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泉州与印度洋贸易

2016-03-25 15:35李大伟
看历史 2016年1期
关键词:印度洋泉州商人

李大伟

历史上,人们对漫漫无际、波澜壮阔的印度洋充满敬畏之情,但此敬畏之心从未阻挡航海者探索的脚步。从竹筏小舟到多桅帆船,从沿海航行到泛海而渡,他们不畏艰险,航行于印度洋各地。印度洋神秘的面纱渐被掀起,自此它不再是欧亚交流的障碍,而成为一条贸易坦途。宋元时期,印度洋贸易日益繁荣,泉州在与印度洋各地的贸易交往中,逐渐发展成为中国东南沿海地区屈指可数的贸易大港。

印度洋贸易的兴起

为了通商与交往,自古以来无数商人、使节不畏艰险地奔波于印度洋各地。秦代即在岭南设南海郡,治番禺。汉代,曾有使臣远航至印度黄支(今印度南部地区)、已程不(黄支国以南)等地,黄支国、叶调(伯希和考证为今爪哇)、掸国(今缅甸)、天竺等亦多次遣使奉献珍奇异物。《汉书》记载,黄支国其州广大,人口众多,出各种异物,自武帝以来皆来贡;永宁元年(公元120年),掸国王雍由调复遣使者诣阙朝贺,献乐及幻人,能变化吐火;永建六年(公元131年),日南徼外叶调王遣使贡献,帝赐调便金印紫绶;汉和帝(公元89—105 年在位)时,天竺数次遣使贡献,桓帝延熹二年(公元159年)、四年(公元161年)则频从日南徼外来献。

除东连中国之外,印度洋诸地亦西通大秦(罗马帝国)。如掸国自言海西人,其西南通大秦;天竺西与大秦通,其关于大秦珍物的记载屡见不鲜。1 世纪,一位罗马商人从红海泛海而渡,到达印度西海岸,著成《厄立特里亚航海记》一书。他在书中详细记载了从红海至印度西海岸的航行路线,并提到“秦国”(中国),“有大城曰秦尼……往秦国甚不易,由其国来者,亦极少也”。由此可知,经由掸国、印度等地,地处印度洋东西两端的汉帝国与罗马帝国此时就已有海路可以通达。汉桓帝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至日南徼外,显示已有罗马商人经印度洋入华朝贡。

随着横贯印度洋航线的形成,印度洋贸易便贯通各地。虽然各地战乱、灾荒、海盗侵扰常为贸易带来诸多不便,但受利润驱使,商人热情从未减退,东西方诸国对海外贸易也十分重视。三国时期,孙权数次遣使海外,南宣国化。扶南、林邑等诸王遣使奉贡不断,纷纷献乐人及方物等。黄武五年(公元226年),大秦商人秦论至交趾,然后北上,孙权接见他,并仔细询问秦论各地风土人情,秦论对答如流,具以事对。

魏晋南北朝,佛法盛行,众多求法僧人经常搭乘商人大舶来往于印度、中国之间。著名的求法高僧法显,回程时即在印度搭乘商人大舶,经锡兰、爪哇等地,至山东牢山登陆。此时,如法显往来中国、印度之间的求法高僧人数众多,仅行程可考者就有十余人。隋代炀帝继位不久,为求珍异,炫耀国威,便派遣常骏等出使赤土(今马来半岛附近)。唐代,印度洋交通较前为盛,尤其在安史之乱以后,海道逐渐取代陆路,成为中国对外联系的主要通道。显庆六年(公元661年),唐高宗颁布《定蛮夷舶市物例敕》,以管理海外贸易。玄宗年间,印度洋海外诸国来华通商者甚多,其中云集在广州的婆罗门(今印度人)、波斯、昆仑(今马来亚人)等海舶不计其数,物资积载如山,朝廷在广州专设市舶使监管贸易,征收关税。

