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

2016-03-28 23:35彭英
含笑花 2016年2期
关键词:金兰弟媳二妹

■彭英

情殇

■彭英

晨曦中阳光微热,丝丝缕缕的光芒透过勘探局大院行道树的缝隙照射下来,铺满了一地的斑驳光影。保卫黄强认真地在院子里来回巡逻着,为了来之不易的饭碗,也为了对局长的感谢。黄强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该尽职尽责。

张局长办公室,紧闭的窗帘忽地拉开,一张紧张苍白女人的脸紧贴着玻璃四处张望,在感到无望的时候,她打开了窗子叫道:“来人,快来人,张局出事了,张局出事了。”听到求救声,保卫黄强冲进了办公室,救护车的长鸣声响彻了整个勘探局大院,人们一阵忙碌。

张洪局长的老家大院。

赤红的大门上贴着几张五颜六色的丧符,符上奇形怪状的符号诉说着一种只有伤心人才看得懂的悲伤,家的正屋内,一具漆黑的棺材孤零零地躺着,棺材下的长明灯因为油的滋润,闪烁着幽蓝色的光焰。棺材里是张洪的骨灰。屋外张洪那个瘪着嘴的70岁的老妈,从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没有人敢去触碰那颗老得即将破碎的心灵。屋檐下,一个女人翻动着猩红的嘴唇向人们讲诉着,假装悲伤的脸上,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挤出一点泪来,她就是老张那个离了婚而又常常在一起的老婆金兰。

屋外来人了,是张洪的同事和同学,还有那个拉开窗帘的女人,看到那女人,金兰像被炮炸了一样,一下子在院内炸开了,她大吼道:“这算什么事,连婊子都上门来了。”“走,回家。”她去拖那个蜷缩在张洪棺材旁的女儿。“不,我要送我爸。”女儿甩脱金兰的手。“你是老娘养的,不跟老娘,跟那婊子吗?”金兰冲过去拉女儿。“要走,你走吧……”女儿干脆转身跪在了张洪的棺材前。“你别走,你是我们老张家的媳妇,我们认你。”张洪的老父亲对着那个拉开窗帘的女子齐丽丽说。“就因为有你护短,你儿子才会这样,死得活该。”金兰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金兰走了,齐丽丽跪到张洪父亲的面前,行了认亲大礼。“爸,虽然我没能成为张家的媳妇,但从现在起,我尽媳妇职责。”说罢挽起手袖,到厨房里准备招待客人的饭菜。

本以为在一进一出中,事情就可以落下帷幕,可谁知,在张洪下葬不到三天,齐丽丽接到了金兰的电话:“婊子,你给我听好,张洪死因不明,钱也不明,老娘准备告你谋财害命。”

“孩子,让她去闹吧。一直以来,她都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什么都给她了,我们信你,更信医生的证明。”张洪老父亲扶着齐丽丽说道。“张洪今天,用死与她划清了20多年的恩怨,我们就让张洪清清静静地“走”吧。”

25年前,年轻的张洪怀揣着梦想来了勘探局,他的到来让这个沉闷的老局瞬间有了活力,他的好动和乐观,带动了整个局里的气氛,就连那个整天绷着个脸的金通顺局长竟然也会到篮球场看张洪组织的球赛。局里唯一的女孩子金兰更是场场不会落下。金兰是金局长的千金也是勘探局里的会计,在局里人称金母鸡、金算盘。张洪虽然初来乍到,但面对这两个响当当的称号,心里从来没有因为金兰每次的到场而萌生过激动的感觉,面对张洪的冷漠,以及张洪身边整天成堆的女孩,金兰决定为自己的幸福发起进攻。

某日,局里与外单位进行篮球赛,张洪的女朋友悄悄坐在场外,想给张洪一个惊喜,场内,张洪的精湛球技获得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啦啦队长金兰兴奋得像只蝴蝶飞上飞下,一下子送水,一下子擦汗,人家照相时,她干脆把张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张洪的女朋友走了,因为本该自己做的事被另一个女孩做了。

庆功宴上,张洪回想着女朋友留下的一句句刺心刺肺的话,把递过来的一杯杯酒连同愁绪全灌进肚里。只渴望那短暂的辛辣能够麻痹住自己内心的痛苦,一杯、两杯,反正来者不拒,直到第二天醒来身体依然是瘫软的。

天亮了,射入窗户的阳光照得张洪眼睛生疼。一个躺在身边的白白的身体更让他惊得想要虚脱。“亲爱的,你得好好对我。”金兰娇嗔地说道。“你……你……”张洪一下子无法接受这种称呼的跨度,但在惊愕中已经明白事实就是事实,自己已经掉进了一张无法撕破的网……

结婚,生女,本想着生活就这样吧!

