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子

文／李迪

小陆子

文／李迪

【编者按】

陈先岩是扬州市公安局的社区民警。在二十多年的警察生涯中，他一直受到当地群众的广泛赞誉，当选为两届全国人大代表，荣获公安部一级英模称号。其工作的切身体会是：要当好社区民警，就要实实在在为百姓服务。

著名作家李迪多次深入扬州实地采访，创作了感人肺腑的长篇纪实文学《陈先岩的故事》，即将由公安部群众出版社出版。现摘发其中片段，以飨读者。

小陆子说，如果不遇上我，他可能早进监狱了。

但是，他遇上了我。

他管我叫师父，说他是我在西天取经路上收编的孙猴子。

小陆子现在是文峰派出所正式聘用的协警。有小混混跟他挑衅，说有种的咱们单个儿出去打！小陆子一瞪眼，你少来！要是过去，我听到打架比吃肉还香，打不死你才怪。眼下我是公家人了，凡事走法律。打你弄脏我手！

小陆子，本名陆金。当过兵，摸过枪，身强力壮，五大三粗。我认识他，是因为一次清晨报警。那是春节后的一天，早上六点多钟，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在院里练太极拳。练完后，他们搓搓腿脚，边搓边吼，气沉丹田，嘿！哈！正美呢，突然，哗啦啦！天降不明物，连带汤水，又腥又臭，浇了一头一脸。老人们惊叫失声，伸手一摸，哎哟喂，螺蛳壳！谁这么缺德啊？抬头一看，是六楼倒下来的。是小陆子干的！你要死啊！老人们叫喊着冲上楼。不错，螺蛳壳是小陆子倒的。前两天，他已经跟这帮拳师发生过争吵，叫他们别乱吼乱叫。现在，他们又嘿哈上了，小陆子火起，直接把吃剩的螺蛳壳倒下去。老人们气得发疯，冲上六楼狂喊，臭小子，开门！小陆子不开，老人们就用脚踢。小陆子被踢烦了，嘭的一声拽开木门，捅出一支气枪，再踢老子把你们腿打断！老人们也不示弱，你倒大粪还有理啦？谁让你们吵我睡觉！都几点啦，你又不是猪！我闻讯赶到，双方还在对阵。我把老人们先叫到居委会，小陆子这样做肯定不对，但我也做做老人的工作。我说人家两口子可能上了夜班（当时我还不知道小陆子是干什么的），早上想多睡一会儿，您们的喊声那么大，吵得人家没法儿睡。前几天已经为这个闹过了，您们也不收着点儿。老人们承认自己不全对，但坚持要小陆子道歉。我又返回小陆子家，跟他说你生活在这个社区，这么多老人哪个不是你爷爷奶奶辈的？你倒了人家一头螺蛳壳，还骂人家，你必须要道歉。他虽然不情愿，但后来还是随我一块儿去道了歉。老人们原谅了他，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打这以后，我就开始注意小陆子。他老婆是汽车站的检票员，去年怀了孕，又是第一胎，但站里女工多，生育指标少，站领导就叫她引产。这事要搁现在，别说头胎，二胎都随便生，真是到哪山唱哪山的歌。当时政策不允许无指标生育，小陆子就大闹汽车站，并且给国务院写信。国务院还真回了信，等于他赢了。他更来火气，隔三岔五去车站，去了就开骂。人家一回嘴，他拳头就上了。他早先是农村户口，恋爱后女方家坚决反对，结婚的时候，没有鲜花，没有婚礼，两人领了结婚证就完事。后来公家占地，把他们的房子拆了，在社区给了安置房，城市户口也解决了。小陆子退伍回来后，在人民医院当保安，负责管理车辆。有一回，有人到医院办事，车子开进去以后非说丢了东西，要小陆子赔，他抬手赔了人家俩嘴巴。人家找医院讲理，医院没办法，把他辞掉了。就这样，他失业了。找工作很难，他就在社区门口卖报刊。弄块铺板，把报刊往上一摆，《扬子晚报》《时代周刊》《风流一代》，七七八八。

我刚到社区的时候，那一块儿很乱，案件不断。有几个社会帮派横行，杨子一帮，白瓷八一帮，疤四一帮，还有马三一帮，提起来当地人都知道。其中，杨子、白瓷八、疤四，就住在我的辖区。

