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群体传播中的亚文化研究
——以表情包为例

2016-02-28 10:32
新闻研究导刊 2016年13期
关键词:亚文化群体文化

孙 页 薛 可

(上海交通大学 媒体与设计学院,上海 200240)

网络群体传播中的亚文化研究
——以表情包为例

孙页 薛可

(上海交通大学 媒体与设计学院,上海 200240)

本文通过对表情包的研究发现,新形态亚文化在网络时代获得了全新的生长空间,并与网络群体传播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正向互动。一方面,网络群体传播对亚文化进行了再塑造;另一方面,亚文化也强化了网络群体传播的特征。

网络群体传播;亚文化;表情包

以表情包为代表的网络亚文化日益成为青年群体日常交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网络群体中不断蔓延。基于这样的情况,网络群体传播与亚文化之间的关系值得探讨。

一、网络群体传播中的新形态亚文化

从广义上来说,“亚文化”通常被定义为更为广泛的文化的一个亚群体,这一群体形成一种既包括亚文化的某种特征,又包括一些其他群体所不包括的文化要素的生活方式。[1]从社会学角度看,亚文化群是被主流社会贴上了某种标签的一群人,他们往往处在非主流的、从属的社会地位上,有着区别于其他群体,尤其是占主导地位的群体的诸多明显特征,如偏离性、边缘性甚至挑战性,以及有着特殊的生活方式。[2]群体传播,是指群体进行的非制度化、非中心化、缺乏管理主体的传播行为。[3]在传统媒体主导传播活动的时期,亚文化传播多由人们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进行,随着新媒体的发展,网络为群体传播提供了一个无处不在的虚拟空间,也为亚文化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原本只是存在于现实中小范围的亚文化群体得以不断扩大,在虚拟的网络中进行大规模的交流与传播。作为新形态的亚文化,“网络亚文化”是与新媒体的形成和发展密切相关的,主要通过网络群体产生和流行的,所主张观点的形式和内容均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大众文化的文化现象。[4]

表情包、弹幕、字幕组、网红等都属于网络亚文化的范畴。其中表情包在网络群体中的认可度较高,使用率也较高,具有代表性。表情符号是一种用于交流情绪和情感的从属性符号,反映了人的基本姿态、基本礼节动作,以及面部表情和体态,主要由年轻人创作和使用。[5]随着即时通讯软件的出现以及80后、90后、00后进入社交网络,表情符号的形式与内容也越来越丰富,由最初的聊天软件如QQ、微信自带的表情符号发展到网友自发创作、传播,由单一的表情符号升级为以某一人物或事件(如还珠系列、甄嬛传系列等)为主题而形成的系列表情包。微信平台2015年数据研究报告显示,近五成的用户在聊天时使用过微信表情,其中5.2%的用户使用过付费的微信表情,而更多的用户则是使用免费的。

二、网络群体传播中的亚文化呈现——以表情包为例

作为存在于互联网时代的亚文化,表情包既带有亚文化的一般性特征,又被赋予了与网络传播相适应的新内涵。网络群体之间通过表情包进行交流,传 递的不仅是表情包的字面含义,还包含着深层次的心理诉求,在网络中构建了全新的亚文化场景。

(一)边缘性:草根创作者

亚文化的边缘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其在客观地位上从属于主导文化;二是其群体强烈的主观边缘意识。

就表情包本身而言,它是文字等传统主流的传播手段的衍生品,较之于网络上的火爆,在传统媒体上并没有被广泛使用。在阐述事实、表达观点时,传播者往往还是倾向于使用文字的形式,而受众对于这类信息的反应则可以通过表情包来表达,用表情包来强化、突出所作出的回应。

表情包创作者的边缘性更为显著。表情包创作者多为兼职的80后、90后,他们还处于奋斗的阶段,并未进入社会的主流圈,因而这些表情包的灵感多来源于他们处于社会边缘地带的实际体验。相较于专业化运作的表情制作工作室,他们是草根创作者,通常因为灵感或兴趣而创作。2015年7月,微信上线了表情开放平台,每个用户都能进行投稿,若通过审核就能进入微信表情商店获得关注,这就给了草根创作者们更多推广自己作品的机会。

