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纳西·威廉斯剧作中的地域诗学

2016-04-03 21:52朱丹
文学教育 2016年31期
关键词:田纳西新奥尔良威廉斯

朱丹

田纳西·威廉斯剧作中的地域诗学

朱丹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南方地区出现了小说和戏剧空前繁荣的局面,称为“南方文艺复兴”。田纳西·威廉斯作为南方文学作家群中最有代表性的剧作家之一,其戏剧作品和美国南方紧密联系在一起。威廉斯对密西西比三角洲和新奥尔良南方地域的构建揭示了他对这一特殊地域的深刻理解,并以南方人特有的地域性体现出来。

田纳西·威廉斯 美国南方 地域文学 文化诗学

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 W i l l i am s)是20世纪美国南方文学作家群中最有代表性的剧作家之一,其戏剧作品和美国南方紧密联系在一起。美国南方,尤其是密西西比三角洲和新奥尔良地域成为其创作的源泉和叙事背景。

威廉斯于1911年出生于美国密西西比州的哥伦布市,29岁前,虽然屡次搬家却很少离开美国南方。这样的成长经历使他在写作中经常将自己熟悉的南方作为故事的发生地,而其母亲和姐姐的悲剧命运是深刻理解并塑造出一系列南方女性人物形象的重要原因。

一.地域文学与文化诗学

地域文学(regi onal l i t erat ure)又称文学地域主义(l i t erary regi onal i sm),广义上“泛指体现某一地域区别于其他地域的自然风貌、人文环境、民风民俗、语言特色、思维习惯等显著的文化色彩。①狭义的解释各有不同。“地域主义”一词最早在哈姆林·加兰德(H am l i n Garl and)的《碎掉的偶像》(Crumbl i ng Idol s,1894)中定义为:“小说中的地方色彩意味着其具有的质感和背景不会在其它地方被描述出来,并且也只有本地人才写得出来。”②此后的一个多世纪,文学评论界一直沿用加兰德的定义作为衡量地域文本的标准之一。而爱德华·华兹(Edward W at t s)则在地域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对比中发现独特性是地域主义的主要特点:“现实主义利用地点和细节来阐释普遍意义,而地域主义作家却用同样的手段来发现地域的独特性。”③对于美国地域文学的价值,大卫·瓦特(Davi d W yat t)指出,伟大的地域文学往往超越了某一具体地域,体现了人类的共性,具有普遍价值。但也有评论家指出该观点的内在矛盾。④对于美国文学地域主义定义的争论,菲利浦·菲什(Phi l i p Fi sher)总结道:“在美国,地域主义是文学表征的一场内战,斗争的焦点是文学如何反映美国。”⑤

由此可见,首先美国文学界对地域文学的定义随着地域概念的发展而不断被赋予新的含义。其次,地域文学在地域文化的建构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功能和影响,因为任何地域性的彰显和传播以及地域文化身份的确立都离不开地域文学这一载体,并随着地域文学的发展成熟而产生一种强大的地域辐射力和文化影响力。最后,由于作家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们所处地域和文化的产物,因此地域独特的文化传统又为作家的作品烙上鲜明的地域特色,如对家乡的文化、地理和气候的感情一样。田纳西·威廉斯以其深厚的南方背景成为这一群体的重要代表,在他的作品中就充分体现出南方的地域特性,例如带有南方口音的说话方式、擅长的蓝调布鲁斯音乐、甜茶和野餐、温润的天气、成片的棉花和古老绵延的山脉都成为美国南方人优雅得体的资本。虽然旧秩序不复存在了,但旧南方的许多地域和文化传统仍深植于南方人的记忆中,徘徊于人们心灵深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思维习惯和生活方式,威廉斯对南方文学地域的构建揭示了他对这一特殊地域的深刻理解,并以南方人特有的地域性体现出来。