张洪家住农村的家人们,听到了金兰生女的消息,按照农村的风俗,举家前往探望,大包小袋,鸡、鸭、米、面,应有尽有,金兰满脸笑容。吃饭了,一大桌子人,桌上仅有一盆白菜煮豆腐。“吃吧,太烦了,现在菜贼贵,豆腐都要一元一公斤。”饭呢一人一碗,当二妹弄好孩子过来时,锅底就只有锅巴了,也许城里就是这样吧。

“张洪,我饿了,快煮晌午饭给我吃,要知道我在坐月子呀!”刚过12点金兰就叫饿了,在一阵忙乱中,张洪煮好了10个鸡蛋,端给了金兰。“妈妈,我要吃蛋蛋,我饿。”看着金兰吃鸡蛋,二妹的女儿叫道。“二妹,你不知道我坐月子吗?带孩子来闹我,你可以回去了。”金兰对二妹说。二妹含着泪走了。大姐和婆婆为了让来的家人吃饱,两个人把米淘好放进锅里,出去屋外烧火煮菜。“妈,说过多少遍了,烧火费柴,又灰,会影响我呼吸,快灭了,什么都要我动手。”金兰走过去把火灭了,婆婆和大姐无奈地回到屋里,而屋里锅中的米却已被金兰舀出了一大碗,“这么多米,吃得了吗?简直是浪费,拿去喂鸡去!”金兰对着张洪说。家人都走了,在张洪的泪眼中走得越来越远,直到女儿八个月后。

一天,婆婆带着小妹在家里做饭,张洪背着女儿,带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妈,我们上班,花花就让你带了。”说完放下孩子,眼含热泪走了。而15岁的小妹成了花花的小妈妈,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奶瓶,背着孩子。婆婆的手工活是村里出了名的,她做的帽子和鞋子是村里争相模仿的样式。一天,公公带着花花和婆婆亲手做的周岁尾巴帽和小虎鞋到张洪家去,看到尾巴帽和小虎鞋,金兰拿起来“哇,隔壁李妈家生孙子我还想没东西送呢!尾巴帽和小虎鞋刚好可以派上用场,老爸,百家锁呢?拿给我,我一起送过去!”公公悄悄地把手里的百家锁放进了裤兜,金兰等不了了,只好拿着帽子和鞋子出了门。

“人家生了儿子,家里面买这买那,我生女儿,连根毛都没有,有本事,你们拿钱出来垫着,我给你们生个儿子。”金兰回来对公公说。公公背着花花走了。回到家里,张洪得知父亲走了,他也走了,走得挺干脆的,外出公干一年。花花三岁的时候,张洪的小弟娶了媳妇,张洪把花花托给弟媳,“我可以帮你带孩子,但我不希望你们放弃当父母亲的责任,你可以不尽儿子的孝,但不得不去承担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弟媳不希望张洪离婚,因为花花太小。张洪又回到了家里,可家就仅仅是个家了。因为这个家除了金兰就没有一个亲人来过,就连自己好得可以换心的朋友也从来不登门,因为在那里不可能喝到一口水。

张洪是个十足的大帅哥,成熟英俊加上能说会道的嘴,他成了新上任的局长的司机兼秘书。出差加班,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因而与外边女人的关系也忙得应接不暇。

金兰可不怕,因为她知道,张洪除了她每月给的几百块的零花钱之外,连工资本本是啥样都看不到,毕竟,自己掌管着家里的一切经济大权,就连张洪回去看老人来回的路费,她都安排得一清二楚,张洪能跳到哪里去。

终于,张洪那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病倒了,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看着瘦弱的父亲以及忙碌的小弟夫妻二人,张洪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千元钱递给弟媳,“爸想吃啥买点,做手术花多少钱算我的一份。”“哎哟哟,这是富贵病,没几万块钱是医不好的,再说我们又没生儿子,医药费谁家生儿子谁家出。”金兰大叫道“张洪的钱不是都给小老婆了吗?”“啪……”弟媳给了金兰一巴掌,把钱甩在她的脸上“滚!”弟媳吼道。晚上,张洪写好了离婚协议,提着一个包走出了家门,协议里,张洪一分不要,净身出户。

