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廉吏（连载二）

■ 马书岐

上党廉吏（连载二）

■ 马书岐

“天下廉吏第一”程启南

清朝康熙年间，山西的于成龙被康熙皇帝誉为“天下廉吏第一”。而在明代，武乡人程启南也被当时的皇家称为“天下廉吏第一”。

程启南，字开之，号凤庵，明武乡信义村人，万历年间进士。他从一个小小推官做起，一直做到工部尚书，加大司空服俸。为官30年，前后历三位皇帝，一生“性刚果，多大略，博学工文”，以光明磊落、清廉正直、浩然正气、大节凛然而彪炳史册。

明朝开国，朱元璋接受前朝教训，从严治吏，大力反腐，其决心之大，手段之酷，为历朝之最。朱元璋曾经立法，严禁太监干政。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死后不久，这条法令就被他的儿子朱棣废除了。朱棣之所以能推翻他的侄儿建文皇帝，坐上皇帝的宝座，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太监的帮助。“靖难之役”中，他就靠收买建文帝身边的太监而得到了大量的情报。朱棣称帝后，害怕太监背叛他，于是就尽力拉拢太监，设立东厂，给了太监很大的权力，以至形成顽疾，最后成了导致明朝灭亡的一颗毒瘤。

程启南为官的一生，几乎就是和太监“阉党”斗争的一生。他在襄阳当推官的时候，太监就已横行天下。万历皇帝派大批太监充当税使矿监，他们利用特权，巧立名目，欺行霸市，强取豪夺。这些太监为了自己私欲得到最大满足，甚至逼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曾有一个姓李的太监胁迫程启南为其征税，程启南“骏言拒之”。程启南清醒地认识到，这种太监干政现象严重影响到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所以不顾自己官小，毅然向朝廷上书，明确提出“税宜节，阉当撤”。程启南的这种主张，也代表了广大百姓的心声。很快，在全国掀起了一场“随我来，杀税官”的抗税和反税监斗争。万历皇帝也意识到这些太监的劣行，于是将派往各地的太监撤回。

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开始，程启南在山东工作了10年，他从济南道副使做起，然后参政，累迁按察使、右布政使、左布政使，成为山东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初任山东时，正值山东遭遇大灾荒，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但是，官府仍然横征暴敛，使百姓生活更加困难。程启南上疏朝廷，请求减免灾区赋税，并开官仓赈济灾民，灾区百姓得以活命。程启南还主持剿匪，将为害一方的巨盗绳之以法，维护了地方安定，得到了百姓拥戴。

程启南有着强烈的民本思想。他认为，为官者首先要考虑到老百姓的利益，“凡民之事，先之劳之，则不令而行，虽勤不怨”，并在他的为官生涯中，将这种思想身体力行之。天启二年（1622年），朝廷考核天下官吏，程启南在山东按察使的位置上“举卓异”，被誉为“天下廉吏第一”。

天启三年（1623年），程启南奉调回京，升任太常卿。这时候的朝廷上下，一片乌烟瘴气，大太监魏忠贤当道弄权，败坏朝纲，迫害忠臣，而尚在少年的朱由校只知玩耍，不懂国政，忠直之臣大都遭到陷害和清洗，剩下的大都迫于淫威，趋炎附势。对于魏忠贤的倒行逆施，程启南早就义愤填膺。他不断上书痛斥魏忠贤祸国殃民，但每次的奏疏都被魏忠贤扣下，并受到魏党的多次恐吓。程启南无奈之下，愤然辞官。这正中魏中贤下怀，被“即日罢归”。程启南回到家乡后，看到家乡及各地仍在耗费钱财，为魏忠贤大造生祠，如同骨鲠在喉。他奋笔疾书，予以揭露和鞭挞，其浩然正气直贯天地。

