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每天都想弄死朕

2016-05-14 10:34陆望舒
飞言情B 2016年5期
关键词:南诏江城匕首

陆望舒

【故事简介】:卫江城从小到大不是欺负我就是耍我,还滥用圣旨一次又一次搞黄我的婚事,害得我家破人散,我一定要弄死他!?

1.一刺卫江城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我穿着一身夜行衣,敏捷地攀上城墙,潜入宫城,一路摸到御书房。

三更已过,偌大的宫城里黑黢黢的,只有御书房还亮着灯,暖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出来。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窗缝上往里看。卫江城果然还端坐在御案边批阅奏折,他微微皱着眉头,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执笔在奏折上写着什么,轮廓分明的侧脸被摇曳的烛火映着,看起来帅气得令人心动。

很可惜,只是看起来。

趁着侍卫们换班的空当,我一掌劈晕值夜的小太监,踹开御书房的大门,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他推倒在地,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一把捅进他的心窝。

嗯,没错,今夜我是来弑君的。

“浅浅?”卫江城痛哼一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枉朕这么喜欢你,你竟对朕起了杀心?!”说着他虚弱地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吸了吸鼻子,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啊!朕的心好痛!”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下一秒,却被卫江城一个翻身压在身下,眼见他英俊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咬牙、挥拳,一拳砸在他鼻梁上,揍得他瞬间鼻血长流。

卫江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朕都要死了,你还不让朕吻一下!殷浅浅,你真是好狠的心哪!”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卫江城趁我愣神,一把搂住我的脖子,不由分说啃了我两口,鼻血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我的整个口腔,恶心得我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推开他,伸手握住匕首柄,作势要拔,他却伸手摁住了我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御膳房新制的桂花糕朕还一口都没尝呢,朕不想做饿死鬼啊,呜呜呜……”

说得也是,死刑犯处斩前还能吃顿饱饭呢,卫江城好歹是个皇帝,总不好让他饿着上路啊!

“你最好别整什么幺蛾子。”我松开匕首,拍了拍他的脸,“小心还没吃到嘴里就咽气。”

说完,我轻车熟路地摸进御膳房,打晕了值夜的御厨,偷了一盘桂花糕。

那桂花糕也不知道添了什么配料,散发出清甜诱人的香气。我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一个没忍住吃了一块,又吃了一块……

等我回到御书房的时候,一整盘桂花糕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块。

我打了个饱嗝儿,讪讪地对卫江城说:“那个,不好意思啊……”

话没说完,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然后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被五花大绑在床上,而那个本应死掉的卫江城,却穿着一身湖蓝的广袖长袍,坐在床边看书。阳光从打开的窗子里水一样漫进来,温柔地洒在他身上,清风吹起他鬓边长发,看起来又清新又俊逸。

很可惜,只是看起来。

他见我醒来,放下书,回头朝我笑了一下:“浅浅,朕特意为你准备的桂花糕,好吃吗?”

“……”

又被他算计了!

卫江城手撑在我耳边,缓缓俯下身,凑到我耳边轻声软语:“朕特意让御厨在里面加了安眠散,纯天然植物所制,宁心静气,美容养颜,对身体是极好的。”

他的呼吸吹在我耳边,痒痒的,我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朕就知道你是喜欢的。”卫江城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脸色蓦然一变,“李坑!”

一个侍卫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下跪:“臣在!”

“谁让你绑未来的皇后娘娘了?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卫江城厉声道,“该领什么罚,不用朕重复了吧?”

真是好大义凛然,说得好像迷药不是他让人放的,绑我也不是他安排的一样。

我冷笑不语。

李坑解下身上的佩刀,向卫江城叩首一礼:“臣知罪,臣冒犯了未来娘娘,臣这就自行……”

这个暴君!

我皱眉大声道:“卫江城!你再这么草菅人命,早晚不得好死!”

然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李坑的后半句话,他说:“……自行捆绑。”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条绳子,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捆成了粽子。

卫江城满意地点点头:“下去吧。”

然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粽子僵尸一样双脚跳了出去,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门。

“不许再看别的男人!”卫江城拍拍我的脸,“否则朕杀了他!”

