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进之《黔中杂诗》所涉明末贵州民族文化与生态背景的再认识

2016-03-09 13:16杨庭硕皇甫睿
关键词:少数民族贵州生态

杨庭硕 皇甫睿,2

(1.吉首大学 历史与文化学院,湖南 吉首 416000;2. 吉首大学 张家界学院,湖南 张家界 427000)



对江进之《黔中杂诗》所涉明末贵州民族文化与生态背景的再认识

杨庭硕1皇甫睿1,2

(1.吉首大学 历史与文化学院,湖南吉首416000;2. 吉首大学 张家界学院,湖南张家界427000)

江进之,明代诗人,明万历二十年前后以监察御史身份到贵州视察司法得失,任职之余凭借自己所见所闻所感写成《黔中杂诗》十首。这组诗其后收入了郭子章《黔记·诸夷卷》的附录,诗中较为全面准确地描绘了当时贵州各民族文化的实情以及贵州生态环境的特异性,对于民族史和生态史的研究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此前的研究,大多倾向于主要对该诗所反应的贵州社会史价值展开的探讨,对其民族史和生态史的价值却缺少必要关注。然而,随着时代的推移和环境的变迁,民族文化的流变,加上诗歌本身的艺术特点,很难全面地对背景材料加以系统梳理,以至于即便是名家的研究成果,在征引这组诗时难免误读或曲解。为此,对该诗所涉明代贵州文化与生态做出系统的解读,肯定有助于该诗史料价值的提升。

文化;生态;再认识

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shb.2016.04.008

一、导言

江进之,本名江盈科(1553—1605),号绿萝山人,明代湖广桃源人,万历二十年(1592年)进士,先授常州知县,后任四川提学副使。江进之在万历年间担任监察御史一职期间,在贵州采风时写成《黔中杂诗》10首,主要反映贵州境内各民族风俗,以及贵州特异的生态背景,因而被明末知名学者郭子章收入《黔记·诸夷卷》[1]的附录。

这组诗对研究贵州的民族与生态史料价值极高。然而,随着时代的推移,诗中所描写的文化与生态实情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以至于今天的读者在不了解历史背景的情况下很难读懂该诗所反映的文化与生态实情。与此同时,诗中所用的俗语和表达的方式与今天的学术规范差异太大,如果不加以必要说明,诗中所反映的文化与生态实情,今天的读者也无法做出准确的认识和理解。此外,由于这是律诗体写成的古体诗,尽管诗人也做了必要补注,但远远不够。如不把诗中所涉背景材料加以解释,该诗的文化与生态史料价值也无法做到正确的理解。为此,在熟读全诗并查阅相关典籍后,我们对全诗做了尽可能详尽、准确的注释和解读,意在凸显其民族文化与生态史料价值,以供读者参考。以下仅以这组诗的原有排列顺序次第做注和说解。

二、解读

其一:回首黔中望鼎州,春云隔断五溪流。青山到处皆诗料,白鸟相过似旧游。蛮女插花偷面笑,征夫望岭合眉愁。千回万转肠堪折,亏杀长庚与用修。

首联注:“回首”,有幸离开贵州,却忍不住回望贵州,表达了一种复杂的依恋之情。“黔中”,秦汉时在武陵地区设置过黔中郡,隋唐时又改建为黔州都督府,其辖境部分与贵州重合,明代设置贵州省时将贵州简称为“黔”,诗中此处提到的“黔中”则是以秦汉时代的古地名代指明代的贵州。“望”,眺望,寄寓着期望赶快抵达之意。“鼎州”,唐朝武德四年(621年)设置为朗州,天宝元年(724年)改名为武陵郡,辖武陵(今常德武陵区、鼎城区、桃源县地)、龙阳二县。宋乾德二年(964年)改朗州为鼎州,这里是诗人的故乡所在地。“春云”,诗人当时离开之际正值春天,贵州多雨,素有“天无三日晴”之说,春雨时浓雾缭绕为其常态,因而写作“春云”。“五溪”,指五溪地区,汉代至唐代对沅江流域的古称,涉及湘黔渝鄂三十几个县市,诗中用这一古称主要代指湖广和贵州的沅江流域。按:此句诗的背景正是诗人行船抵达湖广行省所管辖的黔阳县(今怀化洪江市黔城镇),在船上向西望去,依稀可见刚刚亲历过的浓雾萦绕中的贵州,向东望去,自己的家乡鼎州就在前方,但浓雾也逐渐将贵州隔断。此处表达的是诗人离开贵州时复杂的情绪。