小陆子不理这些人，自成一派。几个帮派的人都知道他是部队下来的，有武功，也不敢惹他。我跟小陆子接触后，通过聊天，慢慢知道了他更多的事。为了达成共同语言，有时候我也跟他编编故事。他说他的身世很悲惨，我说我的身世也很悲惨，咱俩是一根藤上的瓜，活过来不易。他说他高中毕业后参的军，当过班长。我说我也是高中毕业后参的军，当过连长。他一听很激动，啊，你当过连长？我说骗你是小狗。他就笑了，说那连长管班长。我说对啊，所以你要听我的。他说行，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想，像小陆子这样的人，推一推，可能就成了我们的对立面；拉一拉，就能成我们的积极分子。如何让他走上正道？当时，我对他很有吸引力，他喜欢跟我跑。他正在卖报纸，我喊他去干什么，他就把不锈钢尺子往报纸上一压，抬起腿就跟我走。晚上他不卖报了，就来找我。我每天晚上都在社区巡逻，边走边喊，居民请注意，我是民警陈先岩，我提醒大家，关好门窗，车辆上锁！我在前边喊，他在后面跟，手里端个大瓷缸子，不时让我喝两口水。慢慢的，时间长了，居民熟悉我了，有的人就把窗子推开，陈警长，别鬼喊了，喊得人心惶惶的，快上来喝口茶吧！我俩就上人家去坐一会儿，说几句话。他趁机把大瓷缸子里的水倒满。就这样，他天天端个大瓷缸子跟我巡逻，我俩就无话不谈了。我说小陆子，你要想办法做个什么生意，一个大男人整天卖报纸，卖到哪儿算一站？这不是你干的事。他说我能做什么生意呢？再说，做生意要本钱，我没有。我说你别急，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不久，机会来了。社区有个居民苏根，卤得一手好鸭子，开了小店自产自销。一天，他老婆上街买菜，不留神碰倒人家炸油条的锅，烫伤住进医院。苏根要照顾老婆，打算转让小店。我得知后马上找到小陆子，说老苏那个店要转让。他说我又不会卤鸭子。我说你傻呀，不会卤鸭子，卖杂货总可以吧。我帮你弄个执照，卖卖烟酒，小归小，你也是法人代表，人家就不喊你小陆子，喊陆老板啦！要不然，等你六十岁了，人家还喊你小陆子。他笑着说好是好，可我没钱进货。我说钱是慢慢滚出来的，你先把店拿下来。我有五千块钱，借给陈开他儿子学车了，现在陈开的烟酒店生意不错，说了几回要还我钱。我就拿回来先帮你进货吧！小陆子说那怎么行？我说怎么不行？等你挣了钱再还我嘛！于是，我把钱从陈开那儿要回来，又借给小陆子开店。

小陆子把钱捏出了汗。我知道他担心什么，房租一个月要四百多，再一个，本钱太少，五千块能进多少货？我说，别急，我有个老乡在烟酒公司当头儿，我请他帮帮忙，先进货后付款。小陆子说人家能干吗？我说事在人为，我去试试。我找到老乡把情况一讲，老乡说那你可得担保！我说行啊，没问题。要不你看我身上哪儿肥，先给你割二斤？老乡说你自己留着吧，我没地方放！就这样，货源解决了。卖货还要有货架子，新的买不起，我跟小陆子在旧货市场转悠到脚抽筋，好不容易遂了愿，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货架子一摆，货一上，小店开了张。可是，酒不全，烟也不全，生意惨淡。

没想到，吉人天相，时来运转，一周后奇迹出现！当时，扬州发生了一宗银行抢劫案，罪犯用的是钢珠枪。案件过后，亡羊补牢，所有银行都要重新装修，安装防弹玻璃。小陆子店旁的一家储蓄所也要装修。装修不能关门，关了门储户用钱怎么办？他们就跟小陆子商量，说我们临时租用你这个小店，装修两个月，给你七千块。小陆子差点儿高兴疯了，连说好好好！我说小陆子你时运到了吧？他说老天爷真可怜穷人，掉下个馅儿饼还是纯肉的！银行装完搬走后，他拿这笔钱进了货，小店重新开张。老板员工都是他一个人。他在那个地方，卖货又收钱。他没在的时候，就成了自助店，拿什么东西给多少钱，天一半地一半。他过去卖报纸也是这样，有时找不到他人，买报的就自己掏钱自己买。常来买报，知道多少钱，把钱放盒里，拿一份报走。

有了店，果然人家喊他陆老板，小陆子乐得大嘴咧成瓢。没等他乐够，来事儿了。有人举报他卖假烟。谁呀？陈开。原来，陈开也卖烟酒，两家店太近，他不高兴，认为小陆子抢了生意，就举报他。凭什么举报？烟草是专卖的，他看见小陆子的店里卖三五牌香烟，而烟草公司里没有三五牌香烟，他就举报小陆子卖水货。好了，工商就来查。小陆子急忙打电话给我，师父，工商来查了！我一听，坏了。再一打听，来查的人我认识，是无为的老乡魏进。我立马打电话给他，魏进你在哪儿呢？他说我在店里查水货。我说这个店是我支持搞起来的，刚刚开业，不懂业务，你多包涵！你能不能先把烟没收了，晚上再还给他，让他退了把本钱拿回来，你们再去查水货源头？魏进说这馊主意也就你想得出来。得，我就听你一回。我说谢谢啦！又掉头打电话给小陆子，你配合一点儿，别穷喊！人家把烟拿走，晚上再还给你。小陆子说谢师父救命！又说，妈的，好你个陈开，我宰了你！

