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奇“实践”概念的错位

2016-05-14 10:35赖佩媛
学理论·下 2016年4期
关键词:物化错位本体

赖佩媛

摘 要:贯穿于卢卡奇的代表作《历史与阶级意识》的实践概念存在着理论上的错位。在实践与自然的关系上,卢卡奇改造了一个概念体系;在实践与辩证法的关系上,强调社会历史领域的辩证法,把辩证法归结为“实践辩证法”;在实践与物质的关系上,片面强调实践是无条件的、绝对的,是现实世界的“创造主”;在实践与“总体”的关系上,卢卡奇认为“总体的观点”等同于“实践的观点”,企图以此否定唯物辩证法;在“实践”与革命实践的关系上,卢卡奇把实践概念看成是“抽象的、唯心主义的”,主张通过增强“阶级意识”来取代真正的革命实践。卢卡奇等人企图通过错位的、歪曲的实践概念否认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进而在实践中为当时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提供理论辩护。

关键词:实践;物化;整体;本体;错位

中圖分类号:B565.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04-0065-04

实践概念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至关重要的内容,其科学性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标志。以卢卡奇①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②企图通过重新塑造的“实践”概念。在实践与自然的关系上,卢卡奇否认自然界的客观实在性和规律性;在实践与辩证法的关系上,认为辩证法只不过是“实践”或“行动”的“逻辑”,企图以此否认自然辩证法;在实践与物质的关系上,实质上是“实践本体论”,或“实践哲学”,否定“物质本体”;在实践与“总体”的关系上,卢卡奇认为“总体的观点”等同于“实践的观点”,企图以此否定唯物辩证法;在“实践”与革命实践的关系上,用增强“阶级意识”来取代真正的革命实践。在理论上否定和攻击马克思主义,并为实践上的“左派幼稚病”寻找理论借口。

一、在实践与自然的关系上,卢卡奇改造了一个概念体系,以“实践”“物化”等概念模糊并取消社会与自然界的客观关系,否认自然界的客观实在性和规律性

卢卡奇企图通过改造“实践”“物化”概念把自然与社会混为一谈,把客观实在的自然纳入“实践性的社会”中。在卢卡奇看来,“实践”指的是存在于排除了自然界的客观性与规律性的“社会历史的实践”。在其代表作《历史与阶级意识》中,他抛出了“物化”概念。他认为,资本主义“商品关系变为一种具有‘幽灵般的对象性的物”,人的自身也出现了异化,只是“占有”或出卖自己的特性和能力。人的任何能力都不能不“越来越屈从于这种物化形式”[1]164。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面对着的本来是他们自己“创造”的现实,而这一“现实”却独立于他们之外,成了和他们根本对立的“自然”。人们不得不服从这一“自然”的“规律”的约束。但是,卢卡奇改造了一个概念体系。按照卢卡奇的分析,这里所谓的“自然”,不过是“资本主义的经济结构”的产物[1]210,把自然当成了资本主义社会人们的社会关系、社会活动的产物;所谓的“客观性”,不过是“人类社会在其发展的特定阶段的自我客体化”[1]103,把客观性当成了资本主义社会人们的社会关系、社会活动的“物化”;所谓“规律性”,只是形式上的,是藏于人的肉体心灵深处的彻底的合理化。在卢卡奇改造过的概念体系中,自然界自身不再具有客观实在性、规律性,而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人自身活动的“物化”使自然界具有了“独立于人”的客观实在性和规律性,自然界的客观实在性和规律性依赖于人的活动。

卢卡奇否认自然界先于、独立于且不依赖于人和人的实践活动而存在的论调,成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追随者不乏其人,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者M·梅洛—庞蒂认为,马克思所说的“自然界”并非存在于“我们本身以外”的自然界,只是“被人所感知的、同人的活动不可分割的自然界”[2]216。另一位“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萨特也有同样的论调,认为自然界不能脱离人,他批评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强调的“自然”是“无人的自然”[3]163。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A·施密特说得更加直白,他把自然界作为整体“消溶”在人的实践活动中。这些思想都体现了对卢卡奇的继承。

卢卡奇等人抹杀自然的客观性和规律性,歪曲了马克思主义的本意。马克思的著作中,《神圣家族》以及《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有关内容,就高度认可自然界的客观性和规律性。马克思指出:“人是不能在自然界和感性世界之外进行创造的,自然和外部世界让工人的创造能够实现,工人的劳动本身也存在于自然界中,工人劳动和生产的材料以及结果都是存在于自然界中”[4]269。“人自身无法进行物质的创造,人类创造物质的能力必然要以物质自身的存在为前提。”[5]76-77马克思、恩格斯也在这一问题上达成一致。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与恩格斯具体探讨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提出感性世界实际上是工业和社会的产物,是世代累积的结果,这些活动是当前感性世界存在的依据[6]51。自然与人的关系是辩证的关系,存在对比统一的关系。

