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图谱的编制实践及理论建设

2016-03-03 15:24蔡丰明
关键词:编制非物质文化遗产

蔡丰明

(上海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 ,上海 200235)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图谱的编制实践及理论建设

蔡丰明

(上海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 ,上海200235)

摘要: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图谱的编制是当前我国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一项重要任务。“非遗”资源的图谱编制工作不仅可以使大量“非遗”资源得到更好保护与保存,同时也可以使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资源更好地纳入中华民族的统一文化体系之中,成为国家实现多元文化管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编制“非遗”图谱可以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进行图谱化处理,使其具有更为直观性与可视化的效果,具体方法主要包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进行图形化、谱系化、信息化、数字化等处理,使其呈现鲜明的可视化特点。

关键词: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图谱;编制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20世纪90年代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的学术概念,其内涵是指人类所创造的各种具有深厚历史积淀与群体传承基础的,通过语言、行为、活动等一些非物态的形式所表现出来的文化表达形式及文化载体(空间)。1997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29次全体会议通过《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宣言》,正式提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Oral and Intangible Heritage of Humanity)这一概念。从这一概念可以看到非物质文化遗产最为鲜明的特点就是“口头性”(Oral)与“无形性”(Intangible)。2003年10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2届大会通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作了进一步界定:“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主要包括以下5个方面的内容:1.口头传说和表述,包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媒介的语言。2.表演艺术。3.社会风俗、礼仪、节庆。4.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5.传统的手工艺技能。“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实际上是在“民间传统文化”“民族文化”“民间创作”等这样一些传统学术概念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在中国,“民间文化”这一概念很早就在学界与社会上得到了广泛运用,其内涵很大程度上与当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相重合。

在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的蕴藏量极为丰富,截至2010年,我国“非遗”资源中被列入普查统计的总量就已达到近87万项。这些资源散布在我国960多万平方公里的整个中华大地,江河湖海,高山平原,村落城镇,街衢巷陌,无处没有“非遗”资源的身影。我国广大的内陆地区是中华传统农业文明的主要区域,这里长期以稻麦黍菽等农作物作为主要经济支柱,当地民众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以及文化方式无不与这种农业文明的基因相联系,因此,内陆地区的“非遗”资源也较为鲜明地体现了农业文明的特色,诸如各种农耕生产习俗、蚕桑生产习俗、手工棉纺技艺、庙会、社戏、龙舞以及神农、药王等神灵祭祀活动等等,都是这种农耕文明的产物。我国的东南沿海地区,濒临大海,岛屿众多,当地的经济产业中具有一定的海洋经济与海洋文化因素,诸如晒盐、捕鱼、造船等等,都是在适应濒海地区的生态环境中产生的。适应于这种海洋生态环境,沿海地区的“非遗”资源也带有一定的海洋文化因素。在我国的一些大都市,如北京、天津、西安、上海、广州、重庆等城市中,由于商业经济发达,手工业门类集中,因此这些地区的“非遗”资源较为鲜明地体现了艺术文化特性较强、手工技艺形式众多的特点。在我国的东北、西北以及西南部地区,居住着大量的少数民族居民,他们有着与汉族居民不同的经济文化方式,因此也相应地形成了许多非常有自己民族特色的“非遗”资源形式,例如民族史诗、民族歌舞、畜牧业生产习俗等。中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现了一种形态丰富、各具特色的地域分布格局,充分反映了资源的多样性与广泛性。

面对浩如烟海、规模庞大、分布广阔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储藏,当前迫切需要进行的一项工作就是对这些资源的整理与归纳。积极开展我国“非遗”资源的整理与归纳工作,不仅可以使大量的“非遗”资源得到更好保护与保存,同时也可以使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资源更好地纳入中华民族的统一文化体系之中,成为国家实现多元文化管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有关“非遗”资源图谱的编制是整个“非遗”资源整理工作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项主要以图为对象来进行整理、归纳与研究的基础性工作。编制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图谱的主要任务,就是将现今已经搜集到的大量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进行图谱化处理,使其具有更为直观性与可视化的效果,具体方法主要包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进行图形化、谱系化、信息化、数字化等等处理。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图谱将运用图形、图像、地图等表现方式来对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进行数据的汇集与理念的阐释,以使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呈现出鲜明的可视化特点。通过编制“非遗”图谱的方式,一方面可以使大量的“非遗”资源以一种非常直观的形态展现在人们面前,另一方面又可以把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列入一种 “谱系化”的体系中去进行考量,以使各种资源之间反映出诸如承接、递进、演化、交互等多种逻辑关系。正是由于这些特点,使得这项研究具有鲜明的创新性与学科前沿性特点。

