阶段很多文学学者的“知识结构”都无法应付“跨学科”研究的需要,现行的学科体制也没有为跨学科研究创造良好的文化生态。

关键词:跨界写作;跨学科研究;文学本位;专业有界

讨论文学理论界的跨学科研究,自然涉及文学创作界的跨界写作。在20世纪90年代初中期出现了“诗人小说家”丛书,韩东、叶舟等诗人推出了自己写的小说。近年来诗人“串行”当小说家的现象甚至诗人“跨界”当画家的现象越来越普遍。近期流行的创意写作的一大亮点就是“跨界写作”。跨界写作也引起大陆学界的重视。2015年10月,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与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在北京举办的“纪念新诗诞生百年:新诗形式建设学术研讨会”的一大议题就是“各种艺术形式与诗的交接引发的形式变革,新诗与‘跨文体’写作”。

2015年9月8日,我撰写《新诗现代性建设研究》时,专门把“跨界诗”列为新诗现代性建设的八大重点建设诗体之一。八大诗体分别是:自由诗、格律诗、小诗、长诗、散文诗、图像诗、网络诗和跨界诗。我这样论述跨界诗:“随着‘跨界写作’的流行,新诗界出现了一种新诗体跨界诗。主要指诗与音乐、美术等其他艺术门类的融合。跨界写作近年在大陆并不流行,诗坛出现了多位诗人画家,还出现了多次‘诗人画展’。这些并不能说明诗与画的跨界已经成功了。有一些诗人本身就是画家,如吕德安。但是诗人与画家的双重身份确实影响了诗人的新诗创作,使他们的诗出现了跨界诗的一些特征,如从诗的语言中可以看到绘画语言的影子,语言呈现的画面感强烈。与美术相关的跨界诗可以具体为‘诗配画’‘诗画诗’‘画诗’,与音乐相关的跨界诗可以具体为‘诗配音’‘音乐诗’‘音诗’。跨界诗的现代性建设要落实到每一种具体的诗的体例建设上,同时要强调‘以诗为本’和‘跨界有界’的原则。”①王珂:《新诗现代性建设研究》,东南大学出版社正在出版。

台湾近年非常流行“诗配画”,很多台湾诗人都是画家,如席慕蓉是专业画家,张默是业余画家。近年在“诗配画”上成绩颇丰的台湾女诗人林明理说出了很多诗人追求诗画一体的“跨界诗”理想:“古人讲‘言不尽意’‘词不达意’。有时候一首诗里诗人想象的东西如果用字词表达,每个人欣赏的角度不一样,读者就无法理解。配上画可以让读者更好地理解诗。……我的画如刊登在诗上的旁白,看过的人大部分会说画中也有诗的意境,不是随便分开的。追求诗画合一是我创作中的最高理想。”[1]121-122廖亮羽是台湾今日最活跃的青年诗社“风球诗社”的社长,在2011年总结了台湾诗人跨界写作的态势:“早期新世代诗人因在资讯环境快速发展的时代,一心打破边界,模糊掉界线,拥有超越各种主义或无国界理论的创作意识,是那时的新世代诗人非常焦虑而积极实践的创作主轴,因而衍生了影像诗、动漫诗、身体诗、同志诗、情色诗、数位诗、图像诗……等要跨越界线的创作。……而在这个连读者都能轻易跨界变身为创作者,来将原创作品依个人看法,在网络上径行修改为自己理想中作品发布给网友见证的时代,以及成长于边界,而与边界融为一体或本身都是随时在开创边界或取消边界的新世代,都已让七年级诗人不再面临有那么庞大的边界有待跨越,转而关注其他议题。”[2]27-29

鸿鸿是廖亮羽所指的早期新世代诗人中致力于跨界写作的代表诗人。他1964年生于台南,毕业于台湾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身兼多职,是诗人、编剧、导演、演员。写过诗、小说和影视剧本,出版过诗集《与我无关的东西》《在旅行中回忆上一次旅行》《黑暗中的音乐》。他的电影剧本《牯岭街杀人事件》和《独立时代》获金马奖最佳编剧。他还获得过时报文学奖新诗首奖、联合报文学奖新诗第一名、时报文学奖小说评审奖。他出版过多部诗集,如《与我无关的东西》《在旅行中回忆上一次旅行》《黑暗中的音乐》。还出版过散文《可行走的房子可吃的船》。他还任《现代诗》《现在诗》主编,在2008年创办了《卫生纸+》诗刊。《卫生纸+》诗刊至今还是台湾最活跃的诗刊之一,经常在台北市搞跨界诗歌活动,受到中青年诗人的热烈欢迎。鸿鸿有两首诗堪称“跨界诗”,一首是《不要到我家盖工厂》:“妈妈 我们窗外有月亮/月亮的脸就像妈妈一样/妈妈 我们院子有花香/花的香就像妈妈一样//妈妈我梦见院子里盖了工厂/浓浓的烟再也看不到月亮/飘来的味道又酸又苦又呛/梦里的工厂就像一匹狼//妈妈 狼在院子里逛/妈妈 它跳进窗户跳上我的床/妈妈 快把恶狼赶走吧/妈妈 快把噩梦赶走吧//我要妈妈的脸/我要妈妈的香/噩梦滚开吧!恶狼滚开啊!/不要到我家盖工厂。”另一首是《风不要往这边吹》:“东风吹 风车转 电力滚滚送进化工厂/西风吹 风车转 电力滚滚送进化工厂/风吹 越来越干的溪水/风吹 越来越下陷的土地/风吹 风继续吹/风车打断候鸟的翅膀/让它们再也不飞 再也不能飞//风 把浓烟吹进我的教室我的眠床/风吹 吹着这片变色的土壤/风越吹 我心越碎/风啊 请你不要再往这边吹/风啊 请你不要再往这边吹。”这两首诗是他参与环保运动时写的宣传歌曲的歌词,所以写得格外通俗易懂。但是仍然坚持了“诗的本位”,如果作者不声明它们不是诗,读者都会认为它们是“诗”。我在不知道两首诗的创作背景情况下,“望诗生义”地做了如下的“文本解读”:“鸿鸿是台湾‘生态诗’的重要诗人,他通过口语化的诗反对工业化带来的环境污染,甚至通过口号式的题目直接喊出了台湾大众的心声。如《不要到我家盖工厂》……他还写了《风不要往这边吹》……”[3]238-239