人与自然的关系、自然的客观性与规律性问题反映着实践与自然、社会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概念内在地包含自然客观性和规律性。卢卡奇的物化概念并不能取消自然与社会之间的客观关系,也不能抹杀自然的客观性与规律性,他对实践的理解歪曲了马克思主义的本意。

二、在“实践”与辩证法的关系上,片面抬高实践的地位,实质上是认为辩证法只不过是“实践”或“行动”的“逻辑”,强调局限于社会历史领域的辩证法,把辩证法归结为“实践辩证法”,企图以此否认自然辩证法

卢卡奇把实践概念局限在了历史和社会领域。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中,卢卡奇以实践为核心概念,以探讨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为主题,宣称马克思提出的辩证法,只是一种主体和客体之间作用的辩证法,实际上是“历史辩证法”“实践辩证法”,是对辩证法进行限制之后的结果,只适用于社会及历史的领域,并认为这一点“极为重要”。他还认为主体和客体的相互作用、理论和实践的统一,是“辩证法的决定性因素”[7]51。他片面夸大了历史,认为“辩证法不是被带到历史中去的”,它是“历史过程本身的本质”,是历史的资本主义这个特定发展阶段的“必然的表现形式”,“辩证法任何活动,任何主题都是针对历史过程进行分析”[7]85,264,278,而“历史恰恰就是人的具体生存形式不断彻底变化的历史”[7]279。他还认为恩格斯在这个问题上背离了马克思,批评恩格斯把辩证法总结为针对人类思维规律的科学,是外部世界一般规律的科学,并且认为恩格斯所创立的自然辩证法是“错误地跟着黑格尔把这种方法也扩大到对自然界的认识上”[7]51。

卢卡奇的这些观点影响了的许多后来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M·梅洛—庞蒂同他一样责备恩格斯“从黑格尔那里接受了关于自然辩证法的冒险主张”,而“自然辩证法是黑格尔遗产中最经受不起推敲的部分”[2]216,219。萨特直白地把实践突兀出来,认为辩证法只不过是“实践”或“行动”的“逻辑”,任何一种辩证法都应建立在个人的实践基础上,是“人在造就自己的时候作为回报造就的辩证法”[3]165。他又把辩证法“确立为人学的普遍方法和普遍法则”[3]150,称辩证法为“人学辩证法”。他指责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是“无人的辩证法”[3]159。

马克思恩格斯早就阐明了科学的辩证法概念。在为《资本论》1872年第2版所写的跋中,马克思肯定了辩证法就是研究“现象变化的規律”“现象发展的规律”,“即它们由一种形式过渡到另一种形式,由一种联系秩序过渡到另一种联系秩序的规律”的科学[8]110,111。恩格斯的观点同马克思并无二致。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提出:“辩证法只是针对自然、社会及思维普遍规律进行研究和表达的科学”,“辩证的思维方式以及关于自然的、历史的和精神的世界是一个无止境地运动着和转变着的、处在生成和消失的不断过程中的世界的观点”[9]484,362,这就是辩证法的精神实质。列宁对辩证法的认识也与马克思恩格斯一致。列宁在读黑格尔《逻辑学》的笔记中指出:“逻辑并非是针对思维的形式进行研究的学科,逻辑研究的是所有物质、自然及精神领域的发展规律,是对全世界内容及规律进行研究的学说,是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总和和定论。”[10]77这里的“逻辑”可以理解为“辩证法”,可以说,“辩证法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10]308。卢卡奇等人实际上把实践概念过度阐释,片面强调到了一个不应有的高位。认为辩证法只不过是“实践”或“行动”的“逻辑”,强调社会历史领域的辩证法,实际上企图用不科学的实践概念否认自然辩证法,制造马克思恩格斯之间的理论对立。

三、在实践与物质的关系上,片面强调实践是无条件的、绝对的,是现实世界的“创造主”,实质上是“实践本体论”,或“实践哲学”,企图以此否定“物质本体”