宋元时期,海外贸易所获资财已成为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统治者对印度洋贸易倍加重视,先后在广州、泉州等地置市舶司,制定完备的市舶管理制度,专管海上贸易,并多次举行祈风、祭海等仪式欢迎异域蕃商来华贸易,给予其减免税收等诸多优待,积极鼓励中国商人出海贸易,竞逐财富。在诸多利好形势刺激下,中国商人一改往日“外商来贩”的被动态势,积极进入印度洋各地经营贸易,贸易范围与规模较之前代不断扩大。中国海舶可直航至红海、波斯湾、东非等印度洋最远区域,且因其良好的安全性能,印度洋来往商客多选择搭载中国船只。

与此同时,印度洋西方诸国向东方的贸易探索亦未停止。3 世纪,萨珊波斯取代安息,成为波斯湾地区的新主人,北魏时即开始遣使奉贡。萨珊波斯扼守横贯其境的丝绸之路,通过垄断过境的贸易物资(尤其是丝绸),迫使拜占庭帝国在各种事务中做出让步,并从中牟取暴利。

公元531年,拜占庭查士丁尼皇帝为摆脱此种不利局面,劝诱盟友埃塞俄比亚人在锡兰购买丝绸,再转卖给罗马商人,以摆脱波斯人。但是,由于波斯人占据了印度、锡兰船只开进的每一个港口,购买了所有货物,埃塞俄比亚人不能进港购买丝绸,拜占庭帝国的计划受挫。由此可见波斯人此时已经完全垄断了与印度、中国等地的贸易交往,成为印度洋贸易的主宰。

继波斯人之后,7世纪兴起的阿拉伯人再次成为印度洋主要的贸易群体。阿拉伯人经过短短数个世纪的发展,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710 年,阿拉伯人征服印度西海岸信德地区,大量阿拉伯商人随之而来,并在印度西海岸、锡兰诸地建立贸易聚集区。阿拉伯人继承了波斯人留下的印度洋贸易传统,纷纷涌向各地进行贸易,足迹几乎遍布印度洋沿岸,其中有不少人来华贸易。如乾元元年(公元758年),广州奏大食(阿拉伯)国、波斯国兵众攻城,刺史韦利弃城而逃。此处所言阿拉伯、波斯兵极有可能是来广州贸易的阿拉伯、波斯商人,为贸易之便而侨居于此,或因矛盾、纠纷发生暴动,并令刺史弃城而逃,可见其人数之多。阿拉伯人阿布·赛义德亦曾记载,公元877年前后,黄巢攻破广府(广州),屠杀居民,寄居城中经商的伊斯兰教徒、犹太教徒、基督教徒、拜火教徒,总共有12 万人被杀害。由此可见,早在唐代,大量阿拉伯商人就已经由印度洋蜂拥至广州经营贸易了。

东、西印度洋贸易圈的形成

宋元时期,随着中国海外贸易的兴起及阿拉伯人的贸易扩张,印度洋贸易历久弥新,迅猛发展,呈现出不可阻挡之势。每年,印度洋各地商人在4月到9月间乘着西南季风向东航行,各个港口也在西南季风到来之际举办祈风活动,以招徕海商;从10月到来年3月间,则乘着东北季风向西航行,如从广州、泉州出发的海舶皆迎东北季风之便,于冬日顺风至占城、真腊、三佛齐、锡兰、阇婆、渤泥、故临、大食等地。中国诸市舶司亦在每年十月份东北季风来临之际,犒劳蕃商并遣之出海贸易。

由于海舶凭借风力推动,航行速度极慢,且时刻面临风暴危险,加之印度洋航行海途遥远,漫长无期,故海舶很难在一个季风期内完成横跨印度洋的长途航行。在东北季风期间,向西航行的海舶多选择在印度西海岸或东南亚港口驻泊,等待西南季风开始之后,再完成航行。如从泉州前往印度西海岸故临、阿拉伯的海舶经常在东南亚博里驻冬,次年再继续航行,在两个季风期内才能完成横跨印度洋的航行。在西南季风期间,从波斯湾等地出发的商船虽然能够直接航行至东南亚、中国,但为了贸易需要,大多海舶仍会选择在印度西海岸或东南亚港口停靠。

