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灌输论”的当代视界

2016-04-07 01:43孙来斌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2015年6期
关键词:灌输列宁马克思主义

中图分类号: A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9749(2015)06-0135-04

武汉大学孙来斌教授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列宁的灌输理论及其当代价值研究”(批准号为08BKS001),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和良好的社会反响。中国农业大学李明教授在人民网撰文指出,“对‘灌输论进行系统梳理和研究的文章近年来很多,但最全面和系统的应该属武汉大学孙来斌教授,他有数篇深入探讨‘灌输论的文章。”该研究的最终成果为专著《列宁的灌输理论及其当代价值》,已经顺利通过国家社科规划办的结题验收,鉴定等级为优秀。该成果的学术价值在于:回应关于列宁灌输理论的质疑、挑战,弥补国内外列宁主义研究的薄弱环节,夯实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学科的基础,丰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相关思想研究。该成果的应用价值在于:探索实现列宁灌输理论当代价值、增强思想理论教育实效性的可行路径,为实现“两个巩固”、推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发挥积极作用。

在人类文化的思想传播、代际延续活动中,灌输是一种普遍的教育活动。在世界德育思想史乃至整个教育思想史上,“灌输”是一个影响深远同时又存在重大争议的概念。在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体系之中,“灌输论”作为思想理论教育的重要原理,自列宁在1902年的《怎么办?》中对其系统阐发以来,对于扩大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影响、促进工人阶级政党的社会动员一直起着非常重要的历史作用。西方主流思想受多种因素影响,对灌输做了重新“解读”,将其逐渐演化为“教育”的对立物,并不断将其污名化。受其影响,国内教育界许多人士谈“灌输”色变,唯恐避之不及。当前,国际国内形势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我们正在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思想理论教育的内容、主体、客体、载体等表现出新的特征。在此情况下,思想理论教育要不要灌输?核心价值观的培育用不用灌输?“灌输论”遭遇许多现实难题和理论质疑,亟待以当代视界去着力回应。我们在研究过程中,试图体现以历史考察为背景、以理论分析为基础、以现实关注为重点的总体思路;注重突出问题意识,结合国内外学界有关论争,重点厘清列宁灌输理论的基本问题,紧密围绕它在当代有没有价值、何以有价值、有哪些价值、如何实现其价值等问题逐一展开。

一、导论:列宁灌输理论的当代视界

近三十年来,国内外学术界对灌输问题展开了多方面的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西方列宁学从不同侧面直接探讨了列宁灌输理论。前者代表作有柯尔施的《马克思主义和哲学》、马尔库塞的《苏联马克思主义:一种批判性分析》,两书都论及列宁灌输理论的本质,并称其具有“教条论”或“唯意志论”色彩。后者代表作有沃尔夫的《三个制造革命的人:传记史》、波索尼的《列宁:身不由己的革命家》,两书论及列宁灌输理论的思想来源,但将列宁曲解为俄国民粹派的衣钵传人。西方马克思主义、西方列宁学有关研究既有共性也有区别:它们都论及列宁灌输理论,都提出一些责难,这是共性;前者尽管提出责难,但总体属于学术研究范畴,而后者则意在颠覆列宁主义,带有强烈政治色彩。两者具有不同思想倾向,对此我们应有所区别。

国内学界有关研究在内容上涵盖灌输理论的思想渊源、理论内涵、现实意义等方面,其中灌输究竟是原理、原则还是方法,一直是讨论焦点之一;关注重点逐渐由理论内涵转向现实意义;研究视野不断开阔。现有成果为本课题研究提供了良好基础。但现有研究在文本对象上主要侧重于《怎么办?》,对列宁的其他文献关注较少,文本考察的全面性有待加强;在成果形式上论文居多、专著鲜见,研究的系统性有待加强。此外,在关于列宁灌输理论当代价值的生成根据及实现路径的深度研究,关于列宁灌输理论与西方道德教育理论的比较研究,关于西方列宁学、西方马克思主义有关思想的跟踪研究等方面,也还有很多工作可做。列宁灌输理论的精神实质何在?灌输究竟有无强制性?如何看待西方灌输批判理论?灌输理论在当代是否还有价值?这些问题,需要我们做出有力的回答。