我:“……”

卫江城俯下身,慢慢解开我身上的绳子,然后狠狠地把我摁进了他的怀抱:“你都不关心朕,朕吃醋了!朕要罚你!”

他手劲儿大得惊人,我的鼻子“咚”的一声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肌上,酸痛酸痛,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呀,你怎么哭了?”卫江城一脸心疼的表情,温柔地替我抹掉了眼泪,“好了好了,朕不罚你了。”说完又不满地嘟了嘟嘴,“哼!你都不关心朕昨晚为什么没受伤!”

昨夜的迷药尚未全解,我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索性配合地睁大眼睛,装作愕然的样子:“对啊,你为什么没受伤?”

卫江城对我的配合十分满意,他邪笑着将我放倒在床上,伸手扯开了衣带。

这次我真的有点儿害怕了,往床里缩了缩,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卫江城笑而不语,缓缓脱掉了外袍,又脱掉了中衣,露出贴身的金丝背心,一双狭长的凤眼瞬间泪光闪闪:“为了等你来杀朕,朕已经连着穿了半个月的软猬甲了,每天晚上都在御书房熬到五更,你看你看,黑眼圈都有了呢。”

他一脸“朕好可怜,求抚摸,求安慰”的表情,我却只想送他一对更大的黑眼圈。

卫江城说着又拿出一坨猩红的肉:“瞧,为了配合你演好这场戏,朕每天晚上都让御膳房准备一颗新鲜的猪心。浅浅,朕对你好吧?是不是好感动?嗯?”

“……”

是啊,我真的好……想弄死他啊!

然后,在陪他玩了一天恩恩爱爱、你侬我侬、你喂我吃的戏码之后,我的内力终于恢复了。是夜,当他再次撒娇求安慰的时候,我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照准他的眼睛一边一拳,把他揍成了熊猫。

在小太监的尖叫声里,我踹翻了无数侍卫,扬长而去。

2.二刺卫江城

我和卫江城的孽缘可谓由来已久。

五岁那年,他说要用我的头发编同心结,拿了把剪刀把我一头长发剪得七零八落,跟被狗啃了一样,害得我半年没敢出门。

十岁那年,他要了我去做伴读,抄了一首淫诗放在我桌子上,害得我和他一起被太傅罚了半个月的站。

十五岁那年,我与颜御史家的长公子颜珂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婚期都定了,喜帖都发了,可卫江城一道圣旨,就将他赐婚给了魏丞相的侄孙女。

此后,凡是和我定亲的男人,不是被赐婚,就是被流放,再不然就是看破红尘。不出两三年,我的克夫之名就传遍了朝野上下,再也没有门当户对的公子敢娶我了。

眼见我就要迈入二十高龄,我爹简直要愁白头,不得已公开为我招婿,只要哪位勇士娶了我,便能得到殷家所有的家产。

然后……殷家破产了。

因为卫江城下了一道圣旨,谁敢买殷家铺子里的东西,就诛谁九族。

当时我爹已经为我择中了一位壮士,不日便要成婚,可卫江城一道圣旨下来,壮士不告而别,我的婚事又黄了。这也就罢了,我家祖传的百年老铺连日亏损,我爹不得不忍痛关张,和几房叔伯分了家,带着我娘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家破人散的那一天,我殷浅浅便发誓与卫江城不共戴天,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死他。

为此我去终南山求访名师,拜入高手榜排名第二的卓逸飞门下,拼命习武。多亏卫江城源源不断派了刺客来杀我,我的武功才能进益得如此之快。五年后,我挥泪作别师父,回京刺杀卫江城。

只可惜出师不利,我竟然又被卫江城那王八蛋给算计了!

为了确保下次刺杀万无一失,我耐心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才等到一个刺杀卫江城的绝好时机——太皇太后生病了,卫江城要亲自去京郊护国寺为皇祖母祈福,身边只带了几个侍卫和两个小太监。

最重要的是,皇帝在大殿祈福的时候,一应闲杂人等都要在门外等候,只留住持在旁添香诵经。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狠了狠心,削掉了一头长发,敲晕了住持,换上袈裟,在袅袅香烟里坐在佛前,一边敲木鱼,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传来卫江城熟悉的脚步声。

三丈、两丈……十尺、九尺……

只要他进入我身周三尺之内,我就有把握一匕封喉。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卫江城突然停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他竟然就在离我九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就不动了!