无论是在创作界还是在研究界,在两岸四地,白灵都堪称“跨界写作”和“跨学科”研究的代表。他1951年生于台北万华,曾是美国新泽西州史蒂文斯理工学院硕士,现为台北科技大学副教授。他担任过《草根诗刊》主编、耕莘青年写作会值年常务理事,1985年创办《诗的声光》,1992年与诗友合组《台湾诗学》季刊社,担任过5年的主编。作品曾获《中国时报》叙事诗首奖、梁实秋文学奖散文首奖、《创世纪》诗创作奖、中山文艺奖、国家文艺奖、新诗金典奖等十余项。出版有诗集《后裔》(1979)、《大黄河》(1986)、《没有一朵云需要国界》(1993)、《白灵·世纪诗选》(2000)、《白灵短诗选》(2002)、《爱与死的间隙》(2004)、《女人与玻璃的几种关系》(2007)、《白灵诗选》(2008)、《五行诗及其手稿》(2010)、《昨日之肉》(2010),童诗集《妖怪的本事》(1997)、《台北正在飞》(2003),散文集《给梦一把梯子》(1989)、《白灵散文集》(1998)、《慢·活·人生》(2007),诗论集《一首诗的诞生》(1991)、《烟火与喷泉》(1994)、《一首诗的诱惑》(1998)、《一首诗的玩法》(2004)、《桂冠与荆棘》(2008)等,编有《中华现代文学大系(贰)·诗卷》《可爱小诗选》《新诗二十家》《新诗三十家》《新诗读本》等十余种。建置有“白灵文学船”“像天堂”“在岁月中,浮出一座芹壁村”等九种网页。从这个简历就可以看出,白灵不仅在“诗与散文”之间“跨界”,还有“诗与诗论”的“跨界”,甚至还有“文学与科学”的“跨界”。

2015年12月8日,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王觅在台北市台北科技大学采访了白灵。王觅问:“您是诗人又是学者,诗人的感性和学者的理性是否有矛盾,您身上又有文科的感性和理科的理性,是相互促进还是相互影响?”*王觅采访白灵录音。白灵回答:“其实刚开始会觉得诗人感性跟学者理性是有矛盾、有冲突。因为写诗嘛,就要比较感性一点,做研究就要比较理性一点。刚开始就会觉得很难适应,慢慢就能够融合在一起,就觉得很开阔,反而是可以来去自如的,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好的。当然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慢慢能够把一些很硬的东西,尤其像化学里面的,或者物理里面的很多的这种现象,竟然可以用在诗的研究上,我觉得这是很有趣的事情。过去也没有人这样做,如我刚才讲的E=mc2,除了巴什拉有稍微提过以外,也没人把它应用在诗的解释上面。我现在可以把物理的,甚至化学的很多东西拉进来,跑去解释诗的现象,就是很有趣的事情。物理现象或物质现象与诗现象,两者是有相似性的。过去我们认为是两件事情,其实等于更具体地帮忙解释不太容易解释的东西。用更具体的、一些外在的事物去解释那些物理、化学的现象,帮忙去解释那些用诗的语言,或者是那些一般的文科的学者要去解释的东西,他解释得不是很清楚,我试着去把它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在这方面,我做的工作还蛮有意思的,是相互促进还是相互影响呢?我觉得两个都有,因为一个诗人不可能全部都是感性,就像一个人活在时空里头,不可能完全感性,也不可能完全理性,一定是两方面都有。写诗也是这个样子,你不可能完全用全然的感性去写诗,有时候你会跳出来,用比较知性的东西去处理一些诗作。我觉得研究也是一样,你不觉得你写得硬邦邦的东西没有人看,就要写得稍微柔软一些,让人很难解释的东西,用比较柔软的手段把它解释得更好,更委婉,像很多人写序都硬邦邦的,我写序就有感性,可是又有知性在里面。知性和感性兼具,不管是写诗也好,做研究也好,都是应该有的共同的东西。”*王觅采访白灵录音。白灵还告诉王觅:“我搞诗的声光,搞诗与影音结合,那是1985年,快30年了。那时候被很多人骂翻,搞什么诗的声光,不好好写,把诗与舞台、声音、影像等结合。后来证明时代就是往这方面走。……我们的诗刊很大,像报纸一样,是可以贴在墙壁上的,一边是图,就一张画,后面是诗刊,像壁报一样。一边是图,一边是诗。……那个叫《草根诗刊》,我办了九期。”*王觅采访白灵录音。