在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如何对广大群众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是一个重大历史课题。列宁的灌输理论不是也不可能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但它所阐明的革命理论与群众实践相结合的重要意义,所揭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一般规律,是我们要长期坚持的基本原理。遵循历史方法与辩证方法的统一、文献研究与现实关注的统一、理论继承与实践创新的统一,在坚持“灌输论”的基本原理的同时,结合新的实际做出新的创造,根据时代要求赋予其新的内涵、新的话语、新的形式,是我们对待“灌输论”的正确态度。

二、列宁灌输理论的形成与发展

列宁曾经指出:“在社会科学问题上有一种最可靠的方法,它是真正养成正确分析这个问题的本领而不致淹没在一大堆细节或大量争执意见之中所必需的,对于用科学眼光分析这个问题来说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不要忘记基本的历史联系,考察每个问题都要看某种现象在历史上怎样产生、在发展中经过了哪些主要阶段,并根据它的这种发展去考察这一事物现在是怎样的”。列宁的这段话无疑具有社会科学方法论的意义。对待灌输理论,无疑也可以采取这一历史考察的方法。

“灌输论”的首倡者是谁?迄今为止,学术界对此仍存有不同意见。显然,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首先有必要明确首倡者的判断标准。以标志性、系统性、原创性等方面加以综合衡量,从“灌输论”的思想萌芽来看,无疑可以而且应该追溯到马克思恩格斯;从“灌输论”理论化、系统化的最初过程来看,考茨基做出了重要贡献;从“灌输论”在理论上的完善、在实践中的运用及其社会影响的扩大来看,这又要归功于列宁。肯定考茨基在“灌输论”首倡方面的贡献,丝毫不影响我们对列宁灌输理论的独特价值的尊重。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的角度来看,列宁对“灌输论”的综合贡献最大,因为他不仅在理论上对“灌输论”加以完善、发展,使之成为马克思主义的著名原理,而且在实践中加以科学运用,使之产生了重大的历史影响并结出了伟大的硕果——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了俄国工农群众,从而为夺取十月革命的胜利奠定了思想基础和阶级基础。从这种意义上说,在“灌输论”前面冠以列宁的名字,是实至名归的。

列宁灌输理论发展史与西方“灌输”概念的历史嬗变,两者的线路不同,后者构成前者研究的参照。西方教育学对灌输概念的认识,既经历了一个主流思想的嬗变过程,也存在同一时期主流与非主流的意见分歧,对此必须作具体的历史分析,不能一概而论;西方灌输概念历史嬗变的背后,既有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动因,也有一些学术流派极力推动的主观动因,对此应该作全面的综合分析,不能片面而论;当代西方主流教育学的灌输概念,与马克思主义“灌输论”视野中的灌输概念虽有视界交融,但更有根本区别,对此应该有清醒的认识和正确的判断,不能混为一谈;当代西方主流教育学对道德灌输的批判,既有一定的片面性,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对于改进我们的思想道德教育工作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不能全盘移植或一概拒斥。

三、列宁灌输理论的科学内涵

列宁灌输理论比较系统地论述了灌输的必要性、可能性、主客体等问题,具有科学性与革命性的基本特点。有些人将“从外面灌输”理解为从工人的头脑外面向其生灌硬输马克思主义理论,无疑曲解了列宁的原意。所谓“从外面灌输给工人”,列宁其实说得很明白,其意在强调“从经济斗争外面,从工人同厂主的关系范围外面灌输给工人”。换言之,即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要帮助工人克服自身认识能力和狭隘社会分工的局限性,从而超越经济斗争的范围、超越单个工人与厂主的范围去认识工人运动的意义,将其上升到政治斗争和阶级斗争的认识高度。做到了这一点,马克思主义就从最初由少数知识分子提出的理论转变成为工人阶级掌握的理论,工人的意识也就从单个个体的意识转变成为阶级的群体意识。