这么远的距离,他有充分的反应时间。只要失了先机,李粽子分分钟冲进来护主,我很可能再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是再等等吧。

可是一炷香过去了,卫江城没动。两炷香过去了,卫江城还是没动。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已经酸得连木鱼锤都快拿不起来了,卫江城却突然动了。

他慢慢走到我身后,屈膝跪坐在我身边的蒲团上,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咦?方丈大师,你这头手感有点儿陌生啊!在哪里剃的头?摸起来如此光滑细腻,朕都要爱不释手了!”

我:“……”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动手?因为我的手已经软得连匕首都捏不住了,被卫江城这么一摸,我的身体就跟面团似的软倒在他怀里。

“啊!”卫江城一脸震惊到极致的表情,“浅浅?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出的家?怎么也不跟朕说一声啊?若早得知,朕一定倾尽国库,给你捐座纯金大佛!”

“……”

卫江城说着吸了吸鼻子:“可是浅浅啊,朕如此爱你,你怎么舍得抛下朕一个人出家呢?你真是好狠的心哪!”

“……”

你说他一个皇帝,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怎么就这么爱演戏呢?

眼瞅着他还要一鼓作气继续演下去,我嘴角抽搐了片刻,果断喝止了他:“行了,别装了!你早知道我要来,在香里加了软筋散?”

卫江城果然立刻闭嘴,瞬间换了个表情:“呀!被你看穿了!浅浅,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我不想说话。

卫江城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在我的头上摸来摸去,眉目低垂,装得好一副深情缱绻的模样:“浅浅,朕等这一天等了三个月了,你知不知道朕等得有多苦?为了给你这个小笨蛋指路,朕夜夜在寝宫点烛到天明,还把侍卫和值夜的太监都撤了,就等着你踏月而来,手执一把长剑,刺入朕的心脏。可朕都快等成一块望妻石了,还是没能等到你。”

“……”

变态!

卫江城低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的眼睛:“朕实在没了法子,只好趁着皇祖母装病,跑来护国寺祈福,还特意提前派人把消息散播了出去,这才终于等到你。浅浅,你长得真好,就算是剃光头也这么好看。”

他看着我的眸子专注而炙热,他因为弓马骑射生了薄茧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眉,这一瞬间,我竟有种他真的喜欢我的错觉。

很可惜,只是错觉。

因为下一秒,他就伸手在我的额头上猛弹一记:“小笨蛋,朕如此用心良苦,你是不是很想给朕一个感激的吻啊?”

“……”

是啊,我真的很想……弄死他!

3.三刺卫江城

泰安七年,一条惊天秘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风一般流传。

据说,当朝圣上去护国寺为太皇太后祈福,青灯古佛焚香祝祷七日,却带回了个小和尚。有目击者称,那小和尚身姿婀娜,清秀得跟小姑娘似的,进宫后深得圣眷,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有人感叹,有人扼腕,更多的人恍然大悟,原来皇上登基十年都不选秀女、不纳妃、不立后的原因不是不举,而是喜欢男人啊!

这则皇族秘闻很快被说书先生添加了无数细节,改编成旷世奇绝、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又被书商刊印成书,流播四方,不知惹得多少闺中少女柔肠寸断,又不知引来了多少爱国志士击节长叹。

然而,事实是这样的。

卫江城只是把办公地点由前朝挪到了寝宫,他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吃了软筋散,又被点了哑穴的我,一边调戏我,一边一本正经地和朝臣们谈论政事。

朝臣们显然都被这有伤风化的一幕闪瞎了眼,眼观鼻,鼻观心,从头至尾连头都不敢抬,自然没有人发现我是女人这一事实。

等朝臣们都退下了,卫江城才解了我的哑穴。

这些日子,他不但天天点我哑穴,还拿软筋散当饭,一天三顿给我喂,以致我不管白天黑夜都躺在床上,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

可卫江城还说这是为我好,因为我太瘦了,抱着硌手,多躺躺利于养膘。

我恨得牙痒痒:“卫江城!快给我解药!否则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就不给,就不给,”卫江城十分幼稚地对我做了个鬼脸,“来呀来呀,来杀我啊!快来杀我啊!”