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图谱的编制实践中,已经作出较多探索与尝试的是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分布图”的编制。“非遗”资源分布图是资源图谱中一种以空间形态呈现的图谱形态,其主要特点是将各种资源信息与其相关地区放到统一的空间概念中进行考察,通过对资源信息的生成发源地区、流布传承地区、辐射影响地区等等信息的分析与考察,使其形成一种地理上的对应关系。早在2007年,苏州市就编制创作了首张“非遗”资源分布图。该图分为正反两面,正面绘制的是苏州非物质文化遗产分布图,分别用图文并茂的形式简单介绍国家级、江苏省级、苏州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每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地理位置、代表形象以及所属区域都清楚标在地图上,并配有一个与此相关的专门图标。反面绘制苏州物质文化遗产分布图。继苏州以后,全国有相当一部分地区先后在对自身的“非遗”资源进行整理与研究的基础上编制出了一系列“非遗”资源分布图,例如浙江省宁波市“非遗”分布图、浙江省桐乡市“非遗”分布图、湖南省益阳市“非遗”分布图、河北省武安市“非遗”分布图、河北省唐山市“非遗”分布图、陕西省乾县“非遗”分布图、湖南省湘西土家族“非遗”分布图等等。2010年,湖南省政府以下达文件的方式,专门制定了编制该省“非遗”资源分布图的系统规划,计划共分《普查资源分布图》《特色资源分布图》《普查资源目录汇编》等几种类型,对全省的“非遗”资源进行了全面整合。

2007年以后我国一些由某一地区自行编制的“非遗”资源分布图主要有以下特点。

1.门类丰富齐全。在我国现已编定的一些地区性“非遗”资源分布图中,其门类大都体现了较为丰富齐全的特点。例如被列入湖南省益阳市“非遗”资源分布图中的项目,其门类细分为戏剧、曲艺、民间杂技、传统美术、传统技艺、生产商贸习俗、消费习俗、人生礼俗、岁时节令、民间信仰、民间知识、传统体育、游艺与竞技、传统医药、民间文学、传统音乐、传统舞蹈、民族语言及其他类别,基本上涵盖了我国“非遗”资源分类体系中的所有门类。

2.地域特色鲜明。大都呈现了较为鲜明的地域性特色,纳入图中的项目与内容,多为当地民间特有的、与当地民众社会生活密切相关的文化遗产形式。例如在浙江省宁波市“非遗”分布图中,具有宁波走书、宁海平调、四明南词、奉化布龙、渔民谢洋节、姚剧甬剧、梁祝传说、徐福东渡传说等一大批颇具宁波本地特色的文化遗产形式,体现了浓郁的宁波地方文化艺术特色,反映了独特的宁波地方民间生活风情。

3.表现直观形象。“非遗”资源图谱作为一种以“非遗”资源为表现对象的图谱形式,在形式上具有十分鲜明的直观形象性。例如在苏州与宁波编制的“非遗”资源分布图中,都运用了直观形象的图标将各种项目在地图上进行了醒目的标注,旁边再配以简单的文字说明,使图谱呈现简单明了,直观形象的视觉效果。

以上这些主要由地方文化部门发起组织的“非遗”资源分布图的编制在技术上还大多停留在较为传统和经验性的层面。近年来主要由一些高校或者研究机构承担与组织的“非遗”资源分布图编制实践,则把这项工作引向了更为现代和学理性的层面。其中由北师大主持的“数字故事民俗地图”的编写与研究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例。作者把有关民间故事和民俗的研究成果与具有现代高科技特点的计算机数字化技术以及地理信息技术(如GPS定位技术、GIS分图层存储技术等)相结合,创制出一套数字故事民俗地图的应用模式,致使现今我国留存的大量民间故事与民俗事项可以通过数字化技术的处理在电子地图上得到精确的呈现。通过这种表现方式,大量的民间故事与民俗事项信息可以被转化成为数字化信息,并在地图上得到多层、多元、多空间、多图形的表达[1]。这种具有现代数字技术意义的制图技术在民俗学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领域中的实际运用,使我国的民俗事项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分布图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革命性”时代。

