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的阳光之味

◎侠 安

盘中的阳光之味

◎侠 安

在澎湖访问的时候，我常在路边看渔民晒鱿鱼，发现晒鱿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把鱿鱼放在水泥地上，隔上一段时间就翻过身来；另一种是在没有水泥地的土地上晾晒，因为怕地上的水汽，渔民把鱿鱼像旗子一样一面面挂在架起的竹竿上——这样的景观在澎湖、兰屿随处可见，在台湾的一些沿海也看得到。

有一次，一位渔民请我吃饭，桌子上有两盘鱿鱼：一盘是刚从海里捕到的新鲜鱿鱼，一盘是在阳光下晒干以后用水泡发再拿来煮的鱿鱼。渔民告诉我，鱿鱼不同于其他的鱼，其他的鱼当然是新鲜的最好，但鱿鱼如果没有经过阳光的炙烤，就不会有好的味道。我仔细地吃起鱿鱼来，发现新鲜的虽脆，却不像晒干的那样有味、有劲。

对鱿鱼、鱼翅、乌鱼子、笋干等来说，阳光不仅能让它们干燥、耐于久藏，也能穿透它们把气味凝聚起来，使它们发散出不同的味道。我们走入南货行里所闻到的干货聚集的味道以及中药铺子扑鼻而来的草香药香，在从前无一不是经由阳光凝结的。现在有无需阳光的干燥方法，据说味道也不如从前了。一位老中医向我描述从前当归的味道，说如今怎样熬炼也不如昔日。我没有吃过旧日的当归，不知其味，但他这番话让我感觉现今的阳光也不像古时有味了。

不久前，我到一个产制茶叶的地方。茶农对我说，好天气采摘的茶叶与阴天采摘的茶叶烘焙出来的味道是不同的；同是一株茶，春茶与冬茶也全然两样。似乎一天与一天的阳光味道不同，一季与一季的阳光味道更是天差地别了，而辨别它的先决条件就是要具备一条敏感的舌头。不管在什么时代，总有一些人具备好的舌头，能辨别阳光的壮烈与阴柔——阳光那时像是一碟精心调制的小菜，哪怕差一点点，在美食家口中也早有高下了。

这样想使我悲哀，因为盘中的阳光之味在时代的进程中似乎日渐寡淡起来。

（张秋伟 摘自《看淡是幸福，看开是福》湖南文艺出版社 图/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