“灌输论”的精神实质在于阐明实现革命理论与群众实践相结合的极端重要性,揭示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一般规律,以及如何实现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基本原理。从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本身来讲,它不仅是指马克思主义理论由深奥到通俗、由少数人理解到多数人理解的理论普及过程,而且也是指马克思主义理论由少数人运用到多数人运用的实践开展过程。这一过程的实现,不是无条件的、自动完成的。而马克思主义政党开展积极的理论灌输,就是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重要路径。

马克思主义理论灌输是强制性与非强制性的辩证统一,不仅体现了“灌输”的原则性与方法性的辩证统一,而且归根到底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性与科学性的辩证统一。将灌输理解为具体方法的观点是片面的,所谓“生灌硬输”之说更是错误的。西方学者所谓“灌输论”即“唯意志论”的观点,实际上割裂了自觉性与自发性的辩证关系,而柯尔施所说的灌输必将导致“教条主义”不过是前述“唯意志论”之说的一种翻版。至于西方列宁学所谓“灌输论”即“取代论”的说法,割裂了理论教育主客体的辩证统一关系,割裂了领袖、政党、阶级、群众的辩证统一关系。

近年来,国内一些学者受当代西方主流德育思想特别是其灌输批判理论的影响并以其为据,对马克思主义“灌输论”多有批评、指责。这种做法,实际上没有注意区分两个话语体系的差异,因而将语词相同但实际上内涵不同的两个概念混为一谈。西方主流德育话语体系中的灌输,特指一种以教条式的内容、强制性的方法、盲目服从的意图和心灵封闭的结果为特征的非理性、反人道的施教方式。马克思主义“灌输论”话语体系中的灌输,是以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为内容、以启发与引导为方法特征、以促进工人阶级阶级自觉为意图并以人的自主发展为结果的理论教育活动。两者具有本质区别,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造成这种区别的根源,除了话语体系不同以外,还与概念的流变性、认识的阶级性等因素有关。

四、列宁灌输理论的当代境遇

众所周知,列宁在1902年系统阐发“灌输论”有其时代依据和现实针对性。当前,在现实社会主义国家,尤其是在我国,同列宁所处的时代相比,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环境、客体、载体等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些新变化,既为列宁“灌输论”发挥作用提供了新的社会历史条件,也对其作用的实际发挥提出了新的挑战。“问题就是公开的、无畏的、左右一切个人的时代声音。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任何真正的思想理论体系,既是时代的产儿,又是时代的指针。它既要反映时代的根本特性,也不可避免地会打上时代的历史烙印,从而存在时代局限性。作为时代的产物,列宁灌输理论无疑也存在时代性问题。从总体上看,列宁处身于以战争与革命作为时代主题的时代,其灌输理论的主题,即它所要解决的基本问题,就是在一个农民占多数的国家里,为什么以及怎么样对无产阶级和广大群众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灌输的问题。在一定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和运用的过程,也是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和发展“灌输论”的过程。在革命战争条件下,中国共产党曾经是一个小生产者占多数、整体理论水平不高的党。从思想上建党,是关系到党的建设成功与否的关键。而这个关键问题的成功解决,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得益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灌输。当今时代主题及社会生活条件的变化,即国际环境的变化、社会发展的转型、党员数量和结构的发展、信息技术的运用、社会思潮的涌动,给列宁灌输理论的时代性带来“五大考验”。