颔联注:“青山”,指植被茂盛的山坡。值得注意的是,此处称为青山,乃是诗人在行船中所见的贵州生态景观,山清水秀,生机盎然。这与在一路旱地所见的“绝壁烧痕”景观迥然不同。时下,不少学者以“绝壁烧痕”和《徐霞客游记》[2]的相关记载为依据,认定明代时的贵州由于普遍实施刀耕火种,生态环境已经严重石漠化,对这样的认识,有必要加以澄清。实施刀耕火种,绝不等于对森林实施乱砍乱烧,而是仅对山脊区段的疏树草地生态系统或灌丛草地生态系统才可以实施的刀耕火种。而明代旱地一路穿越的地段,出于防范、规避袭击,和为牲畜提供饲料的需要,都会尽可能选择频繁实施刀耕火种区段通过,一路走向都是沿半坡或山脊区段穿行,而这些地段恰好是适宜刀耕火种的生态背景。因而《徐霞客游记》的相关记载乃是在山间一路所见,其所反应的实际仅限于上述两种生态系统,与“绝壁烧痕”是同一区段,与诗中所描述的沿途青山并不矛盾,只是所指对象不同而已。光凭“绝壁烧痕”就认定贵州全景石漠化,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嫌。事实上,不仅是舞阳河沿岸,明代贵州的其他河流沿岸,包括都柳江、清水江沿岸,其生态景观都是青山绿水,“白鸟”等鸟兽的天堂。“诗料”,指值得写诗吟诵的素材。“白鸟”,当地对白鹭的别称。“相过”,指在船边相依而过。“旧游”,指已经到过的地方。按:诗人对贵州的山清水秀难以忘怀,到了湖广境内,江河两岸的白鹭如同贵州一样,依然成群结队,使自己不由地产生了错觉,以为还身处贵州境内,曲折地表达了诗人对贵州的依恋。“青山到处”、“白鸟”分别展现了氵舞阳河两岸茂盛的植被和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贵州森林覆盖率极高,必然配有丰富的野生植物和野生动物资源。

颈联注:“蛮女”,此处泛指贵州境内各少数民族少女。“插花”,少女将鲜花插于头上作为装饰。“征夫”,指前来贵州戍守的卫所屯军。“偷面笑”,略带羞涩的传情微笑。“合眉愁”,紧锁双眉发愁。按:望着贵州的崇山峻岭,士兵们即便是面对少女们含情脉脉的笑脸也无法解除心中对贵州望而生畏和远征他乡的愁苦。

尾联注:“千回万转”指明代贵州一路的曲折。“长庚”,原是金星的别称,这里借指诗人李白。李白字“太白”,“太白”也是金星的别称。李白曾经被流放夜郎,而贵州辖境恰好是唐代时夜郎故地。(其实,李白在流放途中得到特赦,没有抵达贵州境内。)“用修”,指明代诗人杨慎的字,他曾被贬谪至贵州、云南而留下大量诗作。杨慎的诗作在《贵州名胜志》[3]、《黔记·山水志》[4],以及嘉靖、万历两《贵州通志》[5-6]都有大量摘编,其诗作的价值与江进之的诗相似。两人的诗作在探讨贵州生态史和文化史时可以相互印证、相互补充。按:面对群山环绕和道路曲折,诗人忧愁万千,幸亏李白和杨慎没有受到伤害,进了贵州还能出得了贵州,并留下了大量诗作。其实,这两句诗所展现的是,贵州与外来人的家乡迥然不同的生态环境和民族文化,面对漫无边际的崇山峻岭,外来人对贵州环境的不适应与恐惧心理。

解读:全诗首先介绍了当时贵州行省所处的地理位置,东与湖广省接壤,途径五溪地区。同时,“春云”句交代了贵州的气候特征,贵州位于副亚热带东亚大陆的季风区,气候类型属中国亚热带高原季风湿润气候,常年雨量充沛,雨量集中在夏季,在大自然降水的过程中产生云雾是很自然的现象。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与汉族地区相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以至于在当地少数民族看来是很开心、愉悦的事情,在征夫们看来却是如此地令人忧愁和悲哀。

其二:西来无事不堪悲,乱后民间半仳离。道路中穿惟一线,山蛮四塞尽诸夷。蓟门谈笑牵情远,盘瓠方言入耳疑。憔悴何须论放逐,使臣亦自叹孤羁。

首联注:“西来”指前往位于西部的贵州,“乱后”指“平播之役”战乱之后,“仳离”指人户逃散,村寨荒凉。按:来贵州后发现没有一件事情不令人感到沮丧和愁苦;“平播之役”后,一半以上的人户四处逃散,人烟荒凉,一片狼藉。

颔联注:“道路”指明代从湖广横穿贵州抵达云南的国家驿道主干线。“山峦四塞”,指山连着山,山上有山,将贵州层层包围。“诸夷”指贵州境内的各少数民族居民。按:唯一的一条主干道横穿贵州,四周都是层峦叠嶂,生息着贵州各少数民族。身处期间的卫所屯军和朝廷官员,乃至于前往贵州经商的商贩,犹如置身于语言不通、文化迥别的孤岛之中,感到文化的失落与孤寂,无人得以幸免。

颈联注:“蓟”,是明代首都北京所在地区的古称,此处的“蓟门”是借指中央王朝。“盘瓠”,指西南少数民族始祖,这里的“盘瓠方言”泛指贵州各少数民族所操的本民族语言。“牵情远”,偏离贵州的生态与文化实情十分遥远。“入耳疑”,即使传到了耳中,也一句都不懂。按:远在京城的群臣们并不知道贵州的实情而盲目乐观,其实他们心中的贵州与实际的贵州相差万里,连当地居民的话都听不懂,即便是身处贵州的官员和士兵都无法把握贵州的实情。