白灵还称杜十三是台湾现代诗“打破边界”的急先锋:“杜十三跟我一起在1985年搞诗的声光。他发展得更激进,他去搞造型艺术、景观艺术,还有一些绘画创作,还有人体艺术。这跟他的个性、身世和职业有关系。我们因为只是在诗跟声光之间、影音之间、网络之间跳来跳去。他是从这个领域不断地跳到各个不同的领域,他跨界的跨度非常大。他搞过戏剧,搞过大型的景观艺术,办过很多的各式各样的活动。这样的跨界他为什么走向急先锋,他急着从左脑大跨步地跨向右脑,是打破框框的举动。我觉得这样的趋势之所以叫急先锋,就是因为大家都不认同甚至排斥他,写诗的说他不是写诗的,搞艺术的说他不是搞艺术的,搞造型的说他不是搞造型的。每个人看他又搞这个又搞那个,就没有一个人接纳他,他很孤独。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因为以前没有‘跨领域’这个名词,‘跨领域’这个名词是最近十年大家才认知到的,以前都叫‘多媒体’,以为‘多媒体’就只是相互影响,可是不是,他是跨领域,他是跨到各个不同的领域,当‘跨领域’这个名词出来,人们才承认了他。……正是因为‘跨领域’这个词出来,回头大家才认识这个人,认为他是急先锋。可是之前很多人都认为他不行,给他一个形容是‘样样通样样松’。因为你跨到这个领域来,你就应该好好搞。可是他没有,他又跨到了另外一个领域。跨到另外一个领域,别人也认为他应该好好搞,可是他又没有。他也会创作音乐,他也写歌词,也搞戏剧,搞得大多了。这就是他的全能。”*王觅采访白灵录音。

从台湾诗坛的跨界写作态势,尤其是白灵的跨界写作、跨学科研究的经历,特别是从杜十三的跨界艺术的经历中,可以总结出这样的经验:文学的跨界写作和跨学科研究都需要以文学为本位。这个经验非常值得大陆的跨界写作者和跨学科研究者借鉴。这也是我这位跨学科研究者多年实践后总结出来的经验甚至教训。2014年2月8日,我接受了王觅采访。王觅问:“您的求学专业和工作专业复杂,本科是外语,硕士和博士是中文,在中文和哲学专业带博士研究生,您的研究跨度也很大,‘诗歌疗法’跨到了心理学,‘旅游规划’跨到了经济学。近年学界一直有人倡导‘跨学科’研究,您对此有何经验与教训?”[4]我这样回答:“跨学科必须‘立足本位’。……跨学科绝对不能‘无知者无畏’,要有‘隔行如隔山’的意识。我曾想跨入旅游规划界,于2010年带队编写福建省平潭岛旅游导游词,2011年带队编制福建省华安县未来20年旅游总体规划,2014年为鼓浪屿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出谋划策。对鼓浪屿提出了‘一石(中西文化融通的活化石)四岛(人文完美的文化岛、区域文化碰撞的政治岛、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岛和人文自然景观辉映的旅游岛)’的构建策略。还对鼓浪屿‘申遗’提出了整合、提炼、提升、引进、包装等具体建设方案。应该说我在旅游规划方面,特别是文化旅游方面有些优势,但是由于先天不足,要想再进一步,非常困难。所以学者不能轻易跨专业,我现在就有些后悔跨到旅游学。现在做诗歌疗法研究,也体会到‘术业有专攻’这句话是对的。”[4]

因为受的教育和从事的职业具有“跨学科”的特点,我的研究和教学一直处在“跨学科”状态,甚至“跨度”大得惊人。我在西南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获得外国语言文学学士学位,在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获得中国语言文学现代诗歌理论与创作研究方向硕士学位,当时属于中国各体文学专业,现称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获得中国语言文学文艺学文学的基本原理方向博士学位,在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完成博士后。曾在西北师范大学中国西部文学研究所、中文系写作教研室和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写作教研室、文艺理论教研室工作。曾任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理论教研室教授、文艺学硕士点学科带头人、文艺学文艺美学、西方文论、中国现代文论和现代诗歌理论及创作研究、文学阅读与文学教育等方向的硕士生导师、中国现当代文学(国家重点学科)中国现代诗歌研究方向负责人。2008年和2009年分别在福建师范大学中文学科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和文艺学专业招收博士生。2013年被东南大学哲学学科聘为伦理学博士生导师,2015年招收哲学学科的美学专业的博士生,2013年招收中文学科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生。

我在大学任教25年,开设的课程如下:博士研究生课程:现代诗歌理论、诗歌文体学、西方美学诗学研究。硕士研究生课程:诗歌文体学、诗歌文体学导论、诗歌文体学导论及文学研究方法、中国现代诗歌、西方现代诗歌、比较诗学、中国现代文论十大名家、西方文论十大名家、文学文论原著(双语)、文学术语原著(双语)、文学理论史原著(双语)、国际关系。本科生课程:现代诗歌、百年新诗诗体研究、诗歌作品导读、文学概论、高师写作、广告写作、广告原理、诗歌欣赏与诗歌疗法、新诗欣赏与新诗创作、如何做健康的人和优秀的人——弗罗伊德马斯洛心理学研究。这些课程中有些完全与文学无关,如如何做健康的人和优秀的人——弗罗伊德马斯洛心理学研究、国际关系、广告原理、广告写作,有的是文学与其他学科结合,如诗歌欣赏与诗歌疗法、高师写作,有的即使在文学学科内,也打断了文学学科现有的二级学科的限制。