与黑格尔绝对精神本体论相似,卢卡奇也有自己的“本体论”。他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引用了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中关于“主客体统一”的著名论述:“不仅将真实存在的东西、真理性以及表述内容作为实体展开研究,此外,也将相同的理解及表述作为研究的主体。”[7]91他的引用怀有深意。按照黑格尔的本意,这里的“实体”是指世界的“本原”“本体”,也就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东西。黑格尔之所以强调“实体”即“主体”,就在于强调“实体”自身是自我运动、自我创造的,强调“实体”也有能动性、创造性也是绝对的无条件的。在黑格尔那里,既是客体(实体)又是主体,即作为“主客体统一”的东西,就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东西,就是“绝对精神”。卢卡奇不赞成黑格尔把“绝对精神”看作“主客体的统一”,看作绝对的无条件的东西,因为这不是“在历史本身之中”,而是“在历史的彼岸”发现和指出“同一的主体—客体”,结果,“思维重又落入主体和客体的直观二元论的窠臼之中”[7]225,227。卢卡奇在历史本身之中找到了“同一的主体—客体”,即无产阶级。他提出,无产阶级的内涵就是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主体客体相统一的集合体,是历史发展及社会发展过程中的“行为的主体,创世的‘我们”。他用作为“主客体统一”的“实践”,取代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在黑格尔那里,“绝对精神”是无条件的、绝对的,是现实世界的“创造主”;与之相似,在卢卡奇这里,“实践”则成为无条件的、绝对的,成为现实世界的“创造主”。如前所述,卢卡奇否认自然界独立于人和人的实践活动的客观实在性,否认自然辩证法,把“自然界”看作仅仅是一个“社会范畴”,把辩证法归结为只是社会历史的辩证法、主体和客体相互作用的辩证法、实践辩证法,等等,其目的就在于要论证“实践”是无条件的、绝对的,是现实世界的“创造主”。科尔施虽然称马克思的世界观是辩证唯物主义,但他所理解的“辩证唯物主义”并不是坚持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的辩证唯物主义,而是把“历史的革命运动”即“实践”宣布为“唯一‘绝对的存在”的“辩证唯物主义”,实质上就是“实践本体论”或“实践一元论”。二人的观点大同小异[7]228。尽管卢卡奇没有明确把马克思主义称为“实践哲学”或“实践一元论”,但根据他对辩证法的理解和他从黑格尔那里继承并改造过的“主客体统一”的思想,可以断定,他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实践哲学”或“实践一元论”。

以卢卡奇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所主张的“实践哲学”“实践本体论”或“实践一元论”的一个基本特征是企图“超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科尔施认为,正如黑格尔以宣布“‘观念辩证的‘自我运动”为“唯一‘绝对的存在”超越了“思维”和“存在”、“精神”和“物质”绝对对立的二元论,马克思则以“实践”即“历史的革命运动”为“唯一‘绝对的存在”超越了“思维”和“存在”、“精神”和“物质”绝对对立的二元论。葛兰西提出,实践哲学“超越”了传统唯物主义和传统唯心主义,决不能“把实践哲学看作臣服于另一种哲学”的哲学[11]128。他提出,马克思并未将自己提出的概念定义为唯物主义概念,并且举例说,马克思在写法国唯物主义时,是带着批判意识来写的,并且认为这种批判的程度将不断的增强。因此,他认为,马克思本身并没有应用“唯物辩证法”的公式,而是将其定义为相对合理的、神秘的[11]152。施密特认为:“马克思以唯心主义的思想方法批判了旧唯物主义,又以唯物主义的思想方法批判了唯心主义。”他以马克思在《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中的两段话来为自己的观点作证,即:“主客观主义,唯灵、唯物主义,能动与受动,这些概念只有在社会的特殊状态中,彼此间的对比才会消失,同时也失去了它们自身作为对立面的存在;众所周知,理论在解决问题时,只能够通过实践的具体措施来解决,需要与人的实践能力进行结合,才能够将问题解决……”“彻底的自然主义,以及彻底的人本主义,与唯物及唯心主义都存在区别,是将唯物与唯心主义加以统一的真理……”[13]119-120。