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23岁的天启皇帝朱由校驾崩，其弟朱由检即位，改元崇祯。崇祯皇帝一上台，立刻夷灭了客魏阉党。当初因为反对魏党而被罢官者被重新起用，程启南被任命为通政使，并荫一子，以旌表其刚正不阿、不附阉党的气节和精神。不久后，程启南又被提升为工部左侍郎，负责为驾崩的朱由校建造德陵工程。崇祯是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这时候明朝的天下，已然是贪污成风，德陵工程也因官商勾结，侵吞国银而一拖再拖。程启南上任后，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猫腻，毫不客气地撤换督工官吏，严谕施工方不得借故拖延，言出法随，令行禁止。因为程启南的铁面无私，清廉正直，一些想利用工程贪不义之财的人无空可钻，德陵工程由此顺利告竣。

德陵工程再次显示了程启南的忠贞与干练，他由工部左侍郎提为工部尚书，加大司空服俸，并再次荫封一个儿子为官。程启南叩谢说，朝廷已经封荫一子，已是皇恩浩荡了，坚辞不受。

崇祯皇帝是一个性格复杂、多疑善变之人，他虽然剪除了魏忠贤，却没有深刻地认识到宦官干政是亡国之源。不久，再次大用太监，“寺人之徒嗡嗡复进矣”。他任命太监张彝宪视事，总理户、工二部，程启南遇事得先向这位太监请示，明朝的国政再一次陷入阉党干政的恶性循环。程启南深受掣肘，却也无力回天，于是连续11次上书，要求辞官。最后得到皇帝准奏，“暂驰驿归”。

程启南归乡后，闭门谢客，当地官员都难见他一面。有一年，家乡遇大旱，稼禾不收，而百姓仍旧得上缴赋税。程启南不避怨谤，上书两院，呈请免徭减赋，使沁州豁免征粮累计折合白银3000余两。

崇祯十七年（1644年），明朝灭亡。李自成进京做了大顺皇帝。他仰慕程启南清廉之名，诏请程启南赴京任职，被程启南坚辞。

综观程启南的一生，其言、其行、其操守、其实绩，“天下廉吏第一”当之无愧。

程启南一生著述颇多，有《易宗圣录》、《阴符解》、《也足园集易时草》、《医学纂要》、《集贤录》、《心著集解》等等。其家教甚严，子孙辈多有建树，世代为官，且都是清廉之官。

刚直不阿程嘉绩

程嘉绩是程启南的长子。虽然父亲是当朝高官，但程嘉绩自幼性格沉稳，不喜张扬，不喜欢穿华丽的衣服，不骑好马。他当秀才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武乡第一名。明崇祯初年，他的父亲重新被起用时，受朝廷封荫，程嘉绩被任命为太常寺典簙，管理厨子、乐舞生2600多人，每个月经手6000多两银子。以前在这个位置上的官员，常常腹削自润，程嘉绩则从不贪一钱。不久，程嘉绩调任左府都事，类似一个军事机构负责人，正好遇上大同驻军因为军饷不足，发生脱巾之变，且有流寇趁机骚乱，致使交通中断。程嘉绩不辞艰苦，想法设法使道路通畅，朝廷才得以运送兵马粮草，安定边疆。后来，程嘉绩转任秋官员外郎。秋官是春秋时的一种官制，有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后来演变为六部，秋官实际上就是刑部，员外郎相当于副司长。当时有苗思顺一案，株连了好多人，程嘉绩细细审理，逐个甄别，分别条奏，凡属无辜者全部平反。他又奏请释放了因事犯罪的大将猛如虎。猛如虎出狱后，果然生猛如虎，追击张献忠，围剿李自成，最后以死报国。众人都说程嘉绩知人。朝臣阮震亨被查出有贪污行为，害怕坐牢，请朝廷另一要员讲情，并拿300两银子送给程嘉绩。程嘉绩不讲情面，还唾了该要员一脸。此事传开，朝廷官员都认为程嘉绩刚直铁面。在朝的这些官员，哪一个没有点贪腐之事，都害怕被程嘉绩查出来过不了关，所以，官员都对他避而远之。程嘉绩曲高和寡，为众人所不容，竟拂袖而去。

