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与事

2016-04-01 10:28
新民周刊 2016年12期
关键词:豹纹白猫编导

会“关掉”生命的吼声

德琨若鱼(上海,教师)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从我背后走过,他侧脸皱着眉盯了我一眼,像一道寒光让我打了个冷噤,马上降低和女儿讨论的声音。这是一家社区图书馆,黄昏时分,人并不多。“你懂了吗?”我抬头望了眼女儿。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站在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小姑娘身边,小女孩背对着我坐在左前方,左手掩着左耳,梗着脖子仰头和那男人对视着。“嘘,快看!”我提醒女儿,以为那个男人是否精神病患者,到图书馆来发作了。他俩僵持了几秒,高大的男人又发作了、压着嗓子急促地说着,从做家长的经验来看,他这种压抑是马上要用行动来宣泄的,果然,他举起运了气的右拳朝那女孩的头部击去,“砰!”我听到这样的声响,女孩的头右倾后又反弹回来,仍然默不作声地保持那个姿势。显然前面已经挨过一拳了。女儿看出端倪:“妈妈,你别管,那是她爸。”

这个爸大概命令女孩出去,女孩起身跟在爸身后走了,我看到女孩的左边脸明显红了,所有的五官都垮着,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没有眼泪,很倔、很木然的表情。“快,你跟出去看看……”我命令女儿,女儿有些感同身受的害怕,不肯。小女孩怎么会惹得她爸下这么重的手呢?是在玩游戏,没完成作业?我跑到小女孩坐过的位置,桌上有本书——《我是一只猫精》,看来刚才她在看这本书。书的勒口包着小姑娘看过的那些,我在她坐过的位置上读她刚刚看的那页:“巧克力(猫名)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忽然鼻头一皱,发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估计读到这里时小女孩就挨了父亲的一拳,但她重创下还不忘把书作个记号。

“妈妈,你别动她的书,人家还要来看的吧?”女儿也好奇地跟来。“可能吗?你没看到那个爹的凶残吗。如果我这么对你,你会怎样?”女儿说:“我会叫救命。看来那个女孩已经习惯了挨打。”

那天是2月14日,不是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吗?为什么父亲掌心厚实的爱抚只给婴幼儿时期还不懂人事的女儿,而当女儿长大知道爱恨情仇时,父亲的手掌却紧紧地蜷成一团了呢?能看到此篇短文的父亲们也有这样的经历吗,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作家余华反省自己有时会突然吼儿子一声,儿子用文字告诉余华这样的吼声对他的伤害:“好比是拿遥控器,咔嚓一下把电视关了一样,你会咔嚓一下把我的生命关了。”

喵星人的人生

梅 莉(上海,白领)

小区里有许多流浪猫,八楼养了一条英格兰牧羊犬的大姐,认领一只白色的母猫。只是不带回家,一日三餐喂养,设个固定的小窝给它住,继续放养。于是,这只喵星人基本属于我们楼的楼猫了,它把一楼的大片空地当作它的私人豪宅,结婚生崽的大事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几年前初见白猫,它正是青春年华,猫眼清澈、猫步优雅、毛色光亮,傲娇的样子像个公主,同时拥有好几个追求者。其中有只豹纹猫很酷很帅,眼神犀利、虎视眈眈。白猫,我们是可以随便摸它表示友好,但是豹纹猫就不行了。但它对白猫很温和,经常在一起追逐嬉闹、撒欢任性、相亲相爱。

眼见白猫的肚子一次次大腹便便,一次次诞下猫仔。

记得白猫第一次当妈妈,它产下五只小猫。晚上我散步回来,一排麻色的小猫仔挤挤挨挨地在拼命拱奶吃,实在是萌死人不偿命。这可急坏了八楼的大姐,这么多的猫娃,得想办法送给好人家。在楼上推销了很久,没送出去一只,多数是我这种叶公好龙者。于是,她灵机一动把小猫们拍美照上传到网上吆喝。果然,喵星人爱好联盟很快将小猫们抱走了,这些小家伙总算有了好归处。

白猫成为大家的朋友,它早已不把自己当外人,常常拦在我们进出必经的路上,慵懒地躺在那里。女儿早上推着自行车上学,它让也不让一下,女儿对它说,起来呀,懒猫咪,姐姐要上学去,不然要迟到了。它置若罔闻。女儿叹口气,说,算你狠,就仗着我宠你,我让你好了。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这道理连喵星人都懂。