我趁他不备,用尽全身力气,张口去咬他的耳朵。

不咬掉他半边耳朵,我誓不为人!

可卫江城像是早料到了我的动作,闪得飞快,我不但没咬着他,还被他趁机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噎得我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我被他困了一个夏天、一个秋天,大靖皇帝为了我荒淫无度、荒废政事的传闻也悄然流出国境,流入南疆。

立冬那一日,八百里加急情报送达京城,大靖属国南诏叛乱,国主慕容逖亲率大军北上,犯我边境。

我以为卫江城一定会愁眉不展,想不到他却笑了起来:“终于来了!”

从那天起,整日整夜腻在我身边的卫江城便不见了踪影,伺候我的小太监悄悄告诉我,说他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当庭罢免了不少主和派的朝臣,力排众议,要御驾亲征。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忙昏了头,竟连软筋散都忘了给我喂,不过两三日我便恢复了内力。于是在他誓师出征那日,我悄悄潜出后宫,打晕了一个小卒,换上小卒的铠甲,跟在了出征的队伍里。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乱军之中弄死他一个武艺不精的皇帝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出征第一日,我夜探中军帐,就被一排全副武装的金甲亲卫晃瞎了眼。

出征第五日,我在大军过江时凿漏了龙船,把他和一干心腹亲卫都沉入江里。可我没想到久居北地的卫江城水性竟然好得出奇,反倒是我因为衣服被船锚缠住直往下沉,要不是有个亲卫顺手拉了我一把,我连小命都差点儿丢在江里。

出征第十五日,大靖军一路势如破竹,攻下南诏边陲重镇扈州城。是夜,军中狂欢,我趁乱敲晕了送饭的太监,在他的晚膳里加了鹤顶红,然后穿上小太监的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帐中。

卫江城正坐在案前专注地写着什么,闻声头也不抬:“放着吧。”

我正要悄然退去,却听见他说:“过来,给朕磨墨!”

这个距离,他只要一抬头,就会发现不妥,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替他磨墨。

磨完墨,卫江城又说:“替朕把箱子里那本黄色封皮的书拿来。”

我咬牙切齿地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那本黄书。

卫江城放下笔,闭上眼睛,有些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第三页第七列,念。”

我真想在他脑袋上拍个窟窿,然而我不得不翻开第三页,数到第七列,模仿着太监的公鸭嗓,念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低头看去,只见卫江城一双狭长的凤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殷浅浅,朕竟不知你有如此爱朕。朕心甚慰。”

“……”

他趁我愣神,一把将我扯进怀里,用手拈了块桂花糕,软下声音哄我:“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乖,张嘴。”

我怎么敢张嘴啊,一小撮就足以致命的鹤顶红,我倒了整整一瓶啊!只要吃下一小口,我一定会七窍流血而亡啊!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挣扎?因为卫江城那厮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左手中指刚好掐在我的命门穴上,我只要一动就小命不保啊!

“浅浅,你的神色为何如此惊恐?”卫江城眉头微蹙,“莫非……你在里面下了毒?”

我连忙点头,点到一半想到这可是弑君大罪,于是又赶紧摇头。

“朕就知道你不会待朕如此心狠。”卫江城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熟练地掰开我的嘴,把一小块桂花糕塞了进去,还体贴地灌了我一大口茶。

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卫江城一脸惊讶,有些不知所措:“呀,你怎么哭了?是噎着了吗?”

噎你个头!

所谓人之将死,其行也善。为了避免他以后祸害更多的人,我趁着毒性尚未发作,一边哭一边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卫江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

卫江城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朕很讨厌吗?朕明明很讨人喜欢啊!”

我气结,片刻后哭得更凶了:“五岁那年,你说要用我的头发编同心结,把我的头发剪得像被狗啃了一样,害得我连门都不敢出。半年前你还诱骗我去装和尚,害我变成了秃驴。呜呜呜,你好坏!”

