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弗里森：别样海景

杰夫·弗里森 张婷

杰夫·弗里森（Jeff Friesen）是一位加拿大摄影师，擅长风光摄影，他丰富多样的作品以其平静简洁、富于美感与精神性的特质受到关注。《此处之外》（Beyond Here）是一组极具试验性的风光作品，初看时让人很难分辨是油画还是照片，一幅幅不同寻常的海景，或宁静柔美，或梦幻飘渺，引发观者的想象与冥思。在这组作品中，摄影师放弃了传统的风光拍摄方法，手持相机，通过长时间曝光与镜头平移、图片叠加等方法为我们呈现出神秘海洋的另一种样貌。从摄影技法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创新；从艺术形态来讲，这也是极简主义摄影的一个极好案例。

在加拿大做一名风光摄影师

加拿大国土面积广阔，占据着北美洲北部的大部分地区，西抵太平洋，东至大西洋，向北则延伸至北冰洋，是世界上海岸线最长的国家。加拿大不仅地形多样，还有十分丰富的自然地理资源。对于生活在幅员辽阔、人口稀少的加拿大摄影师来说，拍摄风光似乎是一个自然的选择，弗里森就是如此。

弗里森现居加拿大温哥华岛的维多利亚市。他自学摄影，从最初的风光摄影，逐渐拓展到静物、新闻摄影和微缩景观等其他题材，至今已从事专业摄影近20年。在他的作品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河流、山川、森林等自然风光，还有微缩玩具和用乐高积木拼成的班克西（Banksy，著名英国街头艺术家）街头涂鸦。他的作品曾获得诸多摄影赛事的奖项，并在美国、加拿大、欧洲和日本展出，也多次发表在业界知名的摄影刊物上。此外，家居品牌IKEA和West Elm也与他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所以他的作品也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千家万户之中。

创作源于邂逅

《此处之外》系列照片的拍摄始于一个阴冷的冬日傍晚，当时弗里森在大西洋岸边的新斯科舍省（Nova Scotia）使用胶片相机拍摄另一个系列的照片《流动的石头》（Floating Stones）。由于海边风大、脚下岩石也被冰所覆盖，反复尝试稳定三脚架的他在经历了一天的拍摄后筋疲力尽。他安静地望了一会儿大海，感到有些放松，于是把相机从三脚架上拿下来进行手持拍摄。虽然冬天的傍晚光线很暗，他也知道需要用三脚架才能保持相机稳定，但他还是用手拿着胶片相机对着大海拍了起来——设为长时间曝光，不停地平移镜头、前后走动，不断地按下快门……尽管用胶片来做这种试验似乎有些奢侈，但摄影师的情绪在这种随性而起的尝试中得以释放，并逐渐发展为一种新的拍摄方法。这些拍完的底片并没有立刻冲洗，而是被他搁置一旁。当弗里森最终拿出来冲洗后，这些图像模糊一片，要么欠曝、要么过曝，都是不正确的“坏照片”。他把这些胶片负片进行扫描，然后在Photoshop中进行叠加，并对每个图层逐层进行清理。每张照片最终呈现出的景象都不相同，弗里森又通过后期制作重新构成一张新的照片。这种拍摄制作图片的方式，完全抛弃了风光摄影的传统方法。每幅作品大约由12张照片合成而来，这些照片也基本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拍摄完成。经过电脑后期处理后，叠加的图像开始出现奇妙、变幻的光影，展现出一幅不同以往的海洋景象。

对于拍摄地点的选择，很多摄影师会寻找那些视野清晰的位置，并要求海洋与天空之间不能有海岛遮挡视线。但对于具体拍摄场景，摄影师的标准则非常挑剔，尤其是对天空的选择，一定要符合本组作品的氛围。

这个项目拍摄过程中的一个难题是要“靠天吃饭”。夏季有时会出现持续晴天，海面景观看上去没有太大变化，所以他偏爱秋冬两季，因为秋冬时拍出的照片更能表现情绪。当时弗里森生活在新斯科舍，那里的天气反复无常，各种云层与光线条件在一天中的任何时间都会出现。海洋与天空的交际之处总是神秘莫测，尤其当天空被薄雾覆盖，就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人们可以向着天际线的方向一直前进，但却永远无法抵达。

当然，不可预测的天气变化也使弗里森的照片更有趣味。看看那些形态各异的云彩，有些如丝绸般柔滑，有些如薄纱般飘渺，美妙梦幻的云在这组作品中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项目开始不久后，弗里森前往美国的俄勒冈州和墨西哥拍摄海洋。最初他使用的是胶片相机，后来也改成佳能5D Mark III数码相机来拍摄。渐渐地，弗里森积累出足够多的超现实梦幻海景作品。从这些美景里，弗里森说，他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海天交界线。

此处之外

在这组照片中，海天相连成为最主要的视觉特征之一，天际线时深时浅，颜色也各有不同。尽管海洋天际线的拍摄题材并不新颖，但这组作品仍为观者带来了新鲜的视角。

弗里森在成年后一直居住在海边，不在大西洋海岸，就在太平洋海岸。不过，他对天际线的兴趣早在儿时就开始了，那时他住在加拿大中部广阔的曼尼托巴平原——那里有平坦的地貌，大地与天空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人的视线会自然地指向天际。儿时的他总是出神地望着远方，畅想天际之外的景象和自己未来的人生。

Beyond Here是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此处之外”，是为何物？在欧洲古代地图上，制图人会在已开拓水域的旁边画上一条他想象中的龙。未知的海域被龙所占据，满是奇异与凶险，这种说法被广为流传。在开始拍摄这组作品时，弗里森感到有些焦虑不安，他知道自己并非畏惧那辽阔的未知水域，而是担心自己无法发现未知。海洋博大深厚，多少年来一直都是艺术家们探索的对象。很多摄影师都拍过海洋，其中不乏名家佳作。考虑到艺术本身具备的原创性，弗里森在最初拍摄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想要放弃了。可是没想到这种放弃却成了构成这组照片的核心要素，那些通常情况下会被丢弃的失焦、模糊的照片由于独特的制作方式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此处之外，是未知，是对未知的探索，也是摄影师大胆尝试、超越自我的广阔领域。弗里森拍摄的自然风光充满各种不同的表象与气质——山河广阔壮丽，森林静谧灵性，岩石远古沉静，等等。每张照片都被富于简洁的形式，而这组抽象、虚焦的海景照更为集中地体现了极简艺术的原则——少即是多，丰富、深刻的内容往往通过抽象、简洁的形式被表述出来。

对于画面的极简形式，弗里森说道，虽然他总是倾向于给图片增加更多内容，“但实际上那是错误的做法，因为图片的含义会随着内容的增加而变得混淆模糊。”他也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应该做减法而不是做加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作品产生强烈有力的视觉效果和丰富的联想空间。对于海洋的景像，有些人为之着迷，有些人会产生些许不祥之感，不同的观者会产生不同的感受。弗里森鼓励我们对这组作品产生自己的体悟和解读：“让这些海成为你自由驰骋的领域吧，最终，每一幅海景都是观者自己的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