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恩情，善念何以一地狼烟

东阳

十多年前，好心的林子业资助了家境贫寒的杨晓萍上大学。出于感激和崇拜，杨晓萍和林子业发展成情人关系。林子业还出钱助杨晓萍远赴美国留学，两人关系就此终止。十年后，回国后的杨晓萍得知林子业因经济问题入狱，妻儿生活艰难，出于报恩，她竭力帮助这对母子。没想到他们过去的那段情被林子业的妻子陈秀云知晓，杨晓萍的生活竟由此全面崩盘——

恩人成情人 深情的背后是寡义

2004年18岁的杨晓萍是南阳市桐柏县城郊乡人，这年夏天，她收到上海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天大的喜事对于她来说却满肚心酸。五年前，父亲开拖拉机出车祸去世，体弱多病的母亲根本没办法负担她和弟弟读书。后来在学校和亲友的帮助下，成绩优异的杨晓萍总算读完高中，如今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得知学费、生活费等一年要五六千元，对于这个一年只有两千多元收入的家庭来说，无异于巨款。

就在杨晓萍发愁时，她的班主任帮她联系了当地媒体记者，在电视上寻求帮助。报道没几天，有好心人要对杨晓萍定向帮扶，承诺负担她读大学的学费和一定的生活费，杨晓萍喜极而泣。很快她见到了资助人林子业，对方在当地一家媒体的广告中心任职。时年30岁的林子业早年也出生贫寒，靠助学贷款读完大学，他深知穷孩子的苦。如今勤奋努力的他年纪轻轻已是部门骨干，结了婚，生活也富足安定。帮助杨晓萍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事，可对杨晓萍的影响却是人生的改变。杨晓萍及家人对林子业充满感激之情，还带了土特产上门感谢。

进入大学后，杨晓萍经常向林子业汇报学习情况，第二年杨晓萍靠奖学金和打工生活费完全能自足，让林子业每年不用给她那么多钱。林子业毫不在意，他说：“你放心，你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你不要省，多用心学习。”2006年5月，在杨晓萍读大二时，林子业被单位派到上海复旦大学进行媒体广告拓展培训，为期一个月。此时的他已是单位广告中心主任，前途远大。在大学里浸染两年，杨晓萍褪去了青涩，成为朝气蓬勃的女孩。

得知恩人要来到自己学校学习，杨晓萍很开心，决定好好尽地主之谊。她带着林子业逛遍复旦几个校区；去学校周边好吃的小店吃小吃；去上海外滩看夜景……看着杨晓萍年轻灿烂的笑脸，林子业忍不住心神荡漾，可碍于两人关系，他没有表露。他不知道的是，在短暂的相处中，杨晓萍对成熟稳重的林子业也有了别样情愫。这天傍晚，两人走在校园操场上撞见杨晓萍的同学，对方嬉笑着问：“晓萍，这是你男友？好帅啊。”杨晓萍脸刷地红了，赶紧否认。那天晚上，两人感觉很尴尬。一个月的培训很快到了，在离开上海前，林子业请杨晓萍到一家知名西餐厅，当天借着酒劲，他表达了对杨晓萍的好感。杨晓萍震惊之余，心中又有丝丝甜蜜。晚餐后，林子业要求杨晓萍送他去酒店，当晚，他将杨晓萍留在酒店……

成为林子业的情人后，杨晓萍十分愧疚，觉得对不住林子业的妻子陈秀云。可林子业安慰她，不用想太多，只要不威胁到他家庭，不让陈秀云知道，他们就不用有太多心理包袱。后来，林子业经常以出差为借口到上海和杨晓萍约会。两人成为情人后，林子业不仅负担了杨晓萍读书的全部费用，还每个月另外再给她3000元作为零花钱。

分隔两地，两人的地下情一直没有暴露。2008年，杨晓萍就要毕业了，成绩优异的她想出国留学。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子业后，没想到对方十分支持。林子业说：“多读书是好事，留学更是好事，如果你能申请到国外的学校，我就一直供你。”杨晓萍感动地扑倒在林子业的怀中。其实那段时间组织正在对林子业进一步考察，有可能要提他为副台长。而杨晓萍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要求也多了，经常耍性子让他到上海看她，还不顾他的告诫，节假日给他打电话。谨慎的林子业当然要以前途为重，如果杨晓萍到国外去了也是解决自己后顾之忧的最好办法。

当年8月底，杨晓萍一番努力后，收到了美国伊利诺伊州立大学录取通知书，但对方只提供学费，生活费要自付。得知消息的林子业立即给杨晓萍打来20万元，他说：“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杨晓萍感动之余又有些失落，情人对她似乎没有丝毫的不舍啊！当年8月，她回到南阳老家后，专程以受助人的身份登门感谢林子业一家。她的到来让林子业很紧张，看杨晓萍的眼神都躲躲闪闪。好在陈秀云心粗，没看出异样。

