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与泪

王秋声

我的左眼常常戴着眼罩，那是因为，这只眼睛与常人不同。

每当我用左眼看一个人，我看到的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他。

所以我很恐惧，特别是当我摘下眼罩，和一个陌生人对话的时候，我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一天，一个男人找到我，他想让我帮个忙，看看他刚刚死去的妻子，在死前经历了什么，而且，他还给我看了他妻子留下来的一封遗书。

遗书上是这么写的：亲爱的，我不想再拖累你了，我走后，你要努力忘掉我，幸福、坚强地生活下去。永远爱你的，老婆。

男人解释说，他的妻子得了重病，需要换肾，为了治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每天在外面打拼，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把她单独留在家里，给了她自杀的机会。看着男人眼里的悲伤与懊丧，我决定帮他。

“如果可能，希望你把这个拿给她看一下。”男人递给我一张纸。

我跟着他去了他家，在那里，我看到他妻子冰冷的尸体，平静地躺在床上，遗容清冷寂寞。手腕上有一道刀痕，血已凝固。

我直接摘下了左眼的眼罩。刹那间，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时之前的场景。

他的妻子坐在床头哭泣，手里是刚刚写好的遗书。然后，拿起手边的刀……忽然，她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你是谁？”她惊问。我向她解释了来龙去脉，然后，把男人给我的那张纸递给了她。她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笑了，梨花带雨，笑容前所未有地明媚。

——那是一份器官捐赠协议，捐赠人就是她的丈夫。

“你丈夫看到了你的遗书，他说，无论多么艰难，他都愿意和你一起走。”

她把那份协议捧在心口，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看到这一幕，我叹了口气，罩上左眼。画面又回到一个小时之后，他妻子冰凉的尸体躺在床上。

只是，我忽然发现，她的嘴角，出现了一抹明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