二.密西西比三角洲的南方氤氲

从地理位置上,密西西比州地势低洼,西北部为亚祖河与密西西比河冲积而成的新月形肥沃地带,称为“三角洲”。这片形似新月的土地,从田纳西州的孟菲斯向南延伸至密西西比的亚祖城的下方,西部靠密西西比河的一段是平坦肥沃的棉花地,其肥沃沙质土壤适宜栽培果树,因此这里树茂草盛、水缓土沃,适宜居住。

1911年,田纳西·威廉斯出生于密西西比州的哥伦布市,在做牧师的外公家(克拉克代尔市)长大,过着欢乐、自由的童年。他母亲具有南方大家闺秀的气质,而父亲则是北方圣路易市的一名皮鞋推销员。13岁时,威廉斯随父母般到南方工业城市圣路易斯,这次迁徙造成威廉斯一生的郁闷与伤心。少时的田纳西过着小镇生活,茂密的森林和大片的棉花地是他的天堂,童年和少年时神殿般的世界就是他日后创作的巨大宝库。

田纳西的艺术创作体现了地域对人们的决定性影响这一地域主义思想。密西西比三角洲成为了威廉斯许多剧本的背景。如《琴神下凡》(Orpheus Descendi ng)、《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地球王国》(Ki ngdom of Eart h)、《春潮》(Spri ng St orm)、《天使之战》(Bat t l e of Angel s)、《夜莺奇事》(The Eccent ri cit i es of a Ni ght i ngal e)、《夏与烟》(Sum m er and Sm oke)、《玫瑰图腾》(The Rose Tat oo)、《青春甜蜜鸟》(Sweet Bi rd of Yout h),独幕剧《二十七火车棉花》(27W agons Ful l of Cot t on)、《令人不满意的晚餐》(The Unsat i sf act ory Supper)以及电影剧本《小娃娃》等都再现了密西西比三角洲的迷人风情以及地域对人们思想和行为的决定性作用。

此外,关于密西西比的记忆持久地影响到威廉斯的写作。《玫瑰图腾》和《青春甜蜜鸟》两部剧本都是以密西西比为背景的,这些剧本体现了威廉斯对“过去”时光的追忆。《玻璃动物园》中的阿曼达描述的小镇正是克拉克代尔,在剧中出现的月亮湖等景点正是令剧作家魂牵梦萦的天堂圣地。然而,随着南方文化价值的崩溃和昔日理想的幻灭,劳拉代表着注定被困在自己的皮囊之中、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边缘人。在《青春甜蜜鸟》中的普林斯和海文利诉说着青春与美丽的失落;《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的麦琪是在遗产争夺中那只“自私而贪婪的猫”。《夏与烟》中的阿尔玛是由贞女转向寻求一夜情的荡妇。剧作家剧本的地理背景不仅仅根植于密西西比河三角洲也突出墨西哥湾沿岸的风土人情。《青春甜蜜鸟》的故事发生在墨西哥海湾圣科劳德镇,讲述了英俊漂亮却神色忧郁的钱斯与卡斯莫农丽公主追寻青春的故事,主人公居住的酒店靠近洛克西古老布埃纳维斯塔,多年来该区域是密西西比流域居民和其他地方人度假的理想去处。《玫瑰图腾》的故事背景是墨西哥湾的意大利西西里社区。该剧讲述了发生在密西西比海岸关于香蕉贸易的故事。威廉斯的戏剧艺术创作凸显了这一地理背景,再现了人类与出生地和原居地的密切关系,这是剧作家地域意识的重要表征。