尾联注:“使臣”,因为此次是江进之奉命视察贵州,故自称“使臣”。“羁”原意指马缰绳,“孤羁”指诗人自己孤零零来到陌生的贵州。按:不用说那些被放逐的官员是多么潦倒失落,就连作为朝廷重臣的诗人自己来到贵州后,都不由地感觉无依无靠,极度孤寂。这是一种由文化与生态迥别而引发的心理创伤。

解读:此全诗是承袭前首诗而来的,抒发诗人在亲历贵州期间的内心感受,且全诗触及到了当时贵州的战乱、山形地貌、语言文化等方面。特别体现出贵州山水虽美,但是地理位置极为偏远、闭塞,处在群山环抱之中,以及多民族杂居,语言差异大所导致的无法沟通交流,这些都与中原地区形成巨大反差。由于文化的排抗效应、文化失范,使得诗人、屯军、钦差们都倍感孤寂。那些远在京城的官员们没有深入实地考察,完全不了解贵州的民族文化实情,却还盲目地指挥和下达命令,最后导致得不偿失,弄得贵州的守军和官员也是苦不堪言。

其三:群峰莽亘插天遥,旅魄都从一望销。蛮语兼传红仡佬,土风渐入紫姜苗。耕山到处皆凭火,出户无人不佩刀。一自播兵蹂躏后,几家茅屋入萧条。

首联注:“群峰莽亘”,是对贵州中部和东北部地区高原台面的描述,由于地质运动和江河切割后形成的千沟万壑的破碎地貌,这种苍茫无垠的景观使人在其中尽显渺小,容易产生望而生畏的情绪。“旅魄”指旅行者的魂魄。按:千沟万壑、苍茫无垠的地貌使得旅途中的人一看见就会失魂落魄。

颔联注:“蛮语”泛指当地各少数民族的语言,“兼传”错杂在各种不同民族语言中,依稀传来某种语言的话语声。“红仡佬”,在贵州的古代典籍中,将仡佬族分为红仡佬、花仡佬、打牙仡佬、披袍仡佬、剪发仡佬等支系,但这些分别与当代民族识别的结果有差距,其中既涉及到仡佬族,也涉及到部分苗族的支系,文中所称红仡佬在明代典籍中,有时兼指操罗泊河次方言的苗族。这部分苗族集中分布在今天的开阳县、贵阳市、龙里县三地的毗连地带。“紫姜苗”也是指这一支系的苗族,其名称是从苗语翻译而来,意思是生息在平坝上的苗族。这两部分民族由于生息地正当滇黔驿道的主干线附近,从清平到贵阳路段的周边地区,因而像江进之这样的外来官员最容易接触到他们,能辨出他们的语言。“土风”,当地各民族特有的风俗习惯。按:贵州汉族居民当中夹杂着红仡佬口音,当地风俗习惯中也混杂有紫姜苗的风俗。这一联诗句隐含着空间分布情况,大体而言,红仡佬的分布区贴近贵阳,而紫姜苗的分布区则位于以东的清平卫一带。整联诗的空间方向是指,从贵阳出发向东去的沿路感受。

颈联注:“耕山”,没有固定的耕地,在荒芜的山坡上直接播种粮食称为“耕山”。“凭火”,仰仗刀耕火焚去清理耕地。“刀”,长刀,环首刀,《溪蛮丛笑》也有记载:“出入坐卧,必以刀自随,小者尤銛利,名仡党。”[7]刀,是他们从事刀耕火种的必备农具。其刀尖在作业时用来剜地播种,因而刀柄顶端佩以大环并饰以纺织品,这样的型制是出于脱手后落入荒草中难以寻找,而做出的专门设计。环首刀也可兼作狩猎工具和作战武器。苗族生息的地带为亚热带季风丛林区,生产及生活区草木茂盛丛密,行路时需用这种环首刀砍出通道。按:这里的人从事的是游耕生计,因而没有一个出门不佩戴长刀者,在局外人看来必然感到难以理解。

尾联注:“一自”,自从,“播兵”指播州土司杨应龙所统帅的叛军。按:自从战乱后,许多家户都陷入了生活困境,日趋萧条。

解读:全诗涉及到了文化冲突问题,包含了四大文化差异,即生态环境、耕作方式、语言、出行方式。首先展示了贵州环境的恶劣、地理位置的偏远,令人望而生畏,“群峰莽亘”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外来人由于不熟悉环境,很容易产生恐惧心理。“红仡佬”、“紫姜苗”说明贵州地区聚居着各种少数民族,同时也会伴随各自不同的少数民族语言、生计方式以及民情风俗。“耕山”“凭火”,体现的是当地少数民族从事的是刀耕火种的游耕生计。这种与汉族居民长期从事的固定农耕完全不同的生计方式,让汉族官兵很容易感到惊诧;出入佩刀,如不了解实情,很容易让外来的屯军感到触目惊心,产生误解,认为当地少数民族民风彪悍,特别是提到某些民族时,甚至会产生谈虎色变的感受。