公园的长凳上,张洪呆呆地坐着,脚下堆成小山似的烟蒂争先恐后地发着幽幽的火星,树是静的,风也懒得去献那份轻拂别人的殷情,夜深了,它也倦了。但周边的安静平息不了张洪的心,那思绪如潮水一般,他不知道这20多年的婚姻自己得到了什么?他渴望有人给自己一个答案,他渴望挣脱,可挣脱之后又该何去何从,放任自己吗?像一朵随波逐流的浪花,可女儿花花的脸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回归吗?金兰那不停翻动的嘴唇像唐僧的紧箍咒,无奈中他拔通了弟媳的电话,张洪知道这个进家就扛起张家重任的弟媳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千遍的苦,万遍的愁,你自己知道,既然走出了,就尝试着过一下走出了的日子,哪怕只是装样子,也要给自己男人的脸一个面子和尊严,不要永远做感情的奴隶,亲情的背叛者,趁这个机会给金兰一个教训!”张洪答应了,他也真的希望自己真正地男人一回。

趁着休假,张洪回到了家,和小弟夫妇二人带着老人一一走了亲戚家。多年来差不多断了的亲情线,在弟媳的嬉笑怒骂中,又连成了一线。张洪的心里甚至开始了对小弟的妒忌。老实憨厚的小弟为何如此幸运能够找到这么一个敢说、敢笑、敢恨、敢做的好老婆,以后找老婆就按弟媳的标准。张洪暗下决心,心里那根感情线绷得紧紧的。

开心的日子是短暂的,一个月后张洪接到了金兰的电话,说女儿花花自杀了。看着哭得几乎咽气的女儿,张洪那颗刚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他抱着出来时的包,又回到了与金兰住了20多年的家,女儿笑了……

当小弟赶到医院时,张洪已经因脑溢血走了,齐丽丽递过张洪的小包,包里那本离婚证明明写着五年前的时间,小弟明白了,其实张洪这四年来并没有因为女儿而向金兰投降,但是这个坚守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原来张洪回家后,金兰一改常态,无论是过年过节都会跟着张洪回来,特别是刚刚开始的头两次,回来时,完全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媳妇样,但后面回来虽然不做什么,但总是会想方设法与家人在一起,家里人为了他们的家庭,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地过着,直到张洪死亡,才明白真相。

其实,这次齐丽丽到张洪办公室去,就是去商量办结婚证的事,齐丽丽与张洪是三年前在一次公司会议上认识的,齐丽丽的大方、热情像极了弟媳。看到齐丽丽,张洪早已经冰冷的心又热了,而且空前膨胀。不久,他们就在了一起,但为了女儿花花,张洪一直住在家里。直到张洪死前一周,在与女儿长谈一次后,张洪终于决定与齐丽丽把结婚证办了,可是,在他们刚想走的时候,张洪却突发脑溢血。在齐丽丽的怀中,张洪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本来,没有名分的齐丽丽并不想去争什么,可看着金兰的无理和冷漠,齐丽丽站出来承担了妻子的责任。

生活并没有因张洪的死亡而停止,金兰在张洪死后七天就叫张洪的弟弟写了不与张洪女儿花花分家产的申明,而且强迫花花改为姓金,花花扔下了父亲留下的二十多万元的卡和所有东西,走了,走得远远的,走时,只说了一句“妈,你可以抱着钱睡了。”

齐丽丽并没有因张洪的死而断了与张家的联系,她像一个女儿一样,时时尽孝。

在一片松林里,张洪的坟前,挤满了兄弟姐妹,当然还有齐丽丽,她们拿起火把点燃了坟前张洪的东西,在大火中,张洪结束了自己软弱了25年的情债,也许来生他在情感上会坚强一些,不再因情而受伤,但愿……

金兰一改常态了,在张洪留下的钱堆里她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太渴望找一个能像张洪一样任她宰割的男人了。但得到的只是一双双带着刺的眼,还有女儿对自己的疏离。她实在想不通自己绞尽脑汁为女儿挣钱,为何最终会得到如此的下场。

花花默默地看着母亲,她也弄不明自己对父亲离婚的一再阻拦是否是父亲死亡的祸首。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她明白自己的婚姻才刚开始母亲就给男朋友立下了如此多的条条框框,还有那鲜明的财产公证。花花明白自己如果不想像父亲那样,那就得学会离开。雾霭中花花拉着小包越走越远,她明白自己不是父母情债的延续,她该拥有她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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