我在教学上跨专业甚至跨学科的复杂性,可以从2015年9月到2016年1月我在东南大学教授的三门研究生课程的“课程介绍”看出来。第一,“西方美学诗学研究”是哲学专业美学方向博士研究生的必修课。本课程通过系统教学,使学生全面掌握西方美学及诗学理论的历史及比较诗学的研究方法,重点研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贺拉斯、莱辛、丹纳、黑格尔、海德格尔、席勒、歌德、波德莱尔、庞德、叶芝、艾略特、朗格、卡勒、叶维廉等与诗学,尤其是诗歌理论有关的美学家及文艺理论家。为美学专业的学生,特别是诗歌美学方向的学生打下研究诗歌的坚实的理论基础。也为哲学其他专业的学生提供文艺美学的知识,提高他们的文艺修养和研究具体文学作品、文学史及文学现象的能力。第二,“文艺学方法与体系”是中文专业所有研究生的必修课程,精选中外现当代文学理论的代表理论家、代表著作、代表流派和代表文体,以点带面,给研究生建立起系统的文艺学的知识体系,教给研究生文学研究的具体方法,培养研究生的理论研究能力。第三,“诗歌文体学”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专业必修课,同时又是文学各有关专业研究诗歌的公共选修课。重点讲授诗歌,特别是中国现当代诗歌的基本原理和创作特点,介绍文体学及诗歌文体学的研究方法。力图超越总体文学的文体研究局限,从诗本体的角度,以中外诗歌,特别是现代汉语诗歌为研究对象,将诗的内部研究与外围研究结合、总体研究与个案研究、理论与创作结合、中外诗歌结合、古今诗歌结合、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结合,从文体学、文化学、诗歌学等角度全面研究诗的文体。

我的人生理想是教好学生和做好学问,我的学术研究跨的学科更多。不仅在中文学科的各专业,而且在中文与哲学等其他学科,甚至在文学与经济学、医学等学科之间跨来跨去,做到了“文史哲不分家”,甚至还做到了文学与科学不分家。“人大复印资料”的《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文艺理论》《外国文学研究》《文化研究》《中国近代史》《高中语文教学》等都转摘过我的论文。除在100多家文学研究刊物发表过论文外,我还在社会学的《社会》、经济学的《青年经济学家》《中国国情国力》《现代企业》《金三角》、教育学的《河南教育》,还有《文化》《干部与人才》《华夏星火》《行政与人事》《时代风采》《新青年》《现代妇女》等20多家非文学研究刊物上发表过论文。

早在2005年,我就根据已有学术成果,把自己的文学性研究总结为八点:(一)以诗歌研究为学术制高点,兼顾大众文化研究,如大众文化的合法性研究;女性主义研究,如伍尔夫研究;古代文论研究,如刘勰研究;西方文论研究,如巴赫金研究。(二)以现代诗歌,特别是中国现代诗歌研究为中心,兼营古代诗歌研究,如古代诗体的流变研究;外国诗歌研究,如意象派研究、莱蒙托夫研究、肯明斯的图案诗研究;中外诗歌比较研究,如中外讽刺诗比较研究;中外诗论比较研究,如中西方诗的本体论研究。(三)以诗歌文体为中心,兼营散文文体、小说文体等其他文体理论研究。(四)以抒情诗为中心,兼营讽刺诗研究、打油诗研究、散文诗研究。(五)以诗的形体研究为中心,兼营诗的音乐性研究、诗的本体研究、诗的功能研究等。(六)以现代诗歌,特别是现代汉诗的基础理论研究为主,既研究诗体理论及文体理论,又关注目前的中国诗坛,既写诗论又写诗评。(七)以中国现代诗歌研究为中心,兼营中国现代诗论研究及中国现代文论研究。(八)以西方现代诗歌研究为中心,以本科外语专业毕业的优势,兼营西方现代诗论及西方文论。

2005年以后,我的研究跨出了文学界,2009年开始从事诗歌疗法理论研究和推广工作,先后在福建医科大学、东南大学、安徽农业大学、安庆师范学院、福建省地税局、福建省发改委、福建省妇联、福建省图书馆、南京市民大学堂举办诗歌疗法讲座。2010年新华社等媒体还报道过我到安徽做诗歌疗法讲座。但是我的跨界基础还是诗,所以我的讲座名总是“诗歌欣赏与诗歌疗法”。

2010年,我跨界到旅游学界,主持完成了平潭县旅游导游词的编写工作,提出了平潭岛旅游总体规划策略。还带领一个由来自福建、湖南、四川等地的十多位专家组成的规划团队,完成了《福建省华安县旅游发展总体规划(2011—2021)》的编制工作。在从事旅游规划工作中,我力图将中外文艺理论、美学理论、民俗学理论、心理学理论、传播学理论、广告学理论、经济学理论和政治学理论结合,坚持在旅游规划中强调“理论先行”:通过理论进行创意,大胆创意后再用理论检验。如采用接受美学的“期待视野”理论来确立一个旅游景点的密度,采用姚斯的“审美经验”中的美感不仅来自人对美的事物的肯定,也来自对不太美的事物的否定性情感,甚至采用波德莱尔的“以丑为美”的理论,可以将一些不美的事物变成吸引游客的旅游资源。采用SWOT理论来进行旅游态势分析,采用AIDAS理论来进行旅游产品的营销。提出旅游规划应该将“自然资源、人文资源和人造资源有机结合”。既提出了“理论是万能的”口号,又强调旅游规划的“操作性”。认为所有的理论都应该与实践结合,尽可能为现实服务,好的规划必须能够实施。我还将诗歌研究与诗歌创作与旅游结合,直接参与福建省的旅游建设。如在做平潭旅游规划时,主张建设“爱情相思园”和“台湾诗人思乡诗碑林”景区,将文化、文学,特别是诗歌与旅游结合。这些都与我的诗歌研究有关。