程嘉绩回到武乡的时候，他的老父亲程启南还健在。程嘉绩闭门不出，专心在家孝敬父母，教育子孙，不问户外事，也不和官府来往，以致周围的人都忘了他曾身居高位。数年后在家中去世，被祀入乡贤。

清介自守程皋绩

程皋绩是程启南的第五子，程嘉绩的亲弟弟，从小就受到严格的教育，养成了温恭端肃、恂恂和雅的性格。程皋绩喜欢读书，十几岁时就以文章名冠州县，但从不以“官二代”自居，也从不用声色加人。清顺治七年（1650年），程皋绩的父亲程启南逝世，活了89岁。程皋绩在父亲的墓地守孝三年，足不出户，时人称其为纯孝。五十多岁的时候程皋绩考中进士，官授山东蓬莱知县。程皋绩清介自守，丝织的衣服从来不穿两件以上，吃饭也从来不超过两个菜，更从不以权谋私、收受贿赂。清朝顺康年间，实行保甲制，这原本是明朝的制度，清朝几乎完整地承袭下来。保甲制的基本职能是弭盗安民，参与基层司法。凡民间诉讼细事都由乡保查明呈报，所以乡保手里握有一定的权力。当时，蓬莱县有八保，程皋绩刚到任，县里八保就在各自的辖区内收罗了一批银钱，大约有百十两银子，送给程皋绩，作为对他这个新到县官的孝敬。程皋绩笑而却之，说：“我来蓬莱当官不是为了银子，你们赶快把这些银子都退回去，事关老百姓的利益，我尽我所有的能力都还怕办不好呢！”

程皋绩在蓬莱任职不满三年就退休了。走的时候，行李萧然，只有他的儿子程必达一路徒步陪伴着他从山东蓬莱回到故乡武乡。

清正博文程康庄

程康庄是程嘉绩的儿子，程启南的孙子，明崇祯八年（1635年）的拔贡生。清朝顺治年间，因立国不久，人才比较匮乏，所以，对于明朝贡生以上的知识分子，既承认学历，也授予官职。清顺治十七年（1660年），程康庄被授江苏镇江判官。镇江临海，兵民杂处，时有矛盾发生，而这些矛盾多由兵扰民所致。程康庄恩威并用，使民谢其恩而兵慑其威。康熙六年（1669年），程康庄升任安徽安庆同知，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史载程康庄在安庆任上“洞疑狱，多所平反，民以无冤。常于沿江要害处画策防御，盗贼屏息”。康熙十年（1671年）奉诏还京，调任陕西耀州知州。

耀州是程康庄为官生涯中的最后一站。耀州是关中通向陕北的天然门户，素有“北山锁钥”、“关辅襟喉”之称。康熙初期，清廷尚未完全掌控全国，尤其是西北地区，常有战乱发生。程康庄刚到耀州，正值1万多名叛兵对耀州城四面攻围，城墙多处毁坏，人心惶惶。程康庄边修城墙边抵御，乘叛军疲惫之机连发数十炮，叛军死者甚众，终于逃走，耀州城得以保全，百姓免受荼毒。耀州城解围之后，朝廷派来的部队才至，他们虽然没有参加战斗，但一时半会不会马上撤走，一切后勤供应全由地方承担。耀州刚经过战乱，官银严重不足，程康庄为了不给老百姓增加负担，拿出自己的钱倾囊支应。因为不够用，只好向钱庄借贷，这样既没有扰民也没有误了给朝廷办事，耀州的老百姓为他立生祠以祀。后来事件平息，程康庄也已近花甲之年，遂向朝廷提出告老还乡。走之日，耀州百姓空巷以送。程康庄的行李除了图书外，只有两件穿旧了的衣服。

程康庄是清初的著名诗人、文学家、书法家，被誉为“清初四大家”之一。他的诗文“才气横溢，词源倒流，如喷泉之涌出，如龙气之直上”，“自成一家之言”。他的书法苍劲有力，多有传世。

（责编：于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