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事(四)

2016-05-30 05:19微酸袅袅
花火B 2016年10期
关键词:洛伊爸爸

微酸袅袅

前期回顾:乔悄悄误会了洛伊东话中的意思,年少的两人谁也不肯认输,两人关系再次僵化。篮球场上乔悄悄拼命地为薛亦卓加油,洛伊东看到后与乔悄悄立下了第二个赌约……

薛亦卓果然神勇,光上半场,就一个人狂砍28分——但不幸的是,另外四个队友的得分,加起来都没有他的零头多。

景美VS建中,半斤VS八两。

但我带领的景美啦啦队,显然无论是道具准备还是现场分贝,在与建中啦啦队的较量中,都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现场声势之浩大,搞得这场比赛像是我们景美的主场似的。乔静应该很后悔赛前向我透露了他们啦啦队的信息。

客观地说,洛伊东在场上表现不赖。

他和薛亦卓的打球风格截然不同。薛亦卓个人能力极为突出,以一敌百,喜欢单打独斗。而洛伊东的个人能力虽不及薛亦卓,但他擅长与队友协作,场上掌控力强,几次组织防守反攻,都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简单来说,一个靠身体本能打球,一个靠智力打球。

洛伊东每次进球后都会回头看我,朝我举起手,握成拳状,然后再转身回防。

他一做这个动作,建中的啦啦队就会发出迷之惊呼声,好像他帅得多么惊天动地似的,而看在我眼里,他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不由对着扩音喇叭,更大声地喊:“景美小科比,酷炫薛亦卓,加油!”

因为正中场休息,在休息区喝水的薛亦卓闻声,“噗”地喷了一地水。

身旁的官思诺揉了揉耳朵,说:“悄悄,你不累吗?”

所有人关心你飞得高不高的时候,真正爱你的人才关心你飞得累不累——我感动地回答她:“不累。”

官思诺说:“可是我的耳朵很累,你嗓门大得快把我吼聋了。”

我:“……”

下半场,比分咬得更紧,看得我胆战心惊。

离终场时间还有三十秒,我们景美还领先一分。又打了两个来回,谁也没投进,而就在我以为胜利女神已经在亲吻景美的校徽时,洛伊东却投进了一个压哨三分球。

全场静默,然后伴随着长长的终场哨声,建中的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

我懵了,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官思诺小心翼翼地安慰我说:“悄悄,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乃成功之母。”

我咬着牙,伤心欲绝地说:“可我和洛伊东打赌,怎么只有败没有胜?我的成功之父又为何给我的成功找了那么多的‘母亲啊?”

聪明如官思诺,也对我的这个问题无言以对。

我把那一堆为薛亦卓做的横幅和名牌,连带那个超大的背包都给了薛亦卓。

“这些都是为你做的……比赛结束了,我也不知道放哪儿,丢了可惜,交给你处理吧。”

薛亦卓低头穿鞋。他倒不像其他人那般垂头丧气,依然淡定如常。

他穿完鞋,又开始穿衣服,边穿边对我说:“乔悄悄,对不起,我输了比赛,失信于你。”

“唉,算了,这也不怪你,是我过分轻敌了……”

“但,”薛亦卓打断我,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说,“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什、什么?

我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当时一脸懵圈的表情。

“乔悄悄,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说完,薛亦卓低下头露出一个腼腆而柔软的笑容,轻声道,“我、我先走了,再见。”

他背起地上的包,与我擦肩而过。

我呆了呆,终于反应过来——薛亦卓,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连忙转身想要解释,但一回头就又看到了洛伊东。他神出鬼没,又好似无处不在,使得我们总在不断地遇见。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薛亦卓的背影,然后回头看着我,不屑地道:“怎么?告白失败了?”

“告白你个大头鬼!我乔悄悄是需要告白的人吗?追我的人加起来可以绕地球十八圈好吗?”我气得信口开河。

洛伊东这次却没有羞辱我吹牛,反而立刻心情大好,脸上的神情犹如拨云见日。

“你笑什么?”我被洛伊东笑得心里发毛。

“没什么,我只是来找你兑现赌约。”他笑道。

啊!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好心酸,我乔悄悄竟然将被同一个人侮辱两次。

我刚才已经去洗手间把脸上原先的字迹清洗干净了,闭起眼睛、抬起头,对着洛伊东说:“你来吧!”

过了半晌,好像都没什么动静。我偷偷睁开一点眼睛,看到洛伊东瞪着我,竟然脸皮微微发红。

乔静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我们俩中间,一脸震惊地问:“你们这是要准备接吻吗?”