几十年过去了,我尝到了跨学科的“甜头”与“苦头”,我给研究生做讲座时曾用这样的标题:“当代学者的最大竞争就是知识结构的竞争。”较好的知识结构让我的研究视野开阔,一些较难的课题可以采用“四面合围”的方式完成,尤其是在教学上因为知识面广颇受学生欢迎。网上教学网站“超星学术视频”就收录了我的多门课程和多个讲座:“百年新诗诗体建设研究”“诗歌文体学”“如何成为健康的和优秀的人——弗洛伊德与马斯洛心理研究”“新诗欣赏与新诗创作”“如何做新诗研究”“漫谈诗歌心理精神疗法”“诗歌欣赏和诗歌创作与心理干预和精神疗法”。这些讲座都有较好的收视率。

“对很多哲学家来说,哲思的目标是一种不断增长的自我知识;对福柯来说,这个目标则一直是改造。……福柯强烈的自我关怀使得他与构成自身的制度、人和观念具有深层联系,所以,他的工作呈现出一种‘努力在人们的意识中改变点东西’*(《自我的技术》,第10页)的伦理维度。福柯成功地迫使其读者重新审查自己与真理、权力和自我之间的关系。福柯之所以具备教导读者改变自己生活的能力,在于他拒绝为真理、权力或者自我提供一套普适的模本,在于他坚信人是自由的。”[5]1-2尽管2004年5月我在博士后出站报告《新诗生成史论:新诗产生的社会背景和诗歌背景》中说:“用自己想用的方法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这是我20多年来的梦想。”[6]445跨学科研究和跨文体写作就是我的梦想。直到今天,我出版了6部著作,发表了300多篇学术论文,年轻学者羡慕说我已经获得了充分的学术自由,甚至有些超越了现行的学术体制,但是我仍然没有实现这样的梦想,甚至发现这种梦想离我越来越遥远。30年的“不自由”的学术生涯让我特别羡慕福柯作为学者可以有“强烈的自我关怀”和“做人的自由”,像他那样可以无拘无束、我行我素地“跨学科”,像萨特写哲学著作一样地写文学理论著作,像加缪那样把学术论文当散文甚至小说写。但是我现在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学术自由和写作论文的自由,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去适当迎合当前的“课题制度”。原因是这种“跨学科”也给我带来了巨大麻烦,特别是严重不适应当前分工极端细致的学科建设及学术规范,如报课题时不知道应该报什么学科,尤其会在中文学科的文艺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和各体文学这三大二级学科之间徘徊,甚至还会在哲学的美学与中文的文艺学之间犹豫。写的论文也不被正统的学术规范认可,如用现代西方理论研究《文心雕龙》,被古代学者认为方法上有“问题”;在文艺学的博士论文中采用旁征博引的考据方式,被文艺学学者视为“资料汇编”;写中国现代文学论文时采用大量文学理论,特别是西方当代文学理论,被现代文学学者视为不是依靠“脑袋”而是依靠“屁股”做学问;像福柯那样在研究中关注自己,特别是把自己作为个案,被传统学者视为“主体性太强”,甚至被批为“自吹自擂”。

