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高等艺术教育建设与“三个离不开”

2016-04-13 19:19仲呈祥
艺术百家 2016年1期
关键词:哲学总书记艺术

仲呈祥

摘要:高等院校是民族思维的先锋阵地,高等艺术院校是民族艺术思维的先锋阵地。如果在高校艺术教育里一味迎合时趣、追逐时尚,那么民族前景堪忧。时尚的未必是永恒的,而永恒的往往并非是时尚的,而是经得起历史和人民检验的。由此,在这个问题上,自觉认清高校的担当和责任十分重要。中国高等艺术教育离不开哲学精神的指引,离不开历史镜鉴的启迪,离不开文学力量的推动。高等艺术教育建设是一种学术建设,需要一大批专家学者甘于寂寞,享受孤独,潜心学术,日积月累。所以,当前中国的艺术教育工作者更要团结、和谐,顾全大局,需要我们一致的努力,来共同建设中国自己的艺术学理论学科。

关键词:当代中国;文化建设;艺术教育;审美;文化基因;哲学精神;艺术学;学科建设

中图分类号:JO

文献标识码:A

当前,我们对于高等艺术教育发展的思路与定位,必须做到清晰、明确。我们理性思维的清晰必将导致教育实践的健康发展;反过来讲,理性思维上的失之毫厘,一定会带来实践的谬以千里。

在2015年五四青年节的时候,习近平总书记去了北大。在北大他讲了一句话使北大震惊,叶朗先生也非常感动。他说,“我希望我们搞北大第一,不要搞哈佛第二!”北京大学是中国的一流大学,我们要创造的也是中国标准的一流大学。如果北京大学跟在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的后面东施效颦、亦步亦趋,那么北大就没有意义了。当然对于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的先进经验我们是要学习的。但是我们要拿来为我所用,把适合我们国情的化到我们创办中国特色的一流大学实践当中去。

为此,我们特别需要关注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大学讲的三个“离不开”:第一,离不开哲学精神的指引;第二,离不开历史镜鉴的启迪;第三,离不开文学力量的推动。这三句话很深刻!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都是他自己长期思考、深思熟虑、厚积薄发的结果。习近平总书记一下说出三个“离不开”,分别是哲学、历史、文学。习近平总书记为什么讲这三个“离不开”的顺序是“哲史文”,我认为这三个“离不开”有深意藏焉,应当成为艺术教育、尤其是高等艺术教育的指导思想。

第一,离不开哲学精神的指引,这太重要了。哲学管总,哲学通,一通百通。哲学不通,四处碰壁,哲学才是智慧学、明白学、聪明学。

我们前几年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艺术的地位、作用、功能、性质已经发生变化,有人更看重艺术的娱乐功能、观赏功能,更看重艺术的经济效益。甚至只承认艺术的商品属性,淡化乃至取消了艺术独特的审美的意识形态属性,就只认经济效益。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10月15日《在文艺工作座谈上的讲话》中就石破天惊地告诫我们: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文艺不能迷失了方向,当市场的奴隶…。现在有人还是经济效益谈得多,精神效益说得很少。我们文艺战线的任务,就是旗帜鲜明地承认,整个文艺事业是人类的一种审美的、独特的意识形态形式,既具有商品属性,更具有意识形态属性。不承认这一点,就放弃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文艺又是一种独特的审美的意识形态,所以,文艺工作理应进入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范畴,并予以高度重视。这样,我们就理直气壮,就从根本上驳倒那种过度娱乐化的论调,说什么文艺就是乐呵乐呵,给群众带来欢笑就行了。只承认文艺的商品属性、娱乐功能,抹杀文艺的意识形态属性、教育功能,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原理的。

前一段时间,刘云山同志主持开了一个会,叫“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推进会”。为什么叫推进会?我想,我们这一年的成绩变化是深刻的,而且是喜人的,但是这种变化离习总书记的要求和人民的希望、时代的呼唤,还有很大的距离,所以中央要“推”一下。那么出现这种情况要从哲学上找根源。为什么文艺从当年的“从属于政治”又完全走向了“从属于经济”,出现另外一种片面性?市场经济条件下,又把文艺从属于经济,用利润思维来取代审美思维把握世界;过去曾经一度把文艺从属于政治。用政治思维取代审美思维,这两种二元对立、非此即彼、好走极端的单向思维,这就是因为在哲学上生了病,出了问题。所以,习总书记非常深刻地指出来经济建设是党的中心工作,一百年不能变;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万万疏忽不得。他站在辩证思维高度讲这两者的关系,不能够是此非彼,也不能重此轻彼,而应该互补共进。当年,蔡元培先生提出用美育代替宗教,把国民的美育提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具有一定道理的。

