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

赵凤贞

满院的无花果年年青碧，

果实亦愈发清香怡人，

一如父亲和母亲的情意，

虽没有开过艳丽的花，

却结出了世间最甜蜜的果。

乡下老院里的无花果粗壮如树。每到开春，父亲便拿着铁锹将越冬的培土除去，母亲则将枝头防冻的包草解开，然后仔细地查看每一根枝条是否受冻。他们默契地在无花果间来回穿梭，时而相视一笑，看到父亲鬓角有汗水浸出，母亲会立刻掏出手绢帮父亲擦掉。

眼前这一幕将我的思绪又拉回到多年前那个春天，那时父亲还在北京务工，无意中听一位老中医说无花果有健胃清肠利咽解毒的功效，想着母亲吃最合适不过，父亲便时时记在心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寻到一棵。父亲便写信来说要把那棵无花果背回来，种到院子里，那样就可以年年吃到无花果了。这件事让我们足足兴奋了好一阵子，母亲在院子里种菜时也特意留出了一块空地给无花果享用。就在那一年的春天，父亲用一只废弃的木桶将他千辛万苦寻到的无花果从北京背运回来，而那无花果也像是读懂了父亲的心思，一心一意扎根在我家的小小庭院，连叶子都不曾打蔫，一直奋力生长着，秋天到来时就已然结了果。看那小小果实由青转紫，渐成深黑时，掰开来看，花蕊满怀，清香四溢。我将熟透的无花果放到母亲面前时，她出神地看了很久，竟舍不得吃。

父亲在外务工，常有家书寄回，每每问到无花果的近况，母亲只说好，父亲来信又问怎么个好法，这可让没念过几天书的母亲作了难，只好摘一片无花果的叶子装进信封里去，只说，自己看。后来竟成了习惯，只要无花果还有叶子，每次回信时母亲总要放一片进去，算是答复。后来还是听父亲的一位工友说起，每当无花果的叶子从信封里飘出来时，和父亲同宿舍的工友们就会起哄似地笑说看来无花果的叶子也能传情哈；而父亲自己只说，每当看到信封里无花果的叶子由青转黄，便是又一个寒来暑往了。

无花果适应能力强，抗旱耐贫瘠，在母亲的精心侍弄下，长势茂盛，由一棵逐渐繁衍出多棵。原来的地方不够用了，母亲便缩减了种菜用地，任由它蔓延开去。后来菜园没有了，满院都是无花果，母亲不惜带着我们在村西的荒地里重新辟出一块菜地来，也舍不得拔掉一棵无花果。一直到如今，仍是。

满院的无花果年年青碧，果实亦愈发清香怡人，每次抚摸它阔大的叶子和粗壮的枝干，都能感受到它传递给我的朴实与坚定，一如父亲和母亲的情意，虽没有开过艳丽的花，却结出了世间最甜蜜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