时光不急不缓地流逝,万物有衰败有新生,白猫最后一次怀孕生子是去年的事了,那次它一下诞生三只毛色迥异的猫娃,一只白、一只黑,还有一只穿着高贵的豹纹皮草。那天,楼上大姐气愤地告诉我,三只小猫全都没了,她找了一整天才找到两只小猫在花坛边的尸体,一看就是被人活活摔死的。还有一只豹纹小猫受到惊吓跑掉了,生死不知,猫妈妈整天不吃不喝到处找娃。我听了心里不寒而栗,以前看网上有虐猫视频,总觉得很变态的人离我很远,但没想到身边就有。

大姐这次寒了心,她买来避孕药碾碎拌在猫食里,不让它再生育。白猫不再怀孕,也很少见到豹纹猫了,它渐渐老去,更加慵懒,每天除了晒大阳别无他求。

后 台

周云龙(江苏南京,电视编导)

电视做了十多年,台前的那些事,虽然有声有色,但回忆起来,现在好像只剩下一片空白,倒是后台曾经偶遇的那些人和事,时不时地会像弹幕一样,闪现在大脑屏幕,令我会心一笑。

我们做过一档辩论节目,那里面出没的嘉宾,个个都是巧舌如簧。有时,台上辩论了两个多小时,下场了,争论还要继续。当时的节目名称是“现在开讲”,领导的意图是不能做成“开吵”“开骂”,更不能做成寡味的“开会”。编导们纠结了,请来的嘉宾也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不过,节目录制一结束,在来宾接待室里,他们常常会摘下面具,吵作一团,此时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管正方反方了。

一次节目录制后留下来吃饭,不幸坐在居中的主席上,一边是A女,一边是B男,两人吃饭时俨然辩论场上的架势,你来我往,不相上下。先是就当期的辩题进行补充辩论,后是就民间低俗辩题“要不要推行一夫多妻制”,进行非正式的即兴辩论,其实是扯淡了。大家各执一词,在场的男方支持一夫多妻,女方强烈反对一夫多妻。可怜居中的我,头一会儿向左听一方陈述,一会儿向右听一方反驳。那顿饭,胃没填饱也罢,耳朵快聋了也罢,第二天脖子还觉得酸疼,可能转动频率太高了。——这才切身体会到现场主持人有多不容易。

嘉宾C,先前常常在电视新闻上见到他,真正了解他,也是在辩论节目里,他很善辩,也善“变”。小伙伴们往往在为某个辩题缺少正方嘉宾或反方嘉宾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只要他方便(不在其他节目做嘉宾),他都很爽快地答应,并且听从安排。C做过许多年心理咨询工作,说服一个人,很有语言技巧。其实,他以前读的是新闻传播专业,不知是不是也靠的新闻敏感,毕业之后就改行研究起心理危机干预的问题,而且有了机构,建了网站,设了热线……我们见面的第一句话,永远难忘,他一边递上名片,一边字正腔圆地说,您好,要自杀,请找我,我是心理危机干预中心的负责人!

嘉宾D,是一名地铁歌手,我们改版做访谈节目的时候,网上突然发现了她。因为父亲腿部残疾,母亲有智障,她16岁闯荡京城,后来发现靠自己的歌声还能养活自己,她开始抱着吉他在地下通道里唱歌,一唱就是几度春秋。命运的改变来自网络。有个热心的网民将她唱歌的视频传到网上,一夜之间,点击上万。优酷网的一个编辑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这个喜讯,她当时也没上过网,更不懂什么点击率,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个骗子。这些年,她在地下通道里见到的骗子太多了。那位编辑后来又打了几次,希望了解更多她的情况,小女孩这时总算悟过来了:骗子,不会这么执着的……D一度成为网络红人,许多电视台都邀请她去做节目。她能走到今天,也许是因为那宛如天籁的声音,最关键的还是她多年如一日的执着,当然还有那个编辑的执着。

特别有印象的嘉宾,是一个孩子E,这个十来岁的少年,前些年四处找寻他失踪的妈妈,我们的编导即时介入,不断利用平台资源,搜索调查,很快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编导便决定将那孩子请到演播室讲述失踪的背景、找寻的过程,最后安排他与分别多年的母亲见上一面。编导给孩子打电话时承诺,往返路费、吃住费用,都将由电视台承担,不必担心,孩子满口答应了。过了些天,节目就要正式进棚录制,孩子突然说不来了,编导紧急追问,孩子电话里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搞传销的?想把我骗到你们那儿?

电视的前台,常常是经过剪辑的或编排的生活,而后台,是原生态的现场直播,鲜活、真实,也不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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