因此,受贸易季风影响,遍布在印度洋各地的港口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位于中国东南沿海、波斯湾、红海和东非等沿海地带的港口,这些港口主要承担着本地与印度洋各地的贸易来往;另一类是位于印度西海岸、东南亚地区的港口,这些港口既承担着本地与印度洋各地的贸易交往,又发挥着海上航行的枢纽作用。

因来往商客多选择印度西海岸地区作为驻泊、转乘之地,故在印度洋地区便形成了东、西两个贸易圈——东印度洋贸易圈西起印度东部沿海,东到孟加拉、东南亚,再通过马六甲和孙剌海峡进入南中国海,进而囊括中国东南沿海各港口;西印度洋贸易圈东起印度西海岸,西到波斯湾、红海、东非沿岸,再经过波斯湾、红海与地中海相连。东西印度洋贸易圈将中国东南沿海、东南亚、印度次大陆、波斯湾、红海和东非等印度洋周边经济区域皆囊括入内,为印度洋贸易提供了广阔的经济腹地。宋元时期,从中国东南沿海到东南亚、印度、波斯湾、红海,直至东非沿岸,在诸多港口的贸易联系下,通过不同的贸易圈交往,印度洋贸易得以实现。虽然各地贸易港口极易受到当地政治、经济等不稳定因素的影响,但随之兴起的其他港口及频繁的贸易联系,总体确保了此时稳定的贸易环境。

刺桐城的历史

古代泉州为闽越人居住之地。秦始皇时置闽中郡,汉武帝设冶县(冶县后又分为东、南二部,泉地属于南部)对其进行管辖。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泉州先后隶属侯官、建安、晋安、晋平、闽州、丰州等地。闽越人濒海为生,善造舟船、习于航海,印度洋诸地商客、使节很早就在此登陆、靠岸或出发。如早在东汉时期,交趾等郡贡献即从东冶泛海而至。

南朝陈天嘉三年(公元562年),印度高僧拘那罗陀“发自梁安(治所泉州南安市丰州镇),泛舶西引,欲还天竺”。隋开皇九年(公元587年),改丰州为泉州,泉州之名第一次出现,但指的是今天的福州。唐景云二年(公元711年),改泉州为闽州(今福州),将武荣州划归今泉州所属,泉州建制至此开始。

开元六年(公元718年),泉州治所由南安县移至今泉州市区。唐代,泉州城呈东西南北四方走向,有东门行春、南门崇阳、西门肃清、北门泉山四城门,城外壕沟环绕,可通舟楫于城下,交通极为便利。此时,闽越之间岛夷斯杂,已有蕃商、使节来往泉州,如天祐元年(公元904年),三佛齐国使蒲诃栗即在泉州登陆,为此唐廷专门设立录事参军,掌管蕃商、使节事务。五代梁开平三年(公元909年),王审知被封为闽王。王审知死后,次子王延钧杀其兄王延翰,自立称帝,国号闽。开运元年(公元944年),闽将朱文进杀闽王王延曦,王审知部将留从效入闽讨伐,之后自领泉、漳。南唐时期,以泉州为清源军,以留从效为节度使。留从效治理泉州之时,扩建泉州城,加固城墙,另在临樟门北建通津门。扩建后的城被称为罗城,其城周围二十里,高一丈八尺,并种植大量刺桐环绕,刺桐树高而叶繁,初夏开花,花色极其艳红,亦谓之“瑞桐”。留从效重视泉州海外贸易发展,多次“招徕海中蛮夷商贾”,鼓励泉州商人出海贸易,竞逐财富,因此,刺桐之名随贸易盛名远播,泉州亦获得了刺桐城的美誉,各地蕃商、使节常称泉州为刺桐,马可·波罗曾言:“凡印度之贸易船,来刺桐入港者极众,且输入香料及其他高价之物。”