卢卡奇事实上的“实践本体论”,为其从“历史发展的倾向”出发,而不从“实际”出发提供了理论借口。从理论上看,卢卡奇否认自然界的客观性和规律性,否认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性,否认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把人类的意识、思想仅仅看作是实践的一个因素,片面强调实践的地位,这已经从根本上否定了哲学唯物主义,体现了其唯心主义立场。卢卡奇捏造了一个马克思“关于现实性的学说把整个发展的正在实现的倾向看作比经验的事实‘更现实”的观点,并明确地强调要“打破”“事实”在方法论上的“优先权”。卢卡奇认为,“始终‘以事实为基础”,是机会主义的主张,其目的在于“据此或者否定发展的倾向,或者把它们贬低为一种主观上、伦理上的应该如此”[7]270。他反对把“事实”作为“现实性和世界观的最理所当然的、最不容置疑的基础”[7]273,既然“历史发展的倾向构成比经验事实更高的现实”[7]268,在卢卡奇看来,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应当从“历史发展的倾向”出发,也就是从可能性出发。他的这种观点同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完全对立。马克思、恩格斯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是唯物主义者,所以,在为工人阶级制定革命的理论、战略和策略的时候,他们始终强调从客观实际、客观事实、客观现实出发,坚决反对从抽象的原则出发、从可能出发。在《共产主义者和卡尔·海因岑》一文中,恩格斯指出:“共产主义并不是一种教义,共产主义是一种运动,这种运动是从基于事实出发,而不是以原则为根据的。共产主义者在解决问题之时,并不是将某种哲学作为基础,而是经历史对现实的影响作为参考。”[6]210-211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及恩格斯再次提出:“共产党人的理论和问题原理,并不是以改革家、发明家的理论成果为依据”“原理是历史运动真实关系及阶级斗争情况的一般性表达。”[6]285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曾经尖锐地批判过持先验论的杜林,强调指出:“原则不是研究的出发点,而是它的最终结果;这些原则并非是被动的应用到历史和自然之中,而是从历史和自然中总结提炼得到的;并非是人类和自然界适应某种规则,而是只有符合自然界及历史现实的规则才能够被使用,才是正确的。这是对事物的唯一唯物主义的观点”[9]374。卢卡奇否定不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物质统一性原理,否定不了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方法论原则。

四、在实践与“总体”的关系上,卢卡奇认为“总体的观点”就是“实践的观点”,“实践的观点”就是“总体的观点”,企图以此否定唯物辩证法

卢卡奇接受了黑格尔辩证法的“总体”概念。他指出:“黑格尔哲学体系中,最核心的是《精神现象学》,这一著作将哲学史与历史哲学加以统一,从这一角度分析,黑格尔的哲学观点并不是对马克思的否定。黑格尔实现了思维及存在的统一,这种统一是辩证式的存在,黑格尔将这些统一的因素定义为过程中的统一和总体。而这一理论观点实际上也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是历史哲学的根本内涵及本质。”[7]84他提出:“马克思主义与资产阶级科学之间的差别,并不是历史解释中经济动机的地位不同,而是在解释过程中的总体观点决定了二者的差别。整体上看,整体对于不同部门的主导性统治地位是马克思从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学习到的,是通过独立改造而形成的独立科学的本质,包括科学内部的一些方法。”[7]76通过这一观点不难发现,卢卡奇定义的历史过程的“总体”,就是指“主体和客体的统一”“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就是变革现实的“实践”。在卢卡奇那里,“总体的观点”完全等同于“实践的观点”。

早在1845年2月出版的《神圣家族》一书中,马克思恩格斯就批判了抽象谈论所谓“整体”“总体”“同一性”的观点。在分析私有制产生了無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个对立统一体,而问题在于这两个方面中的每一个方面在对立中究竟占有什么样的确定的地位。只宣布它们是同一整体的两个方面是不够的[5]43。这就是说,对于任何整体、总体都不仅要看到它们是对立面的统一体,是整体、总体,而更为关键的是要正确地分析矛盾着的对立面各自在统一体中“占有什么样的确定的地位”。

卢卡奇的“总体性辩证法”或“实践辩证法”尽管把实践看作是主体和客体相互作用的过程,是主体和客体辩证统一的“总体”,但是他把主观、思维、社会意识看作是作为“总体”的实践中的相对独立的因素,实际上否认主观是对客观的反映、思维是对存在的反映、社会意识是对社会存在的反映,用实践过程中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取消了实践过程的主观和客观、思维和存在的关系,用“整体对各个部分的全面的、决定性的统治地位”[7]76,取消了正确解决主观和客观、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对于实践的决定性作用。卢卡奇把实践看作是无条件的、绝对的,否认主观正确反映客观对于实践的决定性作用,这就决定了他的所谓“实践”不能不是盲目的意志行动,他的所谓“实践辩证法”“总体性辩证法”或“总体性的批判意识”不能不是用“实践”掩盖着的唯意志主义。这正是卢卡奇当年积极支持的“极左”思潮的思想根源。