除了分布图编制以外, 近年来我国也有另外一些学者从更加宏观的意义上对“非遗”图谱的编制进行了探索,并且希图运用数字化与信息化技术的手段来建立一套较为完整的“非遗”图谱编制技术系统。如武汉大学信息资源研究中心在近年来开展的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可视化图谱研究工作,就是其中较为突出的一例。研究者提出了具有数字化与信息化技术意义的“可视化非遗图谱”设计理念,并运用一些相关的“非遗”实例对这项研究进行了实证性的探讨。 所谓“可视化图谱”,简单而言就是使用可视化方法实现的、描述原始事物图形的一种方法。这种图形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事物的细节,并且遵照事物的内在关系加以组合。诸如人物关系图谱、动植物谱系图谱、历史图谱、地学图谱、思维图谱等都属于这一类型。“可视化图谱”主要是通过对数据进行加工,抽象化描述而得到的, 较为注重对于图的分析方法的应用。研究者又把具有可视化特点的“非遗”图谱分为“非时序图谱”与“时序图谱”两种,前者不考虑时序的概念,主要从相对静态的层面对“非遗”进行描述;而后者则主要强调时序的概念,反映各种事物在不同时间阶段的演化[2]。

中国的“非遗”图谱编制工作在近年来已经迈出了很大的步伐,从由一个地区、一个部门发起组织的地方性“非遗”资源分布图编制,到具有较强学理性与技术性特点的数字民俗地图制作,再到提出有关“非遗”图谱制作体系的构想,标志着中国的“非遗”图谱编制正在走向一条逐渐完善与成熟的道路。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图谱编制的发展轨迹,与中国整个图谱编制事业的发展轨迹是完全一致的,它体现了图谱制作逐渐由写实性的手绘线描向抽象性的信息集聚发展演化的特点,反映了我国在文化遗产保护以及文化信息储存方面的不断探索与进步。

目前存在的一些不足与问题主要如下。

1.范围相对狭小,缺乏全国层面的整体性成果与样本。虽然已经具有一批较为可观的“非遗”图谱成果,但是其范围大多还局限在某一地区或者某一部门,覆盖的地域与范围相对狭小,社会影响力也相对有限。而从全国层面上对“非遗”资源进行整合与表现的图谱成果则颇为少见。

2.规则不够统一,缺乏宏观层面的体系构架。现有“非遗”图谱编制文本在材料选择、规则制定以及体系构建等方面,大多是按照编制者自己的思路来设计与编创的,缺乏一个更为宏观层面的编制体系的统辖,因此往往是各自为政,自成一体,显得较为零碎而不成系统。

3.信息不够多元,缺乏多视角的信息表达与展现。现有“非遗”图谱编制文本在对于信息的搜集以及表现方面还显得较为单一与狭隘,和资源本身的丰富性相比还有较大的距离。例如现有的许多“非遗”资源图谱成果大多只重视了资源的地域分布信息情况,却对历史源流、表现形式、生态环境、行为方式、代表作品、传承人及其相互关系等其他诸多方面信息因素缺乏关注,现有的“非遗”图谱大多是资源分布图,而其他“非遗”资源图谱形式,如资源传承图、资源流变图、资源类型图等较为鲜见。

