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范畴

彼得·瓦纽斯

一个人有自由的意志，这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他是自由的，因为他想要这个生命；现在他当然无法走回头路了，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想要这个生命时的那个人了，他所能做的只是继续执行他现在生活在其中的当初的意志。 第二，他是自由的，这体现在他能够选择这一生命的行走方式和道路。 第三，他是自由的，这体现在，他还将成为从前的那一个人，怀有这么个意志：在任何情况下都要走完这一生，通过这个方式最终回归自己，而这是通过一条虽然可以选择，但又是那么迷宫般的道路来实现的，走在这条道路上，这个生命的任何角落都将被他踏遍。

——《误入世界》弗兰兹·卡夫卡

如果说摄影家伊万·品卡瓦通过经典的黑白照片（人物或者静物）来表达自我，那么其表现出来的性格也许并不精确。在这里，人物和静物都融合成一种独特、自然的统一。这种阐释，只能基于艺术家对世界及世人的一种综合观察。照片中的人物既是生物，也是填充空间的人工制品，其为空间提供了意义和标尺。这种意义和标尺是什么？答案并不完全明了。但有一点似乎比较清楚，那就是在这个重复过程中对时间的强调。

品卡瓦的摄影作品并没有突出现象中的现实部分，尽管它们总是被冠以象征主义或者颓废派之名，但是其实质就隐藏在一些精心挑选的元素和各个元素之间的关系、以及对于照片的选择和照片的变化之间。动机的细微改变引起了重复，也引发了对新领域的细致探索。

如果我们把品卡瓦的作品看做是一条线性的道路，那么就会发现一个惊人的现象：以前作品中占主导地位的、自我为中心的、高光的人物正在发生转变，现在的人物只是穿插着出现，或者全然不见，这些人物正在消失。剩下的空间只是一些痕迹，思想的痕迹。

但是当我们选择了非线性的角度去解读这些作品（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更合适），我们就会发现作者思想没有丝毫改变，而围绕这个中心的是漂浮着一圈一圈的人物形象以及品卡瓦的想象。他的思想就像是太空里想象出来的一个固定点，作者从这个点不断地去探测人类生活中的一个个瞬间。而这里所提及的问题，处理的是不断被验证的灭亡，以及对超越死亡的向往和对永生的信念。因此在摄影作品的表达方面，可以看到一些很明显的戏剧形式。

可以看到转折点，缓冲区，跨界的过程——然后就是死亡。在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中，这种体验都是无法避免的，也不会因金钱或者蛮力就被逐出脑海。在时间线的末端，就是黑暗的开始，同时也是潜意识思想的起点。从孩提时代，到人生硕果期，再到暮年，要和死亡面对的瞬间以不同的频率、不同的强度出现。即便是作为人生初始和人生原点的出生，也以某种方式包含着与终结的一种联系。品卡瓦作品的中心思想似乎是一个轴心，人们围绕这个轴心发现了自己人生的短暂无常，之后再寻找防御方法去抗争由此产生的恐惧、混乱和绝望。在这种背景下，加布里埃尔·马塞尔探讨的“精神活动的轴心”，明确地表达了自由和仁慈。因此，作为一个年轻人，一方面承载了不断更新的生命活力，一方面又是对生命中那些短暂而又完美时刻的短暂的预览，这种模糊的动机无可避免地屈服于生命过程中的毁灭。

与早前摄影作品中直立的人物形象不同，现在品卡瓦的作品更强调横向。人物与物体被横向地置于即兴创作的环境之中。有时候他们和一个既定的视野相关，有时候则是对其的否认。这种期待和被动的目的相连，创造出了一种玄妙的印象。甚至物体本身也在衰老，屈服于时间，等待着被新的物品代替，然而他们的目的几乎保持不变。这意味着和一个人的自我分离，不再成为一个人自己的影子。意味着对“留在光明中”的一种尝试。最终明白，认为死亡是客观的或者注定的这种分类并不现实——而反之也一样。剩下最重要的就是选择的可能性了。一种自由和一种仁慈。伊万·品卡瓦的作品中所浮现的正是这样一种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