(二)娱乐性:恶搞与戏仿之下的自娱自乐

尼尔·波兹曼指出,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形式出现。波兹曼的说法或许有点夸张,但是不可否认,表情包比文字更具有娱乐性。这样的娱乐性可视为对严肃的社会主流文化的逃离与解脱,通过恶搞、戏仿等方式,亚文化群体自娱自乐。

恶搞指对已有作品进行重新解读,赋予新的含义,以达到调侃目的,主流文化作品往往就成为了恶搞的对象。例如,电视剧《还珠格格》,过去其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故事情节、人物角色、配乐等,而如今剧中的不少人物都被加工成了表情包,并配以全新创作的少量解说文字,演员的表演被恶搞了,颠覆了以往的荧屏形象,但却受到了追捧。戏仿是对已有作品进行模仿,属于二次创作。例如,“友谊的小船”系列表情包原版发布后,短时间内就出现了“教师篇”等戏仿之作,不仅激发了网友极大的戏仿和传播热情,还成为了商家争相使用的营销段子。

网络时代,表情包的恶搞与戏仿等娱乐属性不断被放大,这种娱乐属性不需要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可与接纳,也与主流社会所定义的“娱乐”相去甚远,其意义只要在亚文化群体内部获得共同认可、进行流动。

(三)抵抗性:非主流表达与寻求认同

亚文化对社会主流文化的抵抗是伯明翰学派亚文化理论关注的核心问题。伯明翰学派认为,亚文化是与身处的阶级语境相联系的,青年亚文化产生于社会结构和文化之间的一个特别紧张点,它们可能反对或抑制主导和主导的价值和文化。更为准确地说,亚文化可能产生于由于发展引起的社会迁移的语境中。[6]

在社会转型过程中,贫富差距、公平与法治等问题较为突出,处于社会边缘地带的群体对这样的现实感受尤为明显,但又无力改变,因而他们转向了非主流的表达方式以示对现实的反抗,但是这种抵抗只是仪式性的。

伯明翰学派认为,抵抗的背后是亚文化群体寻求“认同”的需求。认同是指人们在社会互动过程中,对自身角色以及与他人关系的一种动态的评估或判定。[7]亚文化主要建构的是个人认同、集体认同以及文化认同。网络空间给表情包的爱好者提供了一个自我认同的场域,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他们可以表达真实的自己,融入集体。表情包的素材多是来源于生活,在创作的过程中被注入了各式各样的情感,这样的情感通过虚拟的人物表达出来,创作者和使用者都形成了这种虚拟空间中的文化认同。

(四)协商性:无法逃脱的收编

亚文化群体的抵抗是仪式性的,这种温和的抵抗很少会转化为动摇主流文化统治地位的实际行动,而是具有协商性,协商的结果就是主流文化对亚文化的收编。赫伯迪格提出,亚文化被整合和收编进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秩序中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商品化收编,二是意识形态收编。

表情包被收编的现象主要存在于商业化收编上,按照赫伯迪格“亚文化与为它服务同时也利用它的工业之间有着暧昧含糊的关系”的观点,表情包与娱乐产业密不可分。娱乐产业在为表情包提供市场的同时,也把一个个表情符号转化成了商品,进行大规模的复制生产,并且获得盈利。移动消息应用服务商Line 2015年公布的数据显示,Line的表情创作者在2014年5月~2015 年5月期间共计赚取了约4.57亿元人民币的收入。对于草根表情包创作者而言,虽然很多最初并未带有商业化的目的,但一旦创作出爆红的表情包,也有走上商业化创作、运营的可能。

三、网络群体传播与亚文化的互动关系

随着表情包形式、内容的日益丰富,以及人们社交需求的增长,其被越来越多地运用于群体传播中。Facebook表情包大战的出现就是亚文化借力互联网深入群体传播,群体传播又反过来借助亚文化强化自身特性的例证,显示了亚文化与网络群体传播之间的互动关系。