4.专门特色不浓,缺乏对“非遗”项目或者资源自身个性的强调。现有“非遗”图谱编制文本大多将许多门类的资源集中在一幅图中进行表现,而较为忽视对一些具有鲜明个性特色的项目或者资源的专门性研究,以致造成直至今日还很少看到一些能够具体反映某个“非遗”项目或资源详细信息的专门性图谱文本形式(如皮影戏图谱、越剧图谱、田山歌图谱等)。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虽然我国在“非遗”图谱编制的应用实践领域中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与其相应的“非遗”图谱编制理论研究却仍然处于较为滞后的状态。从现有的“非遗”图谱编制成果来看,绝大部分都显示了应用性、经验性较强而理论性、学科性较弱的特点。具体而言,大多还停留在对于个别地区、个别部门的“非遗”项目的图谱形态制作以及技术性手段运用的探索尝试阶段,缺少对一些更加深层和抽象的图谱编制理论问题,如“非遗”图谱编制的内涵范畴、分类标准、研究方法、功能价值等等方面的深入探讨,更缺少对于有关图谱编制理论体系构建方面的整体性思考。这一事实所造成的结果是,一方面致使我国在有关“非遗”图谱的编制事业中难以超越个别与具体的实践局限而形成一种更为深刻、宏观、更具有整体性与普遍性意义的学术思想体系与“非遗”图谱科学;另一方面致使现已出版的各种图谱成果大多自成一体,标准不一,难以形成一个较为完整与规范化的编制体系。

笔者认为,“非遗”图谱理论应该是“非遗”图谱编制事业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非遗”图谱学学科建设的一个重要基础,它具有超越具体实践经验的规律性、普遍性、整体性意义,并可对编制实践起到归纳、提升与指导作用。充分重视图谱编制的理论研究,不但可以使我国的“非遗”图谱编制事业超越个别与具体的经验局限,逐步上升到更加具有宏观性、整体性与普遍性意义的学科研究层面,形成独树一帜的“非遗”保护体系与“非遗”图谱学科体系,同时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促进图谱的编制实践向着更为规范化的方向发展,使其达到更加科学、规范与有效的程度。

从较为宏观的研究范畴来看,“非遗”图谱编制的理论建设主要包含了三个方面的维度:一是本质论,其理论研究取向主要包括图谱编制的概念与内涵、范畴与形式、特点与分类、体系与结构等等;二是方法论,其理论研究取向主要包括“非遗”图谱编制的研究分析方法、归纳整理方法、分类综合方法、数据统计方法、可视化表现方法、数字化存储方法等等; 三是价值论,其理论研究取向主要包括“非遗”图谱的保存价值、认知价值、研究价值、开发价值等等。在当今我国“非遗”图谱的编制实践逐渐推进的过程中,充分重视与强调这些理论建设是非常必要的,它可以促进编制实践向着更加自觉、规范、科学的方向发展。只有对概念、特点、形态等各种理论元素有了较为理性的认识,才能更好地把握图谱的本质,使图谱的编制更加符合“非遗”学科发展的规律,体现文化遗产保护的特点。只有具备“非遗”图谱编制的统一规范与标准,才能使编制工作更好地达到较高的效率,避免重复、遗漏与矛盾。 同样,只有强调“非遗”图谱编制的科学价值与科学方法,才能使“非遗”图谱编制的内容与形式更加符合客观实际的情况,更好地维护研究工作的真实性与可靠性。总之,要想使“非遗”图谱的编制工作向着更加完善的目标发展,就必须提高对“非遗”图谱的自觉意识、规范程度和科学水平,而要想实现这一点,就必须加强对“非遗”图谱编制的理论研究,从而更好地认识与理解“非遗”图谱的本质特征与发展规律 。

参考文献:

[1]赖彦斌,董晓萍.数字故事民俗地图志[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2:3.

[2]周耀林,程齐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可视化图谱表示[J].信息资源管理学报,2011(3).

(责任编辑张楠)

The Compilation Practice and Theoretical Construction of Resource Atlas of China'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CAI Feng-ming

(Literature Institute, Shanghai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Shanghai, 200235, China)

Abstract:As an important task to preserve China'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the compilation of its resource atlas can make the distinctive geographical and cultural resources better integrated into a unified cultural system of the nation.It can carry out the image-processing of the large number of collected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resources in order to achieve intuitively visual effects through such specific methods as graphics,pedigree chart,information technology, digitization, etc.

Key words: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resource atlas; compilation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71(2016)01-0001-04

作者简介:蔡丰明(1951- ),男,上海市人,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硕士生导师,上海社会科学院民俗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上海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体系与资源图谱研究”首席专家,主要从事民俗学研究。

基金项目:2012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体系与资源图谱研究”(12&zd019)的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5-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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