“唔……”卫江城伸手抚摸着我新长的头发,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朕以后一定不再剪你的头发了。”

我继续控诉:“你还把我的夫君们许人的许人,流放的流放,害得我二十六岁了还嫁不出去!呜呜呜,你好坏!”

“唔……”卫江城拈起我的一撮头发,在指尖绕了两圈,“没关系,要是你三十六岁还嫁不出去,朕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我瞬间哭得更厉害了:“闭嘴!你明知道我活不过一炷香……”

咦?一炷香都过了吧……毒性为什么还没发作?

“放心,那不是鹤顶红,是朕特意让人做的糖霜,搭配朕的心意食用,是不是特别甜?”卫江城替我擦了擦鼻涕,“这么说,你是同意嫁给朕了吗?”

同意个鬼!

我腹诽到一半,才蓦然睁大眼睛,什么?糖霜?

这么说我又被他算计了?

“可我的鹤顶红……”

“你的鹤顶红是从药铺买的,朕知道。”卫江城得意地笑道,“扈州城只有一家药铺,早就被朕派人买下了呀。”

我:“……”

4.四刺卫江城

从那天起,卫江城不再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他光明正大地将我放在帐中。我成了一名女亲卫,陪吃陪打还陪睡,整天面对着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简直不能更痛苦。

我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怕啊!”卫江城坦然地看着我的眼睛,“所以朕才要把你放在卧榻之旁,这样朕才能时刻保持警醒,不致延误军机。”

“……”

这些日子,我每天起床都想弄死他,却始终没找到机会。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大靖军打着平叛的旗号,一连下了南诏国七座城池,大军直逼南诏国都南诏城。

南诏城依南盘山而建,背山面河,易守难攻,大靖军连攻了一个半月都未能攻下。若是再拖上两个月,南疆春来瘴起,水土不服的大靖军必会不战而败。

为了不让此次亲征变成一个笑话,卫江城做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让副将薛勇带领二十万大军绕道南盘山,翻越南岭绝壁,从背后攻下南诏城。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对敌人太过轻视,他只给自己留了不到两万人,每天击鼓鸣金,佯作攻城。

这不是等着人家抄掉你的大本营吗?

果然,不出十日,一支南诏大军趁夜挥师出城,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卫江城所在的北大营。

是时,我正在卫江城的行军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突闻一阵震天的喊杀声,我腾地坐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卫江城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我:“南诏军把咱们包围了。”星星烛火在他笑意盈盈的眸中跳跃着,看起来竟有种别样的温柔。

错觉。

我定了定神,跑出帐外,只见营地中到处是熊熊的火光和慌乱的人影,就连平常寸步不离的亲卫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天赐良机啊!

我抽出匕首,钻进帅帐,狞笑着把匕首架到了卫江城的脖子上:“受死吧!”

这次,卫江城没有惊愕也没有装可怜,他只是突然站了起来,缓缓逼近我:“殷浅浅,你真的这么想让朕死吗?”

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淋漓而下。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卫江城却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他嘴角挂着一丝凄艳至极的微笑,一步一步将我逼到帐角,手撑在我耳边,直视着我的眼睛:“你真的……这么想让朕死?嗯?”

我被他问愣了。

打从记事起,他就时常气得我牙痒痒。后来,他接二连三地坏我姻缘,我就更是恨不得将他食肉寝皮。等到我殷家家破人散,亲戚白眼相向,就连父亲见了我也唯余叹息的时候,弄死卫江城几乎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以致时至今日,想不想让他死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弄死他。

可是……弄死他之后呢?

“那就,如你所愿吧。”卫江城垂下眼帘,疲惫地笑了一下,伸手握住我捏着匕首的手,猛一使力,刃锋不偏不倚刺入他的胸口,直没至柄。他猛哼一声,扶着帐子缓缓坐倒在地,捂着嘴猛咳了几声,咳出满手的血。

“不!”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我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捂住他胸前的伤口,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军医!军医何在?”