当下的电影创作和欣赏中,我们提出的美学口号是“营造视听奇观”,只一个“奇”字。其实,刘勰在《文心雕龙》“鉴赏篇”里也讲“奇”,但“奇”背后跟了一个“正”字,叫“奇正”,奇而正。而我们现在有很多东西是“奇而邪”。刺激了感官之后,不是给人精神美感,而是败坏人的素养,于是相当数量的影片,包括相当数量的电视剧,误以为用视听感官生理上的刺激感就可以取代本来艺术应该给人带来的思想启示力和精神美感。这完全是两种美学主张,两条美学路数。

艺术家究竟是干什么的?习近平总书记非常喜欢用一句话——“以文化人”。他反复讲“以文化人”,文化是化人的。如果急功近利地拿文化化钱,以牺牲人的素质为代价,将来低素质的人会把搞上去的经济吃光、花光、消费光,这个民族要垮下来。所以这是个哲学问题,哲学学好了,最大的好处是保证人的自我精神生态处于自由状态;哲学没有学好,学问再大都要出事。

我一直很赞同南京艺术学院一直坚持在本校区发展,不搞郊区的新校区建设。因为校领导认识到了一所艺术院校是靠氛围养人的。一个学校代代的专家、教授、师生精心营造的一种文化氛围,让每一个师生深入其中就会得到一种灵魂的深化、知识的扩充、信仰的洗礼,这才是最宝贵的软实力。现在的南艺又将校园不断绿化美化,不仅学生可以漫步其间,得到美的享受,连市民都知道这是个不收门票的城市公园,每个地方都设计得很好。身处在城市里面,多少中外的优秀团体到南京来演出,南艺的师生肯定是第一批观赏者、欣赏者。南艺的老师住学校旁边,下了课学生可以找老师请教。所以说一个学校的领导者就代表着这个学校的面貌,你的思路怎么样,关键在于哲学境界高不高,哲学上糊涂的人是肯定想不到这些事情的。那天,笔者在南艺校园山坡上走了一圈,然后走到下面的那个走廊,才最后明白这个长廊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高等学校是民族思维的先锋阵地,高等艺术院校是民族艺术思维的先锋阵地。如果在高校里艺术教育一味迎合时趣、追逐时尚,那么民族前景堪忧。时尚的未必是永恒的,而永恒的往往并非是时尚的,而是经得起历史和人民检验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自觉认清高校的担当、我们的责任十分重要。

第二,离不开历史镜鉴的启迪,这很重要。没有历史感,是搞不好艺术教育的。

把历史当作一面镜子,习总书记的讲话里面用了一个词,叫“文化基因”。他再三强调,全党全国人民、学术界都要重视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文化基因是什么?从“天人合一”到“道法自然”,从“自强不息”到“厚德载物”,从“天下为公”到“大同世界”,从“仁、义、礼、智、信”到“忠、孝、节、义”,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所有这些文化基因都可以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实现创新型的转化、创造性的发展。习总书记强调传承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而且他阐释了什么叫中华美学精神。这就涉及到一个历史的经验的问题。

关于美的本质,我们有多少派啊?一派是蔡仪先生,说美在客观;一派是高尔泰、吕荧,说美在主观,高尔泰说得更玄,认为美是自由的象征;第三派是朱光潜先生,说两派都不对,他认为美在主客观的统一,统一于主观;李泽厚又说朱先生说得也不对,美在主客观的统一,但统一于客观。四派争了半个世纪。其实,柳宗元用了八个字“美不自美,因人而彰”早就把我们美学界争论那么多年的事情都说清楚了。美这个东西自己是美不起来的,是由鉴赏者主体的素养决定的,由此而彰显出不同的美。“五四”时期要打倒孔家店,但历史证明孔家店是打不倒的,所以要正视历史。不久前逝去的于润洋教授就是中国音乐史的奠基人之一,也是我们艺术学升格为门类的头号功臣。于润洋与张道一先生等老一辈专家学者十余年来锲而不舍的成果,这就是一种历史。