(一)网络群体传播对亚文化的再塑造

在传播形式上,网络群体传播实现了亚文化从相对封闭、现实、单一向开放、虚拟、多元的转变。早期的亚文化群体,基于对同一种亚文化的认同而聚集在一起,虽然人数众多,但与动辄就聚集进行表情包大战的2000万网友相比,早期的亚文化传播还是相对封闭的。出于时间、效率的考虑,人们日渐从现实中的交流转向虚拟空间中的交流,由此还带来了亚文化人群结构的多元化特征,这表现在网络打破了时间、空间的限制,同一亚文化群体可以吸纳更多具有不同的社会背景、地域、知识结构、年龄层次的人,而不同亚文化群体之间也可以实现便捷的交流,构成更广泛意义上的亚文化群体集合。在内容上,网络的开放性、包容性弱化了亚文化的抵抗性、颠覆性以及批判性,亚文化增加了更多娱乐、解压、缓解矛盾的意味。表情包处于不断的创作之中,每当有社会热点事件出现的时候,相配套的表情包也会在网络上随之出现。关注这些事件的群体通过表情包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者用表情包来强化、娱乐化用文字所表述的观点。若想要采取对抗、批判这些热点事件的实际行动,表情包是无法发挥实质性作用的,其他诸如弹幕、段子等亚文化同样如此。在FB表情包大战中,表情包亚文化只是缓和了原本该由主流文化主导的,一场剑拔弩张、严肃紧张的有关两岸统一问题的讨论的气氛,使其带上了娱乐、有趣、活跃的色彩,但仅通过这场“温和的文化交流活动”还是无法从根本上扭转一些台湾青年对大陆的态度,其传播效果有待商榷。

网络群体传播为亚文化提供了一种全新的传播途径,使其为适应这样的传播新环境而作出了一些改变,这样的改变不仅为其自身的发展找到了新的契机,也反过来为网络群体传播提供了新思路。

(二)亚文化对网络群体传播特性的强化

由于网络群体传播具有不受约束、自发性、平等性、匿名性、去中心化等特征,主流文化很难采取强制措施对其进行控制、引导,而亚文化具有相似的特征,加上其对主流文化的抵抗、颠覆意味的减弱,能够维持并强化网络群体传播的特性。

文字传播仍然是网络群体传播的主流手段,但是表情包这类亚文化传播手段的加入给网络群体传播增添了新气象,强化了其特征。就大段的文字而言,往往带有作者强烈的主观色彩,尤其是意见领袖的言论,即使是在网络群体中,也会对成员产生压力,使得某些成员不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在行为上产生从众,甚至形成极端化的群体意见。久而久之,网络群体中的平等性、开放性就会受到影响。但是亚文化不会带来这种压力,无论是作为网络群体中的意见领袖还是普通成员,发出一个简单的表情,或者一套系列表情,都可以看做只是一种消遣、娱乐,也许普通成员没有能力回复意见领袖所发表的意义深刻的言论,但回复一个表情还是轻而易举的。通过表情包的你来我往,群体之间的交流增多,关系被拉近。游离在主流文化之外的亚文化交流方式增强了网络群体中普通成员自发交流的欲望,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由于群体压力所造成的平等性的流失。同时,网络群体中个体的自我意识强烈,不受规则束缚,亚文化能够成为其冲破常规、展示个性的手段。

四、结语

新媒体时代,以表情包为代表的新形态亚文化与网络群体传播产生了越来越多的交集。在这个多元包容的时代,各种类型的亚文化层出不穷,聚集了大量网络群体,在网络上掀起了传播热潮。因而在关注亚文化与网络群体传播的正向互动关系之外,也要引导这些网络群体进行有序的、正向的亚文化传播,预防失控现象的产生。

[1] 波普诺.社会学[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78.

[2] 孟登迎.亚文化概念形成史浅析[J].外国文学,2008(6):93-101.

[3] 隋岩,曹飞.论群体传播时代的莅临[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49(5):139-147.

[4] 马中红.国内网络青年亚文化研究现状及反思[J].青年探索,2011(4):5-11.

[5] 王欢.解读大学校园文化新现象:网络表情符号[J].青年探索,2006(5):62-64.

[6] 胡疆锋,陆道夫.抵抗·风格·收编——英国伯明翰学派亚文化理论解读[J].文化研究,2006(4):87-92.

[7] 孙春英,大众文化:全球传播的范式[M].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153.

G206

A

1674-8883(2016)13-0008-02

本论文为2015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互联网群体传播的管控方案与社会引导对策研究”(编号:15AZD054)阶段性成果

孙页,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硕士研究生。
薛可,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传播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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