得知杨晓萍凭借努力要到美国留学，陈秀云还给了她一千元恭贺。在林子业家，杨晓萍很快发现这个家都由陈秀云说了算，见林子业对妻子言听计从，杨晓萍心中不是滋味。聊天中得知林子业正在接受组织审查，马上要任副台长，陈秀云还略带炫耀地说：“他呀，现在生怕出什么纰漏，每天都小心翼翼的……”杨晓萍顿时明白林子业为什么这么盼着她走。那一刻，她倍感失落。伤心的她整理好一切后，没和林子业告别，这年9月独自飞赴美国。

受恩者变恩人 回报无关私情

到美国后，杨晓萍发现林子业在网上给她留了许多言，看着对方深情的誓言，再看着窗外别样的天，她深知过去都翻篇了。不过念在当年林子业的恩情，她还会偶尔在网上和对方谈谈在美国的学习和生活，对林子业在感情上的追问却置之不理。后来，随着学习压力加大，她上网时间变少。2009年初，林子业突然在网上向杨晓萍表示想给她打一笔钱过来，或者放一笔钱在她那里，都被杨晓萍拒绝了！此时的她已不想再和林子业有任何金钱瓜葛。

2012年杨晓萍研究生毕业，毕业后，她打算留在美国，并四处投简历。她在伊利诺伊州立大学商学院学习的是市场学，这种商科毕业的学历在美国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几经折腾都无果，眼看留美最后期限将至，杨晓萍试着申请读博。后来在老乡兼师兄李剑华的牵线下，杨晓萍回到伊利诺伊州立大学，跟着商学院知名的特纳教授读博。李剑华一直对杨晓萍颇为照顾，对方眼里的深情杨晓萍怎么会不知道，可她一想到自己的过去，她不敢轻言感情。

2012年6月，杨晓萍坐李剑华的车去奥特莱斯购物，路上遭遇车祸。虽然两人都只是擦伤，但发生车祸那一刻，李剑华把危险转向自己那边的情景令杨晓萍感动不已。后来，当李剑华再次向她表白时，杨晓萍没有拒绝。那一次，杨晓萍鼓足了勇气向李剑华坦诚了曾经不堪的过去。李剑华呆了半天，说需要时间考虑。杨晓萍以为两人关系就此结束，没想到过了三天，李剑华找到她说：“我考虑好了，谁没有个过去，尽管你那段过去不光彩，但相信你也是因为真爱，真爱是没有错的……”李剑华的一番话让杨晓萍顿时泪流满面。卸下心灵枷锁，两人走到了一起。此时李剑华商科博士毕业后在美国一投资公司做创投项目，由于中国资本市场火爆，他不时接到国内一些知名企业抛过来的橄榄枝。

2013年受国内同学举荐，北京一风投公司高薪邀请李剑华回国发展。见男友心动了，杨晓萍当即鼓励他说：“国内现在是发展的最好时候，趁此机会回去吧，我陪着你。”当时杨晓萍的博士还没有毕业，李剑华有些顾虑，杨晓萍却说：“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机会错过就没有了。”女友的坚定支持成为李剑华的后盾，他接受邀请，2013年10月，两人携手回到中国。回国后，杨晓萍在宝洁北京分公司市场部工作，李剑华则全国跑项目。这年底，感情趋于稳定的两人回老家拿了结婚证并办了喜酒。

也是那一次回家，杨晓萍从母亲口中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林子业在2009年就被抓了，2010年因贪污被判了12年刑。杨晓萍一惊，她想起最后一次和林子业联系，确实是在四年前。杨晓萍问母亲怎么一直没告诉她，母亲说：“我一个妇人，哪里知道外面的事，这个消息还是一个老乡过年前告诉我的。后来你弟弟回家，我让他去打听才确认。当时你在准备婚礼，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没告诉你。”那一刻杨晓萍心中堵得慌，这时母亲告诉她：“如果你有时间去看看林老师的爱人和孩子吧，听你弟弟说好像他们的生活不是太好。”杨晓萍心里不是滋味，犹豫了许久，她决定还是瞒着丈夫李剑华。

十年了，当杨晓萍再次踏进林家，心里五味杂陈。那天杨晓萍了解到林子业因收受客户礼金、贪污广告款等高达近300万，在2010年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林子业坐牢后，本来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的陈秀云也受到影响，在2011年初被下岗分流了。当年林子业被抓时儿子才12岁，陈秀云一个人要照顾孩子又要工作赚钱，异常辛苦。而且当初退赔偿款后，家里一贫如洗。双方老人都是农民，没有医疗保障，这两年老人看病花钱厉害，如今儿子连大学的学费都拿不出……

杨晓萍忍不住握着陈秀云的手说：“陈姐，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了。我会像林大哥当年帮助我一样，供孩子读完大学甚至研究生。”陈秀云感激不已。那天杨晓萍回家的路上心绪难平，此时的她扪心自问，对林子业早已没有私情，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当年的恩情。