摩洛哥旅行家伊本·白图泰也提到“刺桐为世界最大港口之一。……余曾目睹有大帆船百艘,辐辏其地”。北宋建隆初年,留从效称蕃于宋。留从效死后,其将陈洪进奉表于宋太祖。太祖改清源军为平海军,授陈洪进为节度使。北宋建立之初,颇为倚重海外贸易。开宝四年(公元971年),宋廷即在广州置市舶司,赋予广州专营海外贸易之权;雍熙四年(公元987年)五月,又遣内侍八人赍敕书金帛,分四纲,各送南海诸蕃国,勾招进奉。

设置市舶司,进入官方管理时代

宋太宗端拱二年(公元989年)、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9年),分别在杭州、明州增置市舶司。宋仁宗天圣六年(公元1028年),又诏书命广州转运使招徕藩舶,发展海外贸易。虽然宋廷规定只有广州、杭州、明州等置市舶司的港口才有权力经营海外贸易,但此时亦有大量印度洋海舶出入泉州。宋神宗时期,边境地区战祸不断,农民暴动此起彼伏,财政状况日益吃紧,为改变此种局面,宋神宗委任王安石进行变法。熙宁时期(1068年—1077年),王安石为开源节流,设法改善税收政策,经过泉州的非法海外贸易亦被纳入改革之中。为制止非法贸易引起的税收流失,新政规定泉州商人出海时,必须先到广州市舶司呈报,领取公凭之后方可成行;回程时,必须先到广州市舶司“抽解”。如不遵守新政者,则严惩不贷。此项新政为泉州海外贸易带来诸多不便,来往商舶皆须经广州,多耗时日,很多商人都因错过季风而耽误行程,再加之从广州至泉州的航线多沙洲地带,航行较为不便,常有海舶因此搁浅,所以仍有很多商人甘愿冒着被没收财产的危险,从泉州港秘密出发。熙宁五年(1072年),泉州转运使薛向即向宋廷上奏,说东南之利,舶商居其一,请求在泉州置市舶司,但未获批准。

1085年,宋神宗死后,熙宁时期针对泉州的贸易新政亦被废除。元丰年间(1078年—1085年),泉州太守陈偁再次向朝廷上奏请求置司,仍未被采纳。虽然泉州贸易历经限制,尤其是熙宁时期贸易新政带来诸多不便,但并未因此凋敝,反而是逆势而上,不断繁荣。也许正因为此,宋廷最终还是在泉州置市舶司。《宋史·食货志》记载:“元祐三年(1088年)……乃置密州板桥市舶司,而前一年增置市舶司于泉州。”故泉州应是在元祐二年(1087年)始置市舶司。

市舶司的设立昭示泉州贸易进入官方管理时代,泉州商人与印度洋诸地蕃商可在泉州名正言顺地经营贸易。南宋立国江南,市舶之利颇助国用,故更加倚重海外贸易。宋高宗即因循旧法,招徕远人,阜通货贿。此时,大量蕃商云集泉州城南,势家豪族多在城南东门街、南门街、涂门街营造府第,构筑园林,南城不断被拓地增筑,泉州形成顶、中、下三个十字街,城中六条主要街道与各个城门连接,东到洛阳、西到丰州、南到江边、北到朋山岭,东南可通东海,西部可通安溪,总辖永宁、安仁、开建、晋江、王泉等五地。