其四:地理相传属夜郎,千峰万壑凑为乡。杂居獞种兼猺种,赶集牛场与兔场。洞女肤妍工刺锦,蛮姬发短不成妆。鱼盐便是珍奇味,那得侯鲭比尚方。

首联注:“夜郎”,贵州境内的古国名,“凑”指不成规矩地拼凑在一起,“乡”泛指各少数民族聚落。按:相传这里是夜郎国的故地,这里平地少,到处都是千沟万壑,各族居民也是因地因形地聚居在一起。

颔联注:“獞种”,即壮种,是宋元以来对我国百越系统少数民族如壮族、水族、侗族的侮辱性称谓,此处专指贵州境内的布依族。“猺种”,对苗瑶系统各民族居民的通称,此处是指贵州境内的苗族和瑶族。“牛场与兔场”,明代时,贵州各民族以十二生肖轮回计算年、夜、日、时,而且每个生肖都与相应的生肖名集市点相匹配,从而构成一个最基本的商贸圈,这里仅是举例性的概说而已,意在强调当地各民族文化物的商品交换都是在这样轮回流转的集市上展开。

颈联注:“侗女”,指侗族妇女。“肤妍”皮肤洁白细嫩,长得漂亮。“工”,擅长做……工作。“刺锦”,刺绣与织锦,这是侗族妇女的传统服饰工艺。“蛮姬”字面上是泛指各少数民族妇女。但下文提到的“发短”一句,足证这里应该是指仡佬族中的剪发仡佬少女。剪发仡佬的标志性习俗是终生要将头发剪短,这与贵州其他少数民族都不同,以至于剪发仡佬的少女没办法化妆戴首饰,故称“不成妆”。按:侗族妇女皮肤白皙又擅长刺绣与织锦,剪发仡佬族的少女由于发短而不能梳成发髻并佩戴精美的首饰。

尾联注:“侯鲭”产自黄河的珍贵鱼类,按:贵州境内严重缺乏来自内地的食盐和珍贵的食品,当地各民族哪能像中原地区一样还能吃上珍贵的侯鲭鱼。

解读:这首诗展现的是贵州各少数民族的衣、食、住、行等方面的特异性。通过阅读典籍,诗人知道这里曾是故夜郎国的疆域,但当他亲临此地后,所见所闻都令他震撼。诗中首先介绍了贵州特有的地理特征,杂居着苗瑶民族、氐羌民族、百越民族,而且少数民族的服饰特征也非常鲜明,侗族妇女擅长刺绣与织锦,剪发仡佬有剪发习俗,这不仅与汉族风俗差异很大,与贵州地区其他少数民族的风俗特征也是风格迥异。全诗充分体现了贵州地区少数民族结构的复杂性与多元性。除此以外,诗人还介绍了少数民族的相关饮食信息,因为贵州距海较远,境内又没有井盐和岩盐,食盐奇缺且非常珍贵。还提到了农村的贸易集市,十二生肖中的每一天都有特定的集市点从事商贸活动,十二个集市点又构成了一个最基本的商贸圈。

其五:何处关山是尽期,马蹄终日历嶔崎。村墟寂寂寒烟火,野镇萧萧闪戍旗。天断不闻阳雁过,云深只有岭猿知。我期汉吏宽文网,莫把繁文缚属夷。

首联注:“关山”指关隘,“嶔崎”指山势高俊陡峭的样子。按:遍地的关山,何时才是个尽头,这里的行人每天都行走于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当中。

颔联注:“村墟”指村落,“寒”是意动用法,感到寒冷,“野镇”,这里泛指明代卫所军人在野外的驻扎地,“戍旗”指飘扬的军旗。按:村落一幅荒凉冷落的样子,连升起的炊烟都感到寒冷,卫所驻地依稀能看见飘扬的军旗,也是一幅荒凉寥落的样子。

颈联注:“阳雁”,返春后往北而飞的大雁;“领猿”,山上的猴群。按:崇山峻岭将天地隔开,听不见大雁飞过的声音,烟浓雾锁的山中生息着成群的猴子。听到这样的声响,不免令人感到极度荒凉寂寞。

尾联注:“期”,期盼;“汉吏”,此处托名汉朝,将明朝的官吏也称作汉吏,目的是怕引起当时人的曲解和报复。“宽”,使动用法,将繁冗的官方文书和礼仪彻底放宽。按:我期望朝廷官吏能把繁冗的文书和礼仪彻底放宽,千万不要用这些繁文缛节来束缚这些少数民族。