隐情暴露 善念换来一地狼烟

2014年初，得知陈秀云的儿子考上大学，杨晓萍要来她的卡号，给她账上打过去8000元钱。在电话里，陈秀云感动得声音哽咽，说用不了这么多。杨晓萍忙说：“这和你们当年给我的算不上什么，让孩子在学校吃点好的，男孩子手头得宽裕点……”这以后，杨晓萍逢年过节都会给陈秀云母子打点过节费。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丈夫李剑华，倒不是怕他不同意，只是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2014年6月，李剑华想回乡创业。此时的他对未来农业发展前景十分看好，杨晓萍非常认可丈夫的眼光，她一如当年回国时的坚定：“你决定了，我就跟着你一起回去创业。”随后两人回到家乡南阳，并在南阳市郊独山脚下租了两百亩的田地，筹建农产品精加工工厂。创业初期异常艰难，尽管如此，杨晓萍也不忘对陈秀云的承诺，这年9月份开学后，她继续给陈秀云打过去一笔钱。

得知杨晓萍夫妇如今回南阳发展，陈秀云几次盛情邀请她到家里做客。2014年10月的一天，禁不住对方再三邀请，杨晓萍去陈秀云家吃了顿饭，李剑华因为要忙工厂的事刚好抽不出身。那天，得知陈秀云过两天要去探视林子业，杨晓萍突然心中一动，提出也想过去看看他。陈秀云自然不反对，她还激动地说：“如果他知道你去看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到了探监的日子，杨晓萍又有些后悔，但怕陈秀云多想，只好前去。

跟着陈秀云，杨晓萍来到河南省第一监狱探视在这里服刑的林子业。那天隔着探视玻璃，见到杨晓萍，林子业眼神顿时亮了，两人拿着电话，顿了许久才开口。林子业感谢她对妻儿的照顾。眼前的林子业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穿着囚服的他满脸自卑和怯弱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杨晓萍眼眶红了，眼泪滴落下来。这时林子业在探视电话里轻声说了句：“别哭，乖！”杨晓萍愣住了，这正是当年自己哭时林子业常常哄她的话啊……

返回南阳途中，杨晓萍和陈秀云都不说话，彼此内心都很沉重。特别是杨晓萍，心中五味杂陈，她再次落泪了，一旁的陈秀云连忙安慰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面后，杨晓萍心中对林子业多了份牵挂，她看出他的萎靡和绝望，她想在他最低落时多给他点安慰。后来她在探视日又以其表妹身份去看了林子业一次，鼓励他振作早日减刑出来。不久她去看林子业的事被陈秀云知道了，不过对方没有多想，还感谢她总惦记着老林。

事情转变发生在2015年4月，陈秀云所住的房区面临拆迁。在收拾屋子时，陈秀云竟然在书房书架背后发现了几封信，这一看，让她当场懵了。原来这竟是林子业和杨晓萍来往的情书。在信中，杨晓萍露骨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而林子业叫她宝贝，还说一定每个月去上海看她……当天有高血压的陈秀云就病倒了，她没有想到丈夫和杨晓萍竟然是苟且的一对。丈夫原来把贪污的钱都拿去供养这个小三，供她留学，而她和孩子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跟着他一起受苦……

性格刚烈的陈秀云哪里容得下这般羞辱。此时愤怒的火焰在她心中燃烧，她要报复，绝不能放过这个女人。还在病中陈秀云就找到杨晓萍，并扔给她这些书信。看到信的内容，杨晓萍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此时的她不停说抱歉并想解释，陈秀云却根本不再听。随后陈秀云找到李剑华，怒气冲冲地揭露了杨晓萍的过去。因为早知道内情，李剑华没有太意外，只是他这才得知妻子竟然瞒着他资助林子业的妻子孩子，还去看望林子业，他心中也如鲠在喉。但颇有修养的他帮着杨晓萍平息陈秀云的怒火：“你不要想多了，过去的事晓萍都跟我坦白了，那都过去了。相信我，现在她是真心想帮你们……”

李剑华的反应出乎陈秀云的意外，她骂他没用、懦弱。他们之间这一幕让在场的工人都看见，李剑华觉得特别丢脸，但善良的他并没有过多指责杨晓萍，一直保持缄默。这边陈秀云见李剑华没有期待中的愤怒，杨晓萍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她心里更是气不过。余怒难消的她四处打听到李剑华的老家，并去杨晓萍的婆家大闹了一场，杨晓萍的婆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气得住进了医院。这件事很快在小镇传得沸沸扬扬，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陈秀云这一招无异于釜底抽薪，在父母的逼迫下李剑华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这段婚姻，挡不住来自父母的压力，2015年8月李剑华提出离婚。杨晓萍只得默认。

此时的杨晓萍百口莫辩，悔恨之余又觉得冤屈，她只是简单念及旧情报恩，可为什么这点善念要遭遇如此结局？笔者采访杨晓萍时，她已经和丈夫协议离婚，暂时回到老家。母亲也知道了女儿的事，老人说女儿命苦，她不能再过多指责，杨晓萍闻声再次落泪。几度哽咽后，杨晓萍表示生活还得继续，等自己休整一段时间她将离开这里，到一个新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幸福提醒

其实杨晓萍这一路走来，不论当年不谙世事做了“小三”，还是后来帮助陈秀云母子，她都是付出了真心和善意。只是，当年走错的那一步，早已为她的人生埋下隐患。杨晓萍的遭遇令人惋惜慨叹，也让人深思：只有走好人生每一步，才会拥有踏实幸福的人生！

编辑：莫言言 happywyl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