韦勒克认为19世纪和当代的“体裁”遇到了同“时期”一样的困难:变化太迅速了。每10年而不是每50年就会出现新的一代。新学科也是纷至沓来,目不暇接,让学者不得不“与时俱进”。早在1988年,我就接受了前苏联学者的社会科学研究自然科学化的观点,采用数学方法,特别是科学的定量研究的方式研究诗美,写出了论文《诗美的创造与测定》。提出了这样的观点:“‘诗无达诂’的原因正是诗美给人们的印象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长期以来,人们通常认为人的审美活动是心理活动,美或丑的事物都能导致人的情绪变化,但对人的心理影响的强弱是无法科学地测定的,美是无法量化的。诗美是一种艺术美,更是无法进行科学性测定的,因为艺术的审美活动是更具主观性的心理情感活动。但是随着现代科学的大发展,特别是实验心理学、情绪心理学、模糊数学、心理物理学以及信息论、系统论、控制论等自然科学研究方法成功地解决了生理量与物理量的关系,即物理现象与相应的心理现象之间的数量关系等过去无法用社会科学的语言量化的问题。使用这些现代科学方法,不仅可以测定出音高、音强给人的感觉经验,如声波的调率、振幅这些物理特性对有机体产生的相对应的心理影响的强弱,有些无法用物理量来描绘的刺激,如提示、幽默、讽刺等,也可以使它尺度化和量表化。审美信息的研究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为诗美等艺术美进行科学的定性和定量性测定提供了可能。现代心理学的这些研究方法也为研究诗美提供了启示:只有将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结合,才能更好地研究诗美。诗美是诗存在的首要条件,诗美是中介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具有独立性、完整性和特殊性。当它处于更大的系统时,这个自我完整的封闭的系统便成为一个开放的子系统。诗具有以心灵世界感应客观世界为内容,以语言符号为物质载体的基本属性,含有物质系统与精神系统两重属性……”[7]67但是今天,尽管我赞成文学的“跨学科”研究,却更倾向于采用“守常应变”的策略,越来越相信“隔行如隔山”这句俗语的合理性,认为每种专业都有自己的基本知识,从业者应该有基本技能,如文艺学专业重视理论思维和问题意识,文学史专业重视考据能力和历史意识。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童庆炳先生堪称文艺学界“跨学科”研究的领袖,他领导的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团队率先在全国开展文艺心理学研究、文体学研究和文化诗学研究,出版了系列著作:“心理美学丛书”14种,“文体学丛书”5种,“文艺学新视角丛书”5种,“文化与诗学丛书”共10种,“文艺学与文化研究丛书”三个系列共15种。还出版了《文艺心理学》等教材,产生了巨大影响。文艺心理学涉及心理学、生理学、医学等学科,文化诗学及文化研究涉及社会学、政治学、历史学、哲学、民俗学、经济学等学科。2010年4月24日,他在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第七届年会暨“文学理论前沿问题”国际学术研讨会做的《当下文学理论的危机及其应对》学术报告提出了跨学科的策略:“当下文学理论危机主要表现在理论脱离实际、文学理论的学科的封闭与孤立、文学理论研究的浅表化三点上面。……应对这种危机的方法是要追求文学理论的当下性,加强文学理论学科与别的学科的关联性研究,提倡文学理论的文化历史语境化。‘当下性’解决学以致用的问题,‘关联性’解决文学理论的宽度问题,‘历史语境化’解决文学理论研究的浓度问题。”他认为中国的文化研究和文化批评有两个弱点:“第一照搬的痕迹过于明显,缺少我们自身的问题意识。……第二个弱点是一味扩大文化的概念,提出‘日常生活审美化’,把街心花园、咖啡馆、模特走步之类的问题也列为研究对象,结果所研究的问题超出了文学活动的范畴……既然文化与日常生活同义,那么文学理论岂不是要去研究‘日常生活’本身吗?这样的无边无际的研究还是文学理论吗?而且我们对此又能做出什么研究呢?研究街心花园,好吧,可你有建筑学的知识准备吗?研究模特走步,好吧,可你有对于女性美的和舞蹈学的知识准备吗?”他的质问是很有力量的。事实上,现阶段很多中国文艺学学者的“知识结构”都无法应付“跨学科”研究的需要,都有“力不从心”之感。如果自身力量不够,甚至拿出“无知者无畏”的精神偏要“跨学科”,是相当危险的。

尽管我也如童庆炳先生那样感觉到文艺学必须结束“学科的封闭与孤立”,必须“跨学科”走出去,甚至在文艺学硕士研究生的培养中也不再极端强调“专业性”,特别是“文学性”,主张三年研究教育应该有六大任务:传播知识,培养能力,健全人格,健康心理,健美身体和丰富情感。但是在学术研究中,我既感受到“跨学科”研究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更感受到它的危险性和难操作性。我赞成“跨学科”,但是强调文艺学学科的“多元有界”,主张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即以“专业”的方式“介入”其他学科,强调先有“专才”才有“通才”,在文学学科的基础上借鉴其他学科,特别是相关学科的研究方法。

进入21世纪后,文学理论家们越来越不想“安贫乐道”地“死守”“文学阵地”,无论是穷者,还是达者,都有兼济天下的英雄梦。特别是在近年,这种渴望“突围”和“介入”现实生活的“英雄梦”更是“强烈”,文学理论界的“跨界写作”研究和“区域文化”研究、哲学社会科学界的“跨学科”研究等都受到高度重视,显示出当前文学学者的普遍性“焦虑”。既有学科意识方面的焦虑,更有研究方法方面的焦虑。可以归纳对“跨学科”研究的青睐,特别是与政治学和经济学相关的区域文化文学研究、与生态学相关的生态文艺学、与大众文化及民俗文化相关的文化诗学、与传播学相关的文学传播学受到高度重视。尽管近年我实现了这种文学理论家介入现实生活的“英雄梦”,让诗论家变成了诗评家,甚至变成了旅游规划专家和心理干预专家,极大地拓展了诗的功能,但我却对“跨学科研究”催生的这种“英雄梦”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和十分的“冷静”,甚至越来越“小心谨慎”,真的是越跨越不敢跨!这种由“无知者无畏”到“有知者有畏”的“保守心态”,从我近年参加一些学术会议提交的论文及发言中可见一斑。

2009年11月全国第二届“区域文化与文学”学术研讨会在重庆召开。我提交的论文是《论当代新诗创作与地域文化的微妙关系》,主张文学研究一定要坚持文学自主性:“区域文化概念更多的是一次方法论上的创新,对我们的文学研究是有帮助的。但是我对这个研究方法,或者说我对‘区域文化’这个词有点‘警惕’。……不管研究方法怎样,我仍然坚持文学仍然是文学,诗歌仍然是诗歌,新诗仍然是新诗。”