题解:全诗从道路的艰险、居民居住的分散、地标不明确三个方面,揭示出贵州境内交通条件的艰苦和信息传递的困难。诗人哀叹贵州地区有翻不完的山,涉不完的水,各少数民族的村落就散落在这崇山峻岭之间,卫所屯军也不得不居住在其中。面对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朝廷还不断下达指令,繁文缛节弄得当地居民、驻守官兵都是力不从心。更重要的是,不熟悉了解当地实情,朝廷的指令对于治理贵州地区是毫无帮助,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其六:茨屋茅墙到处家,春来各各赛烧畲。荒墟社鼓声全咽,野哨危旌影半斜。客货青铅兼白锡,珍奇石绿与丹砂。君王莫据图经看,搜采重劳内使车。

首联注:“茨屋茅墙”此处是指用茅草和枝条搭建的临时性住所,这是明代各民族居住环境的常态。“到处家”,迁徙不定,四处为家。“赛”相互竞争,争取把农活做得更好。“烧畲”,即上文提到过的“耕山到处皆凭火”,也即“刀耕火种”,一般在春季实施,冬季主要依靠狩猎采集的生计方式,入春后则以家族村寨为单位,家族成员集体从事刀耕火种。按:这里的居民四处为家,随地迁徙,春天来后各村各寨便相竟实行刀耕火种。

颔联注:“社鼓”,指春天在祭神时所打击的鼓,但此处具体指土家、仡佬等族的耕作习惯,详情可参见陆游的《入蜀记》[8],该书指出土家族耕作时要击鼓为节,全体成员要排成队伍,按照鼓点协调向前推进耕地,翻耕土地和播种粮食,有关这一耕种特点,弘治《贵州图经新志》[9]、嘉靖《贵州通志》。“野哨”,建立在荒郊野外的哨所。“危旌”,士气低落,军威不整的军旗。按:此联意在强调“平播战役”后贵州农村的残破景象,村庄残破,社鼓声也似乎在哽咽,哨所沉重荒凉,军旗不整,就连军旗的影子都显颓废。

颈联注:“客”,来贵州进行贸易活动的商贩。“货”,收购,专卖。“青铅”,纯度不高的铅锭颜色发青,故称“青铅”。“白锡”,较纯的锡呈深灰色,但这里是指“锌”,因为贵州是产锌矿,而不是产锡矿。明代时候人们由于化学知识欠缺,不知道锌是一种独立的元素。直到清末,中国学者在翻译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时,才临时创造了一个锌字去指代这种元素。另外,由于锌看上去与铅、锡相似,因而在明代典籍中有时将锌称为白铅或白锡。[1]与此相关的情况,不少历史学者也往往误读,这对正确认识历史上的贵州的各民族文化生态,会导致以讹传讹,比如,《贵州古代史》[10]就曾经出现过明显的误判。“石绿”,这是一种含有铜的矿物,是名贵的绿色颜料和装饰材料,一般用于与漆调和,从而使漆着色,也是中国古代习用的外用药物。“丹砂”,是一种名贵的红色颜料,又称朱砂或辰砂,为纯度极高的硫化汞结晶。上述四种矿物,都是贵州特产的珍稀矿物,也是当时内地客商竞相来贵州采购贩卖的对象,同时也是上贡朝廷的贡品。凭借此联的记载可以间接推知,明代贵州各民族已经掌握了非常丰富、高超的采矿和冶金技术技能。其中关于丹砂的开采,可参考田汝成《炎徼纪闻》[11]对土家族开采汞矿技术的记载。

尾联注:“君王”,指万历皇帝,万历皇帝执政后期派遣太监到各处专门针对矿产的开采征收重税,额外加税引发了国内各矿区矿工的反对,史称“矿税之祸”。此句是针对这一社会败政提出的规谏和批评。“莫据”,不能单凭……就下结论。“图经”,官方统一编纂的各地方志总称。“内使”,任命太监出任的钦差,直接代表皇帝的使臣。按:希望皇帝不要仅凭手上拿着的地方方志随意下结论,在此地大肆收购土特产,哪里知道收购的极其不易。

解读:全诗通过描写朝廷官员来贵州采办特产给官员自己与当地乡民带来的不便和痛苦,各少数民族的居无定所给特产搜集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这里一方面直指万历皇帝新办矿税给贵州造成的灾祸,另一方面也是概述了贵州各民族在农耕之余所从事的采矿生计,以及贵州特有的珍稀矿产资源(青铅、锌、石绿、丹砂等),这样在汉人眼中的落后农耕与珍稀的矿产资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从而起到认识上的启示作用,希望内地的汉人了解这里产出的珍稀物品也是他们生活中的必需品,但这些矿产资源来之不易,因而值得倍加珍惜。

其七:地险人稀物态凉,萧疏羸马与牂羊。彩绳贯贝苗姬饰,蛮锦裁衣卫士装。绝壁烧痕随雨绿,隔年禾穗入春香。民间蓄积看如此,那得公家咏积仓。(贵州土俗藏稻穗,不藏谷)

首联注:“羸马”,骨瘦如柴,疲惫不堪的驮马。“牂羊”,腿脚不健壮的山羊。这里分别指贵州特有的家畜物种乌蒙马和山羊。按:贵州地险人稀,连特产的乌蒙马和山羊都缺乏生气,一副悲凉、衰败的样子。