五、在“实践”与革命实践的关系上,卢卡奇把“实践”概念看成是“抽象的、唯心主义的”,并因此提出错误的策略主张,实质上是用增强“阶级意识”来取代真正的革命实践

20世纪20年代初,在共产国际所属党内,卢卡奇、科尔施等人倡导一股极“左”思潮,不仅反对第二国际的机会主义、改良主义路线,也批评第三国际和列宁的观点、批评苏联的内外政策。卢卡奇等人试图通过“勾画出正确的、真实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并以此从“总体”上进行彻底推翻资本主义的所谓“革命实践”。这种“革命实践”的主要表现为:反对工人参加资产阶级议会,认为这样有碍工人阶级意识的养成;反对群众服从领袖,认为这样有碍群众发挥自己的主动精神;批评苏联把共产党变成工人阶级的化身,使党官僚化了,等等。

实际上,这种所谓“革命实践”其实是当时共产主义运动中的一种“左派幼稚病”。列宁当时严肃批评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就包括这股极“左”思潮。列宁在1920年6月14日《共产国际》杂志第11期发表一篇题为《共产主义》的文章,批评《共产主义》①杂志正害着“‘左派幼稚病”,主要表现为“三个症候”,其中之一就是卢卡奇在该杂志上发表的文章《论议会活动问题》。列宁认为:“左得很,糟得很。文章中的马克思主义纯粹是口头上的;‘防御策略和‘进攻策略的区分是臆想出来的;对十分明确的历史情况缺乏具体分析;没有注意到最本质的东西(即必须夺取和学会夺取资产阶级借以影响群众的一切工作部门和机关等等)。”[13]212-213列宁批评与卢卡奇犯相似“策略”错误的库恩·贝拉,②最后,上面提到的《共产主义》第18期上的库恩·贝拉同志的那篇文章,特别明显、清楚、有效地揭示了他的错误在于赞同目前欧洲那种抵制议会的策略。作者在摒弃“工团主义的抵制”、摒弃“消极的”抵制的同时,臆想出一种特殊的“积极的”(哦,多么“左”呀!……)抵制,这就异常清楚地表明他的论断的错误极其严重[13]213。卢卡奇本人也认为是一种唯心主义的概念,是实践中一种抽象的概念,“这一观点本身并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内涵不符合,而是一种乌托邦主义,将自己定义为救世主”[7]12-13。卢卡奇和科尔施等人所代表的极“左”思潮在共产国际内部并没有形成气候。在1924年召开的共产国际第5次代表大会上,卢卡奇和科尔施被斥为“理论上的修正主义”。卢卡奇又因为1928年“勃鲁姆纲领”中提出要建立以资产阶级民主为基础的“无产阶级和农民的民主专政”遭到共产国家执委会的批评。

实际上,卢卡奇、库恩·贝拉等人在方法论上主要是忽略了辩证法的精髓和活的灵魂。卢卡奇赞同康德哲学的观点:世界不是“独立于认识主体而产生的”,而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7]178。卢卡奇的实践概念是抽象的、唯心主义的,偏离了科学的实践概念,而去片面强调所谓“阶级意识”。1967年,卢卡奇在《历史和阶级意识》新版序言中自我批评说,《历史与阶级意识》中的实践概念是“抽象的、唯心主义的”,“这一观点本身并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内涵不符合,而是一种乌托邦主义,将自己定义为救世主”[7]12-13。

六、结论

马克思恩格斯通过科学的实践观点构建其认识论体系。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揭示了实践的目标,提出:“事实上,对于共产主义者而言,作为实践的唯物主义者,所有问题的目的都是对现实世界进行革命,通过实践来反对并且将目前的事物进行改变。”[6]75而贯穿于卢卡奇的代表作《历史与阶级意识》的实践概念却存在着理论上的错位。他片面抬高、歪曲实践概念,实质上是“实践本体论”。他的理论企图以歪曲的实践概念,否认自然界的客观性和規律性,否认自然辩证法,否认物质本体论,否认唯物辩证法,有意制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家在理论上的对立,进而以阶级意识代替真正的革命实践。他的实践概念是“抽象的、唯心主义的”,歪曲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实践的科学概念。卢卡奇等人在实践概念上费尽理论心机,企图通过歪曲的实践概念否认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进而在实践中为当时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提供理论辩护。

参考文献:

[1]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2]M·梅洛—庞蒂.马克思主义与哲学[J].马列主义研究资料,1982(5).

[3]萨特.辩证理性批判:上[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列宁全集:第5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11]葛兰西.实践哲学[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12]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13]列宁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猜你喜欢
物化错位本体
论物化批判的四重路径
眼睛是“本体”
一种新型水平移动式折叠手术床
在Oracle数据库中实现物化视图
基于卢卡奇物化理论分析手机对大学生的不良影响
群策“错位相减法”
避免“错位相减,一用就错”的锦囊妙计
“错位相减法”那些事儿
Care about the virtue moral education
角色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