2010年4月,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第七届年会暨“文学理论前沿问题”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扬州召开。我提交的论文是《学识·修养·学理·感悟——今天如何做诗评家》,针对学科分得太细致和学者的身份太专一的现状,主张文学理论应该参与当代文学实践,但是强调“专业介入”:“近年大学学术体制及学术规范的强势导致文学理论与当代文学实践严重脱节,特别是在新诗研究界,出现了诗论家与诗评家的职业分离,缺乏既学识渊博又人格高尚、既精通理论又熟悉创作的诗论家和既敢说真话又会说行话的诗评家。诗评家既要坚持艺术原则,又要‘与时俱进’,适当更新诗歌观念。今日诗评家应该过四关:学识关,诗评家应该‘专家化’,有金字塔式的学贯中西的知识结构,特别是雄厚的理论基础;修养关,诗评家应该‘圣人化’,人格高尚,能够在广告时代和权力社会抵制住各种诱惑;学理关,诗评家应该‘学者化’,强调必要的学术规范,重视缜密的思维和理性的表达;感悟关,诗评家应该‘诗人化’,具有对语言、情感、思想等方面的感悟能力。今天很有必要提出‘文学学者作家化’‘文学学者读者化’和‘文学理论家适度评论家化’。”

2010年5月,“大众文化与人文知识分子言说策略”学术研讨会在遵义召开。我提交的论文《大众文化狂潮下精英文人的介入方式》也强调“专家介入”:“今日中国的大众文化与精英文人的处境与十年前相比有质的变化。精英文人的缺席使近年大众文化越来越粗糙。精英文人两极分化为独守书斋的工具知识分子和游走社会的公共知识分子,两种精英文人都严重缺乏介入大众文化的能力和机会,特别是后者因为太焦虑又太隔行,缺乏引导大众文化的言说策略和话语权力。大众文化最需要的是两种精英文人的互补,前者应该打开一扇窗,后者应该多读两本书。应该坚信通过‘小书斋’改变‘大社会’的力量。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应该既对抗也和解。当下人文知识分子的社会角色首先应该是本专业的‘专家’,其次才是大众文化的‘明星’。大众文化狂潮下精英文人的“介入”的方式最好是学术的专业方式,入乡随俗般‘进入角色’,在‘平视’中适当‘俯视’,多些‘介入’,少些‘引导’或‘干预’,应该对大众文化适度宽容。”

2010年6月,在苏州大学主办的“回顾与展望——三十年来文艺学跨学科研究学术研讨会”上,我提交的论文是《诗歌理论的跨学科研究及应用研究——跨学科研究的必要性和风险性》,总结了多年的跨学科经验和教训,提出跨学科必须强调“专业本位”。论文的摘要是我的总观点:“三十年来文艺学‘跨学科’研究主要是指借用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来研究文学,取得了较大成绩,有‘经验’也有‘教训’。当前文艺学及诗歌理论界应该推崇‘跨学科’研究,它可以产生新的学术增长点,提高文艺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但是不能迷信。应该强调‘专业有界’‘多元有界’‘专业优先’和‘文学本位’,强调先有‘专才’后有‘通才’。在跨学科时要采用‘常大于变’‘理论为纲’策略。‘理论先行’实际上是‘专业介入’,以理论家(专家)的身份‘守学科’,以实践家(杂家)的身份‘跨学科’,才能够真正做到‘胆大心细’和‘既保守又开放’。受学术体制的限制,当前文艺学学者跨学科研究的学术生态并不十分理想。”

2013年11月,在“两岸文化视域中的生态美学与生态书写”国际学术研讨会,我提交的论文是《加强福建旅游诗及生态诗建设 ——生态文学及生态美学的现实应用思考》,提出了“旅游生态诗”概念,主张诗人通过写旅游生态诗为经济建设和生态保护做贡献:“从事福建诗歌研究和福建旅游规划工作,让我深刻地感受到将生态文学及生态美学的理论研究成果转化为直接为地方经济建设服务的应用性成果的重要性,觉得非常有必要将福建的诗歌资源与旅游资源结合,让福建的诗人,特别是有条件写生态诗的诗人为建设美丽福建做贡献。所以主张加强福建旅游诗及生态诗建设,加强福建生态文学及生态美学的现实应用研究。福建诗人对福建生态及福建旅游景点的重视,不仅有利于福建的经济建设,还有利于改变福建诗歌的创作生态,将诗人从书斋中解放出来,让个人化写作向社会化写作转变,使诗的功能由单一的个体抒情转向将人与自然合为一体的抒情。开放自己走进大自然,诗人的身心会更健康,诗歌作品的境界也会提高。……如果整合资源,特别是整合文学、旅游、文化产业等方面的研究力量和创作、规划力量,官方与民间、学界、创作界和商界,上级与下级,协同创新,完全可以把福建旅游诗及生态诗繁荣起来。”

2014年11月,在南京晓庄学院召开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十一届年会”上,我提交的论文是《新诗诗体及新诗诗体学的构建策略》。论文的最后一段涉及“跨学科”:“诗体研究实质上是诗的本体研究。现代社会越来越重视‘形式本体’‘混合本体’和‘表现本体’,新诗诗体三者兼具,特别是当代及未来的新诗,是由多种诗体(定型诗体、准定型诗体和不定型诗体)共存、多种文体(散文、戏剧、小说、新闻)共建和多种技法(抒情、叙述、议论、戏剧化)共生的文体。诗体在当代社会更具有特殊价值,不仅是诗的语言体式,而且是调控权力之流的规则系统。因此新诗诗体学不仅具有诗学的意义,还具有政治学和伦理学的价值。只有坚持新诗是现代汉语诗歌和现代意识诗歌,重视理论的前瞻性和操作性,坚持生态决定功能、功能决定诗体、诗体决定价值的方针,将诗体的基础理论研究、已有诗体的生成流变研究和优秀诗体的应用推广研究有机结合,真正实现跨学科研究,新诗诗体学才能获得更大的学术空间,成为新诗理论研究中的‘显学’。”