颔联注:“贯”,把……穿成串。此处是特指海贝巴,学术名称为虎斑贝,这是产于孟加拉湾的特有海参贝类动物,其壳晶莹美观,在古代常常作为货币加以利用,比如大理地方政权就通用海贝巴为货币。明代贵州西部辖地在宋代时也是大理辖地,因而这里也通用海贝巴,作为货币。明朝统一全国后,这一特殊币制被废除,沉淀下来的虎斑贝就自然成为众多少数民族的装饰品。这一记载提供的信息与我国古代南方丝绸之路直接关联,是一项重要的历史见证,其史料价值极高,值得引起研究者深思。“苗姬”,此处特指操惠水次方言的苗族支系,该支系苗族在明代典籍中称为东苗,或西苗,在清代典籍中又称为海贝巴苗 ,吴泽霖教授对这一描述有专文论及。“蛮锦”,少数民族自造的织锦,侗族妇女所织的称为侗锦。“卫士装”指卫所屯军的服装,由于贵州交通不便,卫所屯军的后勤保障艰难,这使得长期屯戍贵州的士兵在衣料来源不足的情况下,也不得不用少数民族的纺织品制作衣服和战袍。按:这里的苗族妇女用彩绳将海贝串起来做装饰品,卫所屯军由于衣料不足,也用少数民族生产的纺织品来缝制衣服和战袍。

颈联注:“绝壁”,像墙壁一样陡峭的山崖。“烧痕”,“刀耕火种”留下来的黑色痕迹。“随雨绿”,春雨一到,种子随即萌发,绝壁也随之由黑变绿。值得注意的是,此处特意提及“绝壁烧痕”有文化生态资料价值,刀耕火种时能将绝壁烧黑,足以表明苗族、仡佬族乡民是在喀斯特地貌的石山绝壁下方的次生土石堆积中从事刀耕火种的。这与此前不少学者误认为这些少数民族是毁林开荒可以提供一个带有否定意义的反正。这些少数民族光凭环首刀要砍伐高大茂密的森林,不仅极其困难,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喀斯特石山山林的土石堆积不能长成大树,只能形成灌丛荒草生态系统,这才是他们实施刀耕火种的地理区位。足证实施刀耕火种不能误解为是对茂密的丛林造成了破坏。“隔年”,第二年。“禾穗”,结合上下文意思,这里应该是泛指粮食作物的穗。“入春香”,禾穗储存到第二年后所烹制的食品味道特别鲜美。需要注意的是,不仅实施刀耕火种的各民族,就是实施固定农耕的侗族、布依族和水族,他们种植的糯稻也是把禾把捆成捆作为储藏形式,而不是脱粒后再入仓收藏。这样的技术操作,与贵州山区气候过于潮湿相关联,可以防止粮食霉变,因而是各族文化对特异生存环境的成功适应。

尾联注:“蓄积”,粮食储备。“咏积仓”,歌颂粮食储备的丰裕。“贵州土俗藏稻穗,不藏谷”,这是江进之给自己做的诗写的注,主要针对侗族、布依族、水族等民族的糯稻种植实情做出的解释。这些民族种植的糯稻稻穗不会掉粒,因而不是采用脱粒储存粮食,而是将整个禾穗捆成捆晾晒于禾晾上。

解读:这首诗主要是讲关于贵州地区粮食生产与供给的问题。诗人在此处哀叹,贵州地区的衣食供给与汉族地区决然不同,根本无法按照朝廷统一标准收取赋税。比如,苗族女孩把充作货币使用的海贝串联后做服装装饰,侗族、布依族的织锦用来做军服材料以弥补朝廷供应布匹的不足。诗中的“禾穗”实指当地少数民族种植的旱地作物小米、红稗、荞子等,与汉族收割时的脱粒储存也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与朝廷定制的税收标准也无法兼容。全诗意在强调贵州的文化生态与朝廷的政策规定难以兼容,官方如果对此疏于关注,必将引发各民族之间的误解和隔阂。

其八:群峰如削四岧峣,千里孤悬路一条。清野岂无防警戍,绿林时有未驯苗。幽崖到处危行旅,信手公然取佩刀。欲仗王师歼丑虏,黔兵未久困杨幺。(贵州新平杨酋——指杨应龙)

首联注:“岧峣”,山体的险恶、高峻的意思。“千里”,从湖广穿过贵州抵达云南的主干线全程长达数千里,其实际里程也有三千多里左右。此联意指连绵不断的山峰,四面陡峭,难以攀岩。按:这是喀斯特山区的固有地貌特征,然而从湖广中经贵州到云南的千里征途,中间仅有一条驿道主干线。

颔联注:“清野”,无人定居的野外。“防警戍”,防范突然袭击的部队。“未驯苗”,泛指在汉人眼中未接受过教化、不尊法度的少数民族居民。按:其实野外也是有防范突然袭击的部队和军事设施的,但是绿林中拦路抢劫的事也时有发生。