景炎元年(1276年),蒲寿庚反宋,泉州降元。元廷在占领泉州第二年,即至元十四年(1277年),就在泉州重建市舶司。次年八月,忽必烈下诏行中书省唆都、蒲寿庚等曰:“诸蕃国列居东南岛夷者,皆有慕义之心,可因蕃舶人宣布朕意,诚能来朝,朕将宠礼之,且往来互市,各从所欲。”至元十五年(1278年),泉州升格为泉州路总管府;大德元年(1297年),又置建平海行中书省,以泉州为治所。此时,泉州罗城因晋江地势又进一步向南拓展。新罗城建成之后,将城外天妃宫囊括入城内,港口与城市连成一片,形成了港市一体化的商业格局。得到拓展的泉州城周长三十里,城东西北基各广二丈四尺,南基广二丈,另有七座城门,东、西、北、东南、西南门皆沿用旧名,唯改南门为德济门。

泉州地区人多地少,以耕田为生颇为艰难。为求生计,泉州人多下海贸易。自北宋元祐二年泉州始设市舶司,历经南宋、元代发展,直到明成化十年(1474年),市舶司迁往福州。经过宋元时期数百年的发展,泉州逐渐形成了不畏风险、勇于下海竞逐财富的贸易风潮。虽然常有风浪之险,泉州人却丝毫未有胆怯之意。在这些泉州商人中,有的是自己打造海舶经营贸易,每条海舶上都配有纲首(船长)、火长(领航员)、舵工(掌舵之人)、直库(负责管理武器的水手)、水手等;也有人租用他人船只、舱位从事贸易。朱彧在《萍洲可谈》记载:“海舶大者数百人,小者百余人……船舶深阔各数十丈,商人分占储货,人得数尺许,下以储货,夜卧其上。货多陶器,大小相套,无少隙地。”

除零散商客贸易之外,还有家族世代以海上贸易为业者,其中很多族谱中常见“贩在南洋”“商游吕宋”之类的记载。《诗山坊前黄氏族谱》记载,同族人大多葬于南洋,其十五世三人均渡南洋经商;《泉南芦川刘氏族谱》记载,刘氏二十三世家人往吕宋等地经商,获厚利之后,子女大多外出,至二十四世开始“兄带弟”外出经商。

海外贸易利润之大,自然逃不过官吏、皇室的“法眼”,很多官吏、皇族成员也热衷于此。天禧五年(1021年)枢密院甚至规定:“皇室诸宅置船,长公主二,郡县主一,听于诸河市物,免其差拨。”南宋,赵宋宗室避难入泉,这些落户泉州的南宋宗子为懋迁之利,常与商贾、皂隶为伍,散居民间,出入市井,为兴贩牟利大造海船,出海贸易。元代,官方经营贸易更是愈演愈烈,并形成了“官本船”贸易模式,即官方出资打造海舶,再任命商人经营贸易,以此将海外贸易财富垄断于官方之手。

天时地利的泉州港

众多商人下海贸易,带动了泉州经济作物、手工业的繁荣,泉州因此提供了大量可供贸易的商品。蔡襄在《茶录》中提到,泉州七县皆有植茶,茶出于闽中者,尤天下之所嗜;伊本·白图泰则对泉州生产的绸缎赞不绝口,认为其远胜杭州、北京的丝绸,还提到泉州天鹅绒锦缎及各种缎子都以“刺桐城”命名。此外,泉州还是福建乃至东南沿海重要的陶瓷产地,所产的陶瓷种类繁多,德化、安溪魅斗窑、泉州东门窑、永春玉斗窑、同安汀溪窑、晋江磁灶窑等都是著名的陶瓷产地。日本学者三上次男甚至指出从泉州贸易的瓷器连接了东西两个世界,形成了一条沟通东西方文化的“陶瓷之路”。当然,对于一个贸易港口而言,最为重要的是其港口条件。泉州处于江海交汇之地,从北边泉州湾到南边围头湾,都有深邃的水道可以通航,沿途可供商舶停泊的贸易港湾众多,是终年不冻、四季可行的天然良港,而且冬季盛行东北风,夏季盛行东南风,海舶从此地不仅便于进入印度洋诸地,前往朝鲜、日本等地也十分快捷,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宋元时期,泉州港历经发展,形成了著名的“三湾十二港”。三湾即泉州湾、围头湾、深沪湾,十二港即后渚港、洛阳港、法石港、蚶江港,石井港、安海港、金井港、围头港及祥芝港、永宁港、深沪港、福全港等。