过了两天，小陆子又被举报卖假烟。两个人矛盾越结越深。我想这可不好，不能这样下去。陈开跟我关系也蛮好，我取回那五千块的时候，他非要给我利息，我不要，他老想请我吃饭。这天，他又说要请我吃饭。我说好，你家里有什么菜？他说有一只烧鸡。我就到小卖部去，再加个小二，弄点儿鸡翅膀、鸡爪子。小二就是小瓶的二锅头，便宜，两块五毛钱一瓶。我来到他家，往小板凳上一坐，当起了统战部长，陈开，你去，把小陆子喊过来！陈开说喊他干什么？我说，远亲不如近邻，喝喝小酒感情深。他说陈警长，你去喊吧。我说这个不能代劳，你请客就要你自己去喊。陈开尽管不大情愿，也只好走过去喊，小陆子，陈警长喊你过来吃饭！小陆子一听是我喊就来了。三个人，话不多。你一杯，我一杯。过了两天，小陆子钓了两条鱼，师父，晚上弄两口。我说你去把陈开喊来！他牛脾气上来了，不喊。我说人家请你，你来得挺痛快。轮到请人家了，怎么回事？他没辙，只好去喊了。就这样，今天在你家搞一顿，明天在他家搞一顿，相碰一杯泯恩仇，矛盾慢慢消除了。后来，陈开的店改成小吃店，两人的生意不但不交叉，还互补，自得其乐。再后来，社区安保要加强，我让小陆子参加了保安。

有一天，我看见小陆子的老婆脸肿了。她看见我就哭。我问怎么回事，她说被小陆子打了。旁边人告诉我，她喜欢占人家小便宜，看见小摊儿上卖苹果就拿一个，卖瓜子就抓一把，好像是她的。小陆子就为这个事打了她。当初，我要让小陆子当保安时，有人就跟我说，小心你在的时候他是佛，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是鬼。还有人为此投诉我。我们领导就找我谈话，说小陆子你不能用，用他对我们有影响。领导找我谈话，我肯定要重视，我就跟小陆子说，你不是叫我师父吗？我们师徒都要修行。卖东西的人挣不了两个钱，你别让家里人占人家便宜，事情虽小，勿以恶小而为之。我跟他谈话过后，他回家就不是口头传达了，而是拳脚相加。说我现在是公家人了，不许你再占人家小便宜。再要占，我知道一回打一回！他打老婆肯定不对，我为此也批评过他。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很要强，骨子里是好样的。这样的人我用定了！现在，他又打老婆了，我还是要批评他。我把他喊过来，你老婆的脸是怎么回事？你都打她三次了，她是白骨精吗？你再打她，我就不让你跟我去取经了！小陆子当着我面就哭了。我明白他心里委屈。但是，后来他改好了，家里家外都不出拳了。

在培养小陆子这块儿，我用了很多心。比如，人家请我去南通作报告，我就问他，你老家启东离南通有多远？他说没多远。我就把他带上。报告一结束，我俩就到启东去看望他父母。启东市公安局派车跟着，几辆车停到他家门口，他父母亲好高兴。小陆子更别提了，说衣锦还乡了，往后要好好干。我到常州作报告，常州市公安局局长带领班子在门口列队欢迎，我也把小陆子带着，让他感受到一种荣誉、一种自豪。吉林省四平市公安局请我作报告，我还把他带上。人家要我们坐飞机，为了减轻对方负担，我们就坐火车去。报告完了，人家非给我们买机票。我问小陆子，你坐过飞机吗？他说没坐过。我说那这次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人家破费一点儿。我们坐上了飞机。我跟他开玩笑，说我这次沾你的光了，要是你以前坐过，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家破费。小陆子笑个不停。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飞机，高兴成三岁孩子。

我真情待他，他也全心付出。在我工作艰难的时候，他是我最亲近的支持者。当我被授予一个又一个荣誉称号的时候，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些同事对我很不友好，有人当着小陆子的面就说，这是陈先岩养的狗。小陆子的老婆听到后告诉我，气得我差点儿跑去干一仗。就是这样挨骂，小陆子也绝对没离开我半步，而是更加支持我的工作。他有时候会跟我说，师父，你当先进真难！我说，当先进也像一年有四季，有春夏秋冬。当冬天来临的时候怎么办？我们也不能穿上大衣裹在里面畏缩不前。冬天来临，加衣服、防感冒、防冻伤是必要的，但更多的是什么？要增加运动量！让身体热量散发出来抗寒，就跟打乒乓球一样，活动起来，用自己身上的热能抗击寒冷。我们的工作要不断突破，不断创新，让那些寒潮，那些冷言冷语，在运动中慢慢被感化或者消失。冬天过去了，春天总会来！