一元与多样的冲突、主体与客体的疏离、理论与实践的反差、“万能”与“无用”的偏颇,是列宁灌输理论在当代中国面临的“四大矛盾”。就理论与实践的反差而言,成因是多方面的,诸如理性思维缺失、理论解读误区、实践环节偏差。面对这种反差,社会上出现了诸如“学理论热血沸腾,看现实心凉半截”、“老师讲了一学期,毁在社会一星期”等等说法。而导致“万能论”与“无用论”同时出现的原因,可能在于价值评价的偏颇、归因分析的错误、哲学方法的偏误等方面。

究竟如何看待前述“五大考验”、“四大矛盾”呢?应该说,与以前相比,当前理论灌输确实面临着许多新情况、新问题,理论灌输的实效性确实亟待增强。如何应对灌输环境、内容、客体、载体等方面的新变化,解决好一元与多样、“外灌”与“内引”、灌输与接受等一系列重要关系,确实是“灌输论”必须直面并积极回应的时代难题。只有积极回应这些新问题,切实增强理论灌输的实效性,“灌输论”才能永葆其理论魅力、体现其当代价值。

五、列宁灌输理论的当代价值

在当代“灌输论”到底还有无价值?如果有,它何以有价值?又有什么价值?如何实现这些价值?这些问题,亟待我们做出回答。

一种理论的当代价值,既可以在其自身框架之内得到逻辑证明,更需要在其他学科中得到学理支撑。在当今条件下,列宁灌输理论仍然具有很重要的时代价值,对此可以在当代政治学、发展经济学、教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等学科理论中得到佐证。从当代政治学的角度看,政治社会化就是内化政治价值观念、学习政治态度、形成政治行为的过程。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灌输是实现青年政治社会化的必然要求。从发展经济学的角度看,对于后发国家而言,民族精神或主流意识形态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是其后发优势的重要表现。当代教育学从不同方面探讨了教育何以发生的问题,实际上从不同侧面论述了灌输存在的合理性。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意识理论来看,无论是卢卡奇关于工人阶级通过政党获得阶级意识的主张,还是葛兰西关于夺取文化领导权来提高工人阶级阶级意识的思路,都为列宁灌输理论提供了佐证。

价值生成于实践、实现于实践。中国共产党人深谙列宁灌输理论的精髓,将其作为发动民众、统一思想的重要原理。在当代,灌输理论在指导理论传播、促进思想整合、塑造共同理想方面的价值,最终要通过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的思想理论教育实践体现出来,三者统一的基础在于思想理论教育实践。三者的统一,用习近平总书记的话来说,就是“两个巩固”,即“要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巩固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所谓灌输理论的“失效论”、“过时论”,在理论上是难以成立的,在实践上是有害的。它们如果不是认识上的偏差,那就只能是隐含了某种政治诉求。

思想变革引导社会变革,社会变革促进思想变革,这是社会变革与思想变革的一般辩证运动法则。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根据党在不同历史阶段的面临形势和主要任务的发展变化,适时而有序地在全党范围内组织开展马克思主义集中教育,并对其重要意义、主要内容、基本原则、方式方法、基本目标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形成了新时期党内马克思主义集中教育的基本经验,为实现列宁灌输理论的当代价值提供了重要遵循。

要做好新形势下的思想理论教育工作,必须认真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宣传思想工作的一系列讲话精神,并以此为指导解决好外灌与内引、灌输与接受、内化与外化等一系列矛盾,“把握好时、度、效”。因此,有必要大力提倡“科学灌输”的理念。这里的“科学”,是对灌输的总体特征的界定,具体而言,就是以掌握话语主导、保持内容科学、坚持师者示范、实现受众参与、善于运用网络、采用柔性方法、维持合理阈限、夯实实践支撑等作为系列过程和前提条件的灌输。这些方面,分别对灌输的方向、内容、主体、客体、载体、方法、强度、需要等方面提出了要求。其中,合理采用以渗透性、生活性为特征的柔性方法,在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上倡导润物细无声、对接日常生活的方式,是从科学灌输论得出的具体启示之一。

[责任编辑:刘慧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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