“喊吧。”卫江城温柔地看着我,“把叛军招来,朕只有死得更快。”

我立刻不敢再喊了。

卫江城又咳了一阵,喘了口气:“我怀里……有给你的东西。”说着,他伸出一只沾满血的手,温柔地替我拭去眼泪,看着我微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适我愿……”

话未说完,他的手便无力垂下,再没了声息。

我感觉心像是被重锤击了一下,鼻子酸得厉害,眼泪不要钱一样淌下来,滴在他宛如睡着了一般的英俊的脸上。

过了许久,我抹了把眼泪,颤抖着手拉开他的衣服,一枚黑色的同心结掉了下来。我跪下去拾起来,发现那同心结是用两缕互相缠绕着的青丝编成,一缕乌黑如墨,一缕却微微泛黄,沾了卫江城心口的血,烫得我的心都疼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卫江城年少稚嫩的声音:“浅浅,我用咱们的头发编个同心结吧,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过门。”

那一年,我五岁,卫江城七岁,他扯着我的黄毛小辫儿任我拳打脚踢,就是死不松手。

可现在,他怎么就舍得松手了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帐外的喊杀声减弱,终至不闻。有人掀帐而入,在我背后跪下:“陛下,末将薛勇已全歼十二万南诏军,请陛下示下。”

我哭着摸了摸卫江城的脸,真可惜,你家陛下再也不能示下了。

不对啊,薛勇不是带兵去爬山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全歼南诏军?

我脑中灵光一闪——南诏城依凭天险,久攻不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跑出来。

卫江城啊卫江城,你怎么能那么奸诈呢?

一旦薛勇看见你满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那我还不得为你陪葬?

想到这儿,我趁着薛勇跪在那里没抬头,扔下卫江城就跑,只带走了他留给我的同心结。

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5.五刺卫江城

泰安八年正月,大靖军秘不发丧,一鼓作气攻下南诏城,国主被擒,南诏国灭。

二月,大靖军班师回朝。

三月,刚刚大胜归来的泰安帝卫江城突然驾崩,薛勇依其遗诏,拥立三王爷卫江流登基,改元庆始。

国泰民安,天下承平。

一切都好得不得了,除了死了个皇帝,除了时不时心口疼的我。

“啧!”卓逸飞在我面前抖了抖他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秘不发丧啊,还有事先备好的遗诏啊,这明显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啊!放着大好江山不要,偏要处心积虑地把自己弄死,这皇帝脑子里是有多大的坑啊!”

彼时,我刚刚千里跋涉回到终南山,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卓逸飞还真是我的好师父,半句安慰的话没有也就算了,还偏偏哪儿疼往哪儿戳。

我不想理他。

卓逸飞却不肯善罢甘休:“一个皇帝,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偏偏喜欢上个想杀他的人,简直是自虐狂、神经病!阿浅,你说是不是?”

“闭嘴!”我忍无可忍,“别和我提他!”

“好好好,不提不提。”卓逸飞十分敷衍地说,“反正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提的了。”

我胸口又被狠狠地插了一刀,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六年了,我都没看透我这个师父。没想到高手榜上排名第二,名动天下的卓逸飞竟然是这种人,不但一天三次往徒弟伤口上撒盐,还堂而皇之地问我要住宿费和伙食费,否则便要赶我下山。

问题是我的全部家当都在卫江城死的那一夜丢在军营了啊!

我死命抓住门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是你师父,不是你夫君,没义务让你在我这儿白吃白住。滚滚滚!”卓逸飞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指头,毫不留情将我丢出门外,“砰”地摔上了门。

这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我走投无路,只好去挖卫江城的坟,就算拿不回我的家当,顺点儿随葬品也是好的。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我悄无声息摸到卫江城的陵寝,敲晕了守灵的太监,用一把洛阳铲挖了他的坟。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代帝王竟然如此寒酸,墓室里空荡荡的,别说金银玉器了,连块破砖烂瓦都没有,只有一具棺木孤零零地摆在墓室中央。

我只好抽出匕首,硬着头皮撬开他的棺木,刚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金缕玉衣什么的,就被一股大力扯了一下,一头栽进了棺材里。

火折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灭了。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浅浅,我那么爱你,你竟然这么久都不下来找我,害我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痴痴地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你看你看,脸都烂了呢!”