颈联注:“危”,使蒙受危险。“信手”,随手,随意。按:驿路主干线上过往的行人行走于幽深的山崖间随时都可以遇到危险,光天化日之下随身的防身武器随时都会被抢夺走。

尾联注:“欲仗”,希望凭借。“王师”,指朝廷大军。“丑”,即上文提到的“未驯苗”。“未久”,不久前。“困杨幺”,被杨幺所困。(杨幺是南宋初年在洞庭湖区率领农民起义反抗朝廷的农民领袖,其后被岳飞镇压后处死。这里只是借杨幺之名,指叛乱朝廷的播州土司杨应龙。) 按:希望仰仗朝廷能够派兵来攻打歼灭叛乱分子,但是驻守贵州的卫所屯军不久前却被杨应龙的叛乱所困扰。

解读:此诗中诗人展现的是汉族与贵州各少数民族的矛盾冲突,哀叹当时社会的混乱与战争连连,以及驿路的艰险和孤悬一线,给明朝的驻军官兵与当地乡民都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尽管朝廷不断实施对这些少数民族的征讨,本来还指望朝廷来维护当地治安,但是不仅征讨未果,治安变得越来越混乱,驻军也已经被折腾得疲惫不堪。朝廷官员误判是少数民族制造混乱,但其实是驻军的过度征讨,造成了与各少数民族的矛盾激化,使得当地乡民才不得不反叛。

其九:西望罗施道路长,帝城遥隔五云乡。征夫杳杳随边月,疲马萧萧卧夕阳。白昼有人干戌垒,青楼无处觅壶觞。君王莫惜金鸡赦,迁客年来半夜郎。

首联注:“罗施”,罗施鬼国的省称,是明代贵州宣慰使安氏土司在此前的称谓。“帝城”,指京城。“五云乡”,被重重云雾遮断的地方。按:(朝廷发配到贵州的官员)望着罗施,道路漫长,离京城已经越来越遥远,并被重重的浓雾阻隔开来。

颔联注:“随边月”,每天以明月为伴,典出唐诗“秦时明月汉时关”。“卧夕阳”,由于过度疲惫,以至于在夕阳的照耀下随地躺下。按:出征的将士们每天都以明月为伴,极为孤苦,在夕阳照耀下,疲惫的马匹也随意倒下喘息。

颈联注:“干”,冒犯,这里指遭到突然袭击。“戍垒”,贵州卫所管辖的军事设防建筑。按:白天时都有人对卫所实行突然袭击,到了青楼也找不到酒喝。

尾联注:“金鸡赦”,插上金鸡尾的赦罪文书,赦免流放贵州官员罪行的朝廷公文。“迁客”,因获罪而被发配到贵州的各级官员。按:贵州的偏远荒凉实在让人于心不忍,希望朝廷能够起恻隐之心,宽恕这些被流放的官员,不要吝啬发放赦罪公文,他们在贵州已经困苦不堪,盼望早日回家,就连我这个钦差大臣在贵州也已经一年多了,他们的痛苦比我胜焉。

解读:此诗主要围绕交通艰难而展开的描述。诗人哀叹贵州交通的艰险,强调贵州的偏僻、荒凉,在汉人看来这样恶劣的环境简直是非人所居,然而被流放至此的官员众多,通过这样的环境描写,希望能够感化朝廷,将他们赦免。

其十:一山如戟一如环,列嶂层层杳莫攀。风雨岂无魑魅啸,月明应有鹤笙还。花苗所在营三窟,草檄谁人谕百蛮。见说赤丸时报警,天涯壮士尽凋颜。

首联注: “戟”,刃口呈现为三尖的兵器,贵州的喀斯特石灰岩山峰往往三座一组,因而常被称为“笔架山”,明代贵州的方志《徐霞客游记》[2]亦有此说。“一山如戟”,是对地质学所称的喀斯特“孤峰残林”地貌所做的生动描写,这样的地貌在苗语中称为“九名九姓”,意为蘑菇山,汉文典籍再将其翻译成“独山”。“一如环”,这里是对地质学所称的喀斯特“峰从洼地”地貌的生动描写,“峰从洼地”很自然地呈现为环形石山,这样的地貌在贵州各地随处可见,最密集地分布在贵州麻山地区。“列嶂”,排成一列一列的山脉。按:贵州的山有的像戟,有的呈环形石山,一列列的山脉,谁都爬不到山顶。这是对贵州地势地貌及其复杂艰险的描述,体现出其交通极为不便,要想找到招抚对象也是困难重重。

颔联注:“魑魅”,藏身于不同环境下的各式各样的妖怪。“鹤笙”,据道教传说,得道成仙的人往往可以骑鹤升天。按:在这样的地方,在风雨交加的天气里,哪能没有妖魔鬼怪,皓月当空的夜晚,都感觉好像有仙人吹笙,这里强调的是贵州的偏远和荒凉。