第三,离不开文学力量的推动。

我们要明白这里的文学不是单指的小说、诗歌、散文,而是泛指人类一切以审美方式把握世界的文艺方式。类似于马克思在《资本论》里指的“诗歌”。马克思早就说了:“资本生产同精神生产的某些部门,如艺术、诗歌相敌对。”他早就发现:一切资本运作的最大曰标就是追求利润的最大化——要赚钱;而人类审美的最佳境界却只有一个——超功利。陶渊明说“不为五斗米折腰”,还有西方的黑格尔,中国的老子、庄子、孔子一直到朱光潜、宗白华都认为审美“超功利”。要像黄悖教授那样,超越功利,呆在书斋里积30年之心血,把中国白宋元以来的《中国古代印论史》汇编出来,这就是超越了功利。

马克思说,资本运作就是市场运作,它的最大原则只有一个——追求利润的最大化,而人类的艺术把握世界,要追求最佳的境界是超功利。一个要利润最大化,一个要超功利。于是,马克思的结论是:“资本生产对于精神生产的某些部门说来,如艺术、诗歌相敌对。”现在有的翻译家在“资本”与“生产”中间加了两个字——“主义”。笔者以为不要。马克思写资本论的时候,即160多年以前,那时人类社会还没有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分野,哪来“资本主义”?总不能把书名《资本论》改成《资本主义论》吧?马克思是论资本的,不是论资本主义的。习总书记讲到文化体制改革时有一句话:“不管怎么改,改什么,导向不能改,阵地不能丢。”导向是魂,导向是不能乱改的,导向改了,麻烦就大了;阵地不能丢,丢了麻烦也大了。

因此,大家要认真践行习近平总书记在“8·19讲话”里面重点讲到的“四个讲清楚”:一是要“讲清楚每个国家和民族独特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正因为如此,就要坚持走有中国特色的艺术教育道路。要明白这一点,这条道路要我们自己去探索。二是要“讲清楚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我们悠长的艺术传统,谁都羡慕我们的56个民族,仅仅不同的戏曲艺术种类就有360多种,现在活跃的还有100多种。我们的文学艺术浩如烟海,资源丰厚。不注重我们的传统,那是不行的!三是要“讲清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四是要“讲清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有着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现实基础”。对待中国文学艺术的历史传统、艺术积淀应该采取的态度,是每个民族都要讲清楚自己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都要走有自己特色的发展道路。这是习总书记再三强调的四个“讲清楚”中的第一个。芭蕾舞《红色娘子军》演了半个多世纪了,扮演主角的演员换了五代了,但是,它经住了人民的检验、时间的检验,现在无论什么时候,中央芭蕾舞团只要上演《红色娘子军》就一定满座。人民很喜欢它,都肯定它。国际上的专家讲芭蕾史的时候,绝不能只讲俄罗斯的《天鹅湖》,也一定会提到中国有一个《红色娘子军》。也就是说,在人类的芭蕾舞历史上,它占有地位,具有价值,赢得了大家的公认。这都证明了它拥有自己的生命力。《红色娘子军》从骨子里面浸透着中国舞蹈艺术的精魂,它借鉴芭蕾舞这种西方舶来的艺术形式,讲了一个中国故事,传达了一种中国精神。因此,它一方面是“各美其美”地美了中国舞蹈艺术的精魂,骨子里流淌着中国文化的精髓,另一方面,义用开放的眼光把外来的芭蕾舞拿来为我所用,“见好就拿,拿来就化”,显现了中国几代舞蹈艺术家美人之美和美美与共的功力。与共,就是交融、整合、创新,不是好坏不分都拿,拿来也不是终极目的,拿来了之后化到自己的东西里面,这才是本事。因此,我们文艺工作者今天看《红色娘子军》的时候,一定要站在时代的高度,以唯物史观和科学的美学观去进行全面的总结,不能粗暴简单地像某部电影里那样,把它当成中华文化反人性的一个符号。对待新近重新复排演出的民族歌剧《白毛女》,我也作如是观。