2015年9月,在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南京市全民阅读办主办的“《以笔这枪——重读抗战诗篇》主题沙龙”上,我以《成功的“跨界”、有效的“颠覆”》为题目做总结性发言。《以笔这枪——重读抗战诗篇》由资深媒体人韦晓东编,在20世纪80年代,他是南京师范大学大学生诗社的领袖。这本诗选不仅有诗,还有他写的介绍诗人的生平及创作的散文,还配上了很多珍贵的历史图片,诗、文和图三者相得益彰,甚至还采用了现代传媒技术,做了一页“微信扫一扫听抗战诗篇”,只要扫一扫书页上的微信号,就能够听到诗朗诵。所以我认为这本抗战诗选的创新是“成功的跨界”,有效地颠覆了人们旧的诗歌观念和诗选观念。我也指出了这种“跨界”的有限性和“颠覆”的危险性,认为应该坚持“诗为本位”,甚至还应该适度坚持“学术本位”,提出作者即使“跨界”,也要遵守学术规范,如在欣赏文字中引用别人的话应该采用“文中注”方式注明出处,还应该标出每首诗的创作时间。

在新诗理论界,吴思敬先生是跨学科研究的代表。他一直以“心理学的方法追踪诗的精灵”,他的心理诗学观散见于他的多种著作中,如《诗歌基本原理》(工人出版社1987年)、《诗歌鉴赏心理》(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写作心理能力的培养》(北京出版社1985年)、《心理诗学》(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和《诗学沉思录》(辽海出版社2001年)。近年我的诗歌研究及文艺学研究也分为坚持诗歌和文艺学的绝对地位的“守学科”研究和以诗歌理论及文艺学理论为基础的“跨学科”研究。前者以新诗的诗体研究为代表,出版了6部著作,发表了两百余篇论文。后者以需要传播学的网络诗研究、需要美术学的图像诗歌研究、需要地理学的地震诗歌研究、需要女性学的女性诗歌研究为代表,其中网络诗歌的研究最需要“跨学科”,需要文科、理科和工科。这些研究的基础学科仍然是诗歌研究。我的文学理论应用研究主要是诗歌疗法和旅游规划。前者采用诗歌对病人进行心理干预,必须将文学、心理学和医学等学科结合。后者利用诗歌促进旅游经济,必须将文学、经济学、广告学、旅游学等学科结合。因为有诗歌理论、文艺理论及相关学科的理论作为坚强后盾,无论是采用诗歌欣赏或写作的方法干预心理危机者,还是采用美学理论完成旅游规划,都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跨学科”研究有三个含义及三种方式:一是完全从一个学科跨入另一个学科,一些文学学者成了传播学学者,文艺美学学者成了旅游美学学者。二是利用本学科的优势跨到其他学科研究其他学科,如一些文艺学家成了文化产业策划大师和旅游规划专家。三是采用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本学科。三十年来文艺学“跨学科”研究主要是指利用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文学,取得了较大成绩,有“经验”也有“教训”。“由于历史的影响,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研究的‘向内转’没有在中国生根开花……八十年代以后,西方文学思潮和学说迅速涌进,本足以刺激、提高文学研究的兴趣和水平,但不幸的是学界尚未很好地消化和吸收这些理论成果,文化批评的浪潮席卷而来,压伏了文学研究的苗头。”*将寅:《我对文学理论的技术要求》未刊稿。由于“跨学科”的“文化研究”“生态批评”“意识形态批评”“话语理论”“现代性”等受到一些著名学者的重视,一些青年学者也视之为文学研究的“学术前沿”话题,不愿意学习“新批评”等重视文学本身的批评方法。

尽管我觉得诗歌理论家还需要艺术家化,需要“跨学科”,如波德莱尔既能评诗,也能评画。但是我仍然强调诗评家“专业化”,强调学科的“纯粹性”。因为长期的“跨学科”的研究经历让我深刻地体会到其弱点:学科跨得过多和过大,会使学者出现如俗语所说的“门门懂,样样瘟”的现象。一个人的精力非常有限,今日学科的分类很细,专业性很强。如果要掌握一门学科知识或研究方法,需要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在研究方法上或者在研究范围上“跨学科”过度,不管是整个学科的研究力量还是某个学者的研究力量,都可能分散。以文艺学为例,本来文艺学界的研究力量不强,特别是从事文学的基本原理的优秀学者不多,“日常生活审美化”“生态美学”“意识形态”“文化研究”等吸引了大量学者。不可讳言,从事这些研究的一些学者是因为无法对文学本身进行研究,特别是无法对诗歌、小说、散文等具体文体进行研究时不得不转向这些文学的“外部研究”甚至“外围研究”的。他们从事这些“外围研究”后,对文学的“内部研究”能力会越来越弱,最后只好由“文学理论家”变成了“文化学者”,最后不得不离开文学。

如同文学创作推崇跨界写作,当前文学研究也应该重视“跨学科”研究,它可以拓展学科视野,产生新的学术增长点,提高研究的难度和精度。“保罗·瓦莱里有一句很精彩的话‘世界只有凭借极端才有了它的价值,只有凭借平均才得以持续’。”[8]16今日文学的“跨学科”研究的策略是:只有凭借极端(其他学科)才有了它的价值,只有凭借平均(文学学科)才得以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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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法惠]

中图分类号:I206.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320(2016)01-0043-09

作者简介:王珂(1966—),男,重庆市人,文学博士,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外现代诗歌研究和文艺学、美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