三.新奥尔良大逃亡

田纳西·威廉斯为《欲望号街车》、《去夏突至》、《老城区》等一系列剧作选择的背景城市是密西西比河入海处的新奥尔良市。新奥尔良市坐落于美国路易斯安那州东南部,上下城的道路与河流走向平行,在密西西比河打个大弯,道路形似扇面发散开来,“大快活”故又得绰号“新月城”。新奥尔良一带原为印第安人的居住地,1718年由法国人始建城镇,并以当时法国摄政王奥尔良公爵的名字命名。从此,“大快活”夜夜笙歌,日日糜烂。经过19世纪西班牙、法国和美国等交替统治管辖,这座低于海平面被海堤包围的城市从殖民地逐渐成为美国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呈现出与美国其他地区截然不同的文化特色,以狂欢(M ardiGras)、法国和西班牙的建筑、美食餐厅、音乐表演场地、古董店和艺术长廊为代表的法国区(French Quart er)拉丁文化充满了浪漫的异国情调;以爵士、柴迪科舞曲、R&B及灵魂乐为代表的黑人生活带着忧伤和悲怆;神秘而无拘束的墨西哥风情;全球著名的“哈蕾斯”(H arrahs)赌场,满足着人们的欲望,宣示着新奥尔良的罪恶;花园区(Garden Di st ri ct)的法式豪宅和公墓悬棺对行人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1946年威廉斯住在新奥尔良圣彼得大街623号,创作他的剧作《扑克之夜》(The Poker Ni ght),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车,随即更名为《欲望号街车》。剧作开始时布兰奇试图乘坐名为“欲望”的街车沿着“天堂路”来找妹妹。在这个看似天堂的地方,他们在幻想和谎言中寻找慰藉和最后的归宿,因此他们的世界里分不清幻想与真实。该剧中布兰奇的优雅、对美的热爱和对生活浪漫主义的态度是旧南方生活方式的典型代表。威廉斯在创作该剧的过程中,充分地利用了新奥尔良这座城市地区和街道的真实名称,揭示了美国20世纪南方和北方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的深刻理解。

《去夏突至》是一部带有悬疑情感张力的剧作,该剧讲述了未出场的年轻诗人塞巴斯蒂安游历加拉帕戈斯群岛、亚洲、欧洲到最后被人生吃的故事,剧中凡娜布尔太太及其侄女凯瑟琳都有幻想症,凡娜布尔太太想极力掩盖儿子死亡的事实真相,凯瑟琳则是疯癫的叙述“无法抵抗真相的力量”,真相和幻想相交织,记忆与遗忘相交融(凡娜布尔太太威胁凯瑟琳对其实施叶切除手术,威廉斯姐姐罗斯就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老城区》(老城区即法国区)反映威廉斯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描写一群孤独、失意的无家可归者,只有一个成天幻想离开这囚笼去西部发财但又身无分文的年轻人。无论是科林斯小姐、塞莱斯特、曲科特、布兰奇还是凡娜布尔太太,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投射着威廉斯本人及其家人的影子,富有悲剧性的南方是威廉斯剧作中被社会边缘化了的失意者、被传统的旧南方遗留下来的不合时宜者的人物最适宜的地理背景,或许正是由于旧南方逝去才促使威廉斯创作出那些反映导致南方毁灭的剧作。

威廉斯强烈的地域感以及对南方传统文化真挚的热爱,尤其是对密西西比三角洲和新奥尔良的独特感情,赋予其无尽的创作灵感与写作素材。旧南方随着战争“死去”,但同时又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顽固地“存活”着。“死去”的是社会的、经济的南方,“存活”的是文化的、心理的南方。在长期社会演进过程中,南方的“过去”形成了一种产生于创伤性经验的集体潜意识:一种破灭理想的记忆,一种昔日传统的召唤,一种末日将临的危机感,隐隐约约地压迫在人们的心头,不能忍受,难以抗拒,又无法逃避。对文学、文化和环境研究中地域问题的重视,关注文化特征和自然地理是如何相互影响的,这对威廉斯地域意识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①刘英.文学地域主义.外国文学.2010(4):98-159.

②Hamlin Garland.Local Color in Art.Crumbling Idols.1894.ed.Jane Johnson.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0:49-58.

③Edward Watts.An American Colony: Regionalism and the Roots of Midwestern Culture.Athens:Ohio University Press,2002:187.

④David Wyatt,The Fall into Eden: Landscape and Imagination in California(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p. xviii.

⑤Philip Fisher,The New American Studies:Essays from Representation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1),p. xii.

(作者介绍:朱丹,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本文系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田纳西·威廉斯戏剧的地域诗学研究”(项目编号:2015SJB620)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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