高等艺术院校是培养艺术人才的,人才是艺术创作和艺术鉴赏的领军人物。这是非常重要的一门学问。要守住高校这个阵地,就要精心建设好我们的艺术教育。北大的叶朗先生最近二十几年默默无闻享受孤独,组织高校美学战线包括艺术战线的一批老师,辛辛苦苦完成了十卷19册的《中国历代美学文库》,又在此基础上把他自己过去写过的《中国美学史大纲》扩展,完成了《中华美学通史》八卷。在这八卷的基础上,他考虑到中国艺术学学科建设的特殊性,于是又组织一批有志于此的老师,完成了《中国艺术批评史》七卷,分文学、美术、音乐、舞蹈、影视等等多个门类。这三部巨著摆到了北京大学燕南园56号院北大美学研究中心的会议室里面,引人注目。他们是中国文化真正的脊梁,这批学者甘于寂寞,享受孤独,潜心学术,为中华美学、为中华文化添砖加瓦。

我们要使中国特色的艺术教育为人类的艺术繁荣和发展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当然这并不是说义像过去一样,把艺术学理论完全意识形态化。因为过去我们是有过教训的,我们把艺术完全从属于政治是不可以的。马克思早就讲了,用艺术的方式把握世界,是同用经济的方式、政治的方式、历史的方式、宗教的方式把握世界平起平坐的,是相互联系制约的,但没有谁从属于谁的关系;所谓的“从属”,那是由于战争环境,有着特殊的原因。如果和平建设以来这样搞,事实已经证明了,那就是政治妨碍了艺术的自由发展和持续的繁荣。

我们应该坚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走一条有鲜明中国特色的适合中国的高等艺术教育发展道路,而不是一说到搞高等艺术教育建设,全部都成了单纯套用西方的理论、思维和方法。笔者就不相信中国没有艺术学理论学科,我们拥有那么多的画论、书论、印论,包括文学理论、新兴起的广播电视艺术理论,我们完全有信心、有能力创建拥有中国特色的、中华民族自己的艺术学理论体系。习总书记精辟指出:“如果‘以洋为尊、‘以洋为贵、‘唯洋是从,把作品在国外获奖作为最高追求,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东施效颦,热衷于‘去思想化、‘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去主流化那一套绝对是没有前途的!”我生造了一个词语“自厚天美”,也曾书“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八个字激励自己。“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对他人,厚德载物;对自己,自强不息。这是中华文化给我们的精神营养。中国古典哲学最简单的概括可以说是“天人合一”,而西方哲学最简单的概括可以说是“主客二分”,它们各有长短,不能够完全是此非彼。中国哲学讲“天人合一”,就能够很好地协调人与他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唯其如此,西方有识之士才说要到东方古典哲学那里讨教,讨的就是这个教。我们不能像亨廷顿那样讲“文明冲突论”,认为强势文明就可以征服弱势文明,为了政治利益,不能这样。要重视自己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特别是儒释道蕴含的丰厚的文化底蕴,这都是宝贝,是先辈留给我们的好的精神资源。但是搞过头也容易压抑个人的主观创造性,对个性的培养不大有利。这也为历史所证明。而西方哲学的“主客二分”,就是调动人的主观能动性,重视个性培养,这是其长处,但是它也有短处,一过度就破坏人与他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所以我赞成张世英先生的主张:构建一种中西共存互补的,既有中华文化民族精神又吸纳世界文明的适合中国国情的中华民族的当代精神建构。这就证明了费孝通先生说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是有道理的。于是,笔者从“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抽出“自厚”两字,从“天人合一”与“美美与共”中抽出两字日“天美”。“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因“自厚”而“天美”,故日“自厚天美”也。孙家正同志说得好,“文化如水,滋润万物,悄然无声”。文化要靠长期积累,水到渠成,万勿操之过急,背离规律。高等艺术教育建设是一种学术建设,也要我们大批艺术教育工作者甘于寂寞,享受孤独,潜心学术,日积月累。所以,我们大家一定要团结、和谐、顾全大局,共同把我们中国自己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建设好、发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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