我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啊——”

“嘘——”这时候,我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掩住了我的唇,“要聋了。”

我被他手上的温度烫了一下,又惊又喜,又恼又恨,一时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卫……”

“嘘,别说话,”我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紧紧拥在怀中,“让我抱一会儿。”

“……”

“浅浅……”过了许久,卫江城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你来了,我真的很欢喜。”

“我……”

“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还左一个右一个,招惹了那么多男人。我嫉妒得发狂,却没办法左右你的心意,所以只好把他们都从你身边弄走。没想到,却把你逼到欲将我杀之而后快。”

“……”

你从小到大不是欺负我就是欺骗我,鬼才能看出你喜欢我了!

“那好,我便如你所愿。你要习武,我派人和你喂招;你要杀我,我陪你演戏;你要我死,我也奉陪到底。可没想到上天眷顾,我活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浅浅,有我这么英俊又优秀的男人深深地爱着你,你有没有感到特别幸福啊?”

这段话的信息量略大,我愣了一下:“那些侍卫不是你派去杀我的?”

“杀你?”他的胸腔微微震动,他闷笑了一声,“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想要你的命?天哪,你怎么可以蠢得这么可爱呢?我若真的想杀你,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活到今天?”

我不想说话。

卫江城摸了摸我的头发:“还记得我抄给你的那首诗吗?”

我怎么忘得了啊?为这,我不但被罚了半个月的站,还被我爹狠揍了一顿,趴着睡了好些天。

卫江城没等我回答,便自顾自地念了起来:“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我们现在也算是同椁了吧,浅浅,你可愿与我同衾?”他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点儿情动时的沙哑,一字一句,响在我耳边,落在我心上。

我的心没出息地狂跳起来。

然而,我被他耍了这么多年,着实不知道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为假。

卫江城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嫁给我,陪我一辈子;第二,同我拜堂成亲,和我白头偕老。”

“……”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两个选择根本没区别好吗?

可卫江城还一本正经地问我:“浅浅,你选一,还是选二?”

我不想理他。

“那就是两个都选了?”

我瞪了他一眼,想说你祖奶奶哪个都不选,可张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点了我的哑穴。

我简直要气疯了。

卫江城却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

你给我拒绝的机会了吗?浑蛋!

这时候,棺木突然震动了一下,急速下坠,片刻后“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瞬间被满屋子的红烛晃花了眼。

这是一间比上面小许多的墓室,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大红的双喜、帷幔和流苏,小小的空间被烛光映照得通明如白昼。卫江城就躺在我身下,静静地看着我,眉眼含笑,眸中闪耀着细碎的光芒:“浅浅,你是不是特别惊喜啊?”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给他面子,可是终究没有绷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然后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我看到我亲爱的师父大人,手捧大红喜服,闲庭信步一样走过来,笑盈盈地说:“师兄、嫂子,吉时快到了,换衣服吧。”

什么?师兄?

卫江城七岁那年被送去终南山习过一年武,这我是知道的,可他竟然是卓逸飞的师兄?

怪不得武功天下第二的卓逸飞会收我这么一个资质普通的弟子,怪不得我每次的刺杀计划卫江城都了如指掌。

亏我对卓逸飞那么信任,每次行动都会征求他的意见,没想到他一转手就将我卖给了卫江城。

我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才憋出一个笑容:“卫师兄?哦不……算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师伯了,对不对啊,师伯大人?”

“不敢当。”卫江城竟不见半点被戳穿的愧疚,笑眯眯地牵起我的手,“吉时已到,我们还是先来拜堂吧。”

“好主意!”我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说愿与我生同衾,死同椁?”

“是。”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跳过过程,直奔结果好了,反正棺材都是现成的。”我拾起刚才掉落的匕首,狞笑着朝他胸口刺去,“亲爱的师伯大人,这主意是不是特别好啊?”

嗯,这最后一刺当然还是没成功。

因为卫江城轻轻松松就从我手里夺走了匕首,扬手丢了出去,然后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不由分说堵住了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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