泉州湾位于泉州城东北,北起崇武半岛、南至晋江祥芝,背面靠海,港道深邃,为泉州重要海道门户之一。泉州湾辖后渚港、洛阳港、法石港、蚶江港,尤以后渚港为最。后渚港紧邻海口,港湾深邃,便于海舶停靠。南宋时期,掌控泉州贸易的蒲寿庚家族大量海舶就停靠在此港,蒲寿庚还在后渚港建望舶楼台、海云楼,以观望海舶。元朝至元十七年(1280年)东征日本,十九年(1282年)击缅甸,二十一年(1284年)击占城、安南,二十九年(1292年)征爪哇,皆从后渚港出发;马可·波罗自称的护送蒙古公主远嫁,伊本·白图泰来华,也从此港出入,并称此港为“刺桐港”。洛阳港位于泉州港北部洛阳江下游,是往来商舶必经之地。北宋嘉祐四年(1059年),在此建洛阳桥,极大地便利了洛阳港贸易货物的运转。法石港位于泉州古港下游,水面广阔,内可直接航行至晋江,常作为贸易物资转运枢纽。蚶江港位于泉州湾南岸,扼晋江咽喉,为泉州港门户,宋时在此建蚶江桥、玉澜桥,元时又建六胜塔作为泉州港航标,故此港交通便利,蕃舶常年来往不断。

围头湾位于泉州古港南端、泉州城西南,直面大海,前丰后削,便于避风,能够容纳大批海舶驻泊,主要辖石井港、安海港、金井港、围头港。石井港位于围头湾底部,沿岸居民多以泛海为生,每年海舶纷至沓来经营贸易,店肆众多。

隋大业年间(605年—618年),隋炀帝遣使开发流求(中国台湾),就曾在此停靠;南宋绍兴十四年(1144年),为保证来往贸易客商及海舶之安全,专门在石井港设立了巡检司。安海港,又称安平港,扼晋江、南安之水陆要冲,依山临海,海湾曲折。唐代,来泉州的蕃商就在安海港互市,朝廷设参军署在安海榷税。南宋时在此建安平桥、镇安桥,以至安海港可通天下商船,贾胡互市无处不有、无处不到。宋末元初,因围海造田,安海港通航不便,一度衰落。元末,泉州内乱,其他港口受战乱影响,商舶转此贸易,安海港又逐渐繁荣。金井港位于围头湾南端,与金门隔海相望,常作为晋南地区贸易周转地。围头港位于泉州东南、围头湾口,因其地理之便,常作为海舶的避风良港,每到风汛时节,各路商船皆来此停泊。

深沪湾介于古泉州港南北之间,辖祥芝港、永宁港、深沪港、福全港。祥芝港位于深沪湾北端,历来皆为晋江地区的主要渔港,渔民出海捕鱼常从此出入,贸易商舶也多经此港贸易。永宁港位于祥芝港之南,北临大海、东接东洋,南宋绍兴年间(1131年—1162年),僧介殊曾在永宁附近宝盖山巅建关锁塔,成为商舶航标。深沪港位于深沪湾南部,该港海舶云集,渔商繁荣,是泉州港通往海外的必经之地,海舶经泉州湾后渚港、蚶江港往海外航行之时,必须南下深沪湾,经祥芝港、永宁港才可直通大洋。福全港则位于深沪湾之南,北连深沪、南接围头,不仅是海防要冲之地,且与围头港一样,常作为船只避风之所。

宋元时期,泉州港凭借历朝各代对海外贸易之倚重,泉州商人勇于下海、不畏艰险的精神及其“水陆据七闽之会,梯航通九译之重”的地理优势,承担着中国东南沿海与印度洋诸地的贸易联系,并逐渐发展为连接中国与印度洋地区重要的贸易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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