我跟小陆子这样说，也是跟自己说。

社区管理工作很复杂，管理与被管理是一对矛盾，什么样的人和事都会碰到。有好人好事，也有坏人坏事。我跟小陆子分工很默契。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想干什么。有需要对付恶人的时候，需要唱白脸的时候，他就说师父，我去！比如，整治乱摆地摊儿，我在监控室里看着，指挥着，他就去清理。有的死皮赖脸不走，小陆子上去就把秤没收了。当然，最后是要还人家的，我们绝不会把秤撇断。像这些事，我就不好出面。再比如，汽车乱停，我设计了一种锁，锁住汽车轮胎，然后贴个条子告知车主你这个车违反了管理。车主找到我们，说以后不乱停了，我们再去打开锁。谁去锁呢？警察干这种事不合适，小陆子就去了。有个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很牛，看见条子也不来找我们，喊几个人过来，拿千斤顶把车子顶起来，换了一个备用胎。小陆子就打电话给我，师父，他们把轮胎给换了！我说，好啊，你们高高兴兴地把门打开，让他走。晚上他回来要是还瞎停，再弄把锁锁上，反正锁有的是，我看他有多少轮胎可换！最终这个司机服了。像这些事，没小陆子就不行。再说一件事，外来人口老宋夫妻俩，带孩子租住在社区。暂住人口必须登记，可我到他家去登记，他死活不开门。白天没人，大人去卖菜了，孩子去上学了。晚上他家灯亮了，我去敲门，他们装听不到。每次敲门，把左右隔壁邻居都敲出来了，陈警长你别敲了，他家不会开门！一趟，两趟，三趟，跑了七八趟就是不开门。怎么办？小陆子想了一招儿，把他家的门从外边管住，让他出不来。他家的防盗门是栅栏式的，里面是木门，木门上有个拉手，防盗门往外开，木门往里开。小陆子弄个铁丝，把防盗门和木门拉手拴起来。第二天早上，老宋的孩子要上学，门开不开，他急了，打电话报警。我去把门给他打开，他就跟我吵。我说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帮你开了门，你反过来跟我吵。他说肯定是你干的，你还是优秀警察呢，我电视上经常看你！我说，肯定不是我干的。你既然知道我是优秀警察，为什么我到你家来多少趟，你都不开门？江苏省有暂住人口管理条例，我依法做事，你也要依法居住，对不对？再说，你也有很多权益要依法得到保护，对不对？我这样一说，他蔫了，配合我做了登记。

在我当社区民警的日子里，小陆子全面配合我，承担了可能得罪人的所有工作。有人说，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也不拿陈先岩一分钱，为什么死心塌地为他做事？小陆子说我不是为陈警长，是为社区。再说，陈警长也是为社区吃苦受累，我为什么不能帮他？林子大了鸟多，有被他得罪的人老想整他，其实是冲我来的。有一回，有人举报他养狗没办证，这回搞得很大，电视台都来了。其实小陆子是办了证的，八百块一个。开始他舍不得，说好多人都没办，还是我劝他一定要办。我说，你跟我干了，就不能让人家抓把柄。人家抓你，实际冲我来。我们自己一定要带头守法，你不出钱，我帮你出。他说我出！小陆子是第一个办证的，但对方想不到他会办证，所以搞了个庞大阵容。那天我恰巧不在，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治安支队来查小陆子的狗证。我马上打电话给支队的小陈，我说他有证，到时候弄出麻烦你别找我。结果，小陆子把这帮人耍了个把小时，啪地亮出证来，所有人都傻了。他们还不信，当场查验。一查，是真的。他们自己抓了个大苍蝇，只好灰溜溜撤了。这帮人本来想得很美，一打小陆子的狗，他肯定要闹，我就会出面说情。这时候画面就出来了，既打击了小陆子，也给了我好看。一箭双雕。

结果，箭是射了，一雕没雕！

小陆子把狗狗抱在怀里，让狗狗管我叫救命恩人。他说幸亏当时听了师父的话，如果没办可糟了。

后来，经我申请，文峰派出所正式把小陆子收编为协警，拿工资了。他女儿中专毕业后，也应聘到公安局，在110指挥中心做接线员。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再后来，我离开工作了十六年的社区，也离开了小陆子。我很想他，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我比他大四岁。我经常摸着他头，就像是摸小孩子。

我说，当年的小陆子现在也老了，也是一头白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