颈联注:“花苗”,是苗族支系名,该支系苗族好穿五彩斑斓的花衣而得名。通用苗语贵阳次方言,主要生息在明代贵州城周边山区。“草檄”,写好下达的招抚公文。“谕”,招抚。“百蛮”,指各少数民族。按:苗族居无定所,连找都找不到,即使已经下达了招抚公文,针对这些少数民族招抚工作也根本无从下手。

尾联注:“见说”,突然听说。“赤丸”,紧急的军情文书。“天涯壮士”,这里指戍守贵州的卫所军人。“凋颜”,因为恐惧悲伤而脸色沮丧。按:每次有紧急军情文书突然下达时,卫所屯军总是显露出一脸的沮丧。

解读:全诗主要借助描写环境的恶劣、形势的瞬息万变、和少数民族奇特的生存方式来揭示招抚贵州各民族工作的艰巨和政令的难以下达。首联和颔联主要展现了贵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特征,千沟万壑,茂密丛林。颈联其实从侧面揭示了苗族的传统生计方式和生活方式。贵州各民族实施的是“刀耕火种”的游耕生计方式,耕地需要轮歇,因而居住地也需要不断搬迁,居住地较多,苗族一般选住在山洞里。一方面出于生产生活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灾难。所以,“三窟”,其实是苗族居民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外来屯军由于对这里的地形极为陌生,即便是朝廷下达了招抚文书,面对这些居无定所、来去无踪的少数民族,他们也是无所适从,而这一点,没到过贵州的人,确实很难体会到。

三、结语

正当全国上下齐心协力从事生态文明建设之际,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今天看到的文化与生态事实,都是长期历史积淀的结果。不了解其历史过程,就无法正确实施生态文明建设。然而,我们的祖先并不知道何为民族学,何为生态学,因而他们留下来的文献典籍,尽管不可避免地既会涉及到民族文化,又会涉及到生态背景,但这些有用的信息都必然会毫无次序地分散在不同的叙事话语之中,以至于要从事文化史和生态史的研究而言,往往会感到在典籍中难以找到可凭的资料和有用的信息,更难以将分散的信息整合起来,去实现系统了解生态文化变迁的研究目的。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各民族文化与他们所处的自然生态背景,经过长期的互动磨合后,都会形成稳定的文化生态耦合体,并能被研究者所能观察到。然而,文化生态耦合体一旦形成,任何意义上的文化变迁都会引发资源利用方式的改变,利用方式的改变,又会在加工和改造自然生态系统时引发生态系统的改变。与此同时,任何意义上的生态改变,又必然会导致相关的民族文化做出新的适应,结果也会改变文化的内容和结构。因而,研究文化史,也绝不应当忘记文化生态这一基本概念,必须关注生态史的变迁。只有两者结合起来,我们才能正确认识贵州历史上所发生的文化与生态变迁实情,并用这样的认识去指导今天的生态文明建设。

明代诗人江进之的《黔中杂诗》十首,是针对明末的社会实情而作,意在抒发自己的感受,并对时政提出批评和谏言。但在他的诗中却几乎处处触及到了贵州各民族文化,也处处触及到了贵州不同地区的生态事实,因而这组诗是极其珍贵的文化史和生态史的珍贵史料。然而,在此前的研究内容中,由于研究者没有注意到文化生态耦合体的存在,以至于这样的珍贵史料很难被正确认识和利用。为了弥补这一研究中的缺失,本文借用中国治学传统,以签证注释的方式解读了这组诗所涉及的明末贵州文化生态实情,希望把此前的死资料得以转化为活资料,既有助于生态史和文化史的研究,又能给当下的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借鉴和启迪。鉴于本文仅是一种大胆的尝试,笔者素养欠缺,不当之处在所难免,但围绕这一目的的探讨至关重要,但愿有更多的学人乐意投身此项研究,于国于民都有大有益处,本文不当之处还望海内贤达不吝赐教。

[1]〔明〕郭子章.黔记·诸夷卷[M].杨增辉、麻春霞编著,杨庭硕审定.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3.

[2]〔明〕徐霞客.徐霞客游记[M].北京:京华出版社,2000.

[3]〔明〕曹学佺.贵州名胜志[M].吕幼樵等编著,杨庭硕审定.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1.

[4]〔明〕郭子章.黔记·山水志[M].杨增辉,麻春霞编著,杨庭硕审定.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3.

[5](嘉靖)贵州通志[M].张道纂,谢东山修.上海:上海书店,1990.

[6](万历)贵州通志[M].沈恩充修,许一德、陈商象纂.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0.

[7]符太浩.溪蛮丛笑研究[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3.

[8]〔南宋〕陆游.入蜀记[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

[9](弘治)贵州图经新志[M].济南:齐鲁书社,影印本,1997.

[10]周春元,王燕玉.贵州古代史[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3.

[11]〔明〕田汝成.炎徼纪闻[M].北京:中华书局,1985.

(责任编辑杨军昌)

2016-04-21

杨庭硕(1942— ),男,贵州贵阳人,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历史学、民族学。皇甫睿(1982— ),女,湖南常德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生态民族学。

C954

A

1000-5099(2016)04-00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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