“接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我哥?”我对乔静挥了挥拳头,转而又对洛伊东说,“你磨蹭什么?快写啊!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闻言,洛伊东又恢复了我熟悉的镇定神情,气定神闲地说:“我没笔。”

官思诺从看台上方递下来:“我有。”

我无语地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发自肺腑地说:“官思诺,我谢谢你啊。”

我面向洛伊东,屏息以待。他拔掉笔帽,微微俯下身,笔尖在我脸上低空盘旋了一阵,最后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

他试写了两笔,因为无处着力,有些不好写,便用左手固定住我的后脑勺,刷刷地一阵写。

我的额头凉凉的,而我的心里,有些慌——洛伊东靠得我太近了,我的鼻间间都是他身上的气味:刚刚打完比赛的汗水味,新换上的干净外套上的香味,还有少年身上独有的荷尔蒙的气味。

乔静有些不爽,见洛伊东一写完,就提醒他:“写完了吧?写完了就往后退一点。”

“还要拍照呢。”洛伊东把他的手机递给乔静,然后笑眯眯地走到我身后,比了两个“耶”,竖在我的头顶上,好像我长出了一对兔耳朵。

我撇着嘴,抬头斜眼看他,他也低头看我,眉眼之间满是柔软的笑意——乔静就是在这个时候按下了拍摄键,把这一刻永远定格。

他在笑而我在生气,我们对视彼此,将对方印入自己的瞳孔,也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那时,年少的我与洛伊东置气、斗嘴、互不相让,像一颗彩色的玻璃球撞上了另一颗,都想在游戏里争第一。

我们不知道彼此碰撞的原因,只知道宇宙那么大,我们却相遇了——后来我才明白,这不是随随便便的相遇,而是一眼万年的相遇。

时间猫着腰,日子就悄无声息地过了。

在这些普通又静默的日子里,碎纹爬满了我们乔家,却无人发现。而终有一天,来自外部的一次小小的叩击,就让这个家,瞬间四分五裂了。

我曾以为关系牢不可破的爸爸和妈妈,我以为只有“死别”不会“生离”的家,竟然以一种非常恶俗的方式破碎了。

一开始,我只是奇怪爸妈冷战的战线,竟然能拉得那么长,并且大家从一开始的尴尬不自在,渐渐变得习以为常。

比如妈妈换了鞋要出门,忘记拿钥匙,明明爸爸就站在她身边,她也非要提高嗓门对房间内的乔静说:“静静,帮我拿一下钥匙。”

乔静迷糊,转了一圈都没找到。爸爸从挂钩上拿下妈妈的钥匙,明明一转身就能递给妈妈,也一定要交到乔静手里说:“喏,给你。”

乔静是男生,神经又粗大,可我知道,我们乔家,正面临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

有些怒气,憋着憋着就散了,而有些感情,搁着搁着,就淡了。

我问乔静:“你说爸爸会不会……外面有人了?”

乔静想了想,说:“不会吧?我们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搬到这里快十年了,他和对门的小张阿姨说话还是会紧张到结巴。他怎么可能外面有人?再说,我们爸爸既没钱又没权,还人到中年,身材走样,要是真的在外面有人的话,该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看上他啊?”

我哥说得我无言以对,可不知为何,我的心依然七上八下的。

乔静高考前夜,我和他在各自房间学习,妈妈在医院值班,爸爸在客厅看电视,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

我开门时,刚好看到他坐立难安,然后起身换鞋出门。

这么晚了,爸爸要去哪儿呢?我有些不安,又不想打扰乔静,便独自跟了出去。

我跟踪了爸爸。

他开着那辆破破的二手大众行驶在前面,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紧随其后。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白色的车。”

师傅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兴致勃勃地问我:“姑娘,你这是跟踪谁呢?”

“我爸。”

师傅一听乐了:“哟,行啊,替母出征啊!”

不不不,我不是“替母出征”,我是为了自己。为求自己一个心安,我想用事实扇自己一巴掌——乔悄悄,你是不是人,怎么能怀疑你最亲爱的爸爸呢?

可多么遗憾,事实证明,我的怀疑竟然是真的。

我付了车资,躲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面,看着爸爸停好车,走向某个楼道口。

昏暗的路灯下,有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迎了出来,跑向他。

她好像在哭,推了爸爸一把,爸爸有些无奈地拥住她。然后,两人边说话,边上了楼。

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可他们的肢体语言太诚实了,似乎是在对我赤裸裸地说“我们就是狗男女”,以至于我无法自欺欺人地认为:爸爸深夜来看一位伤心的红颜知己,他们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彬彬有礼,不曾逾越社会规范一分一毫。

多可怕,我的爸爸,这世上最好的爸爸和脾气最好的丈夫,竟然和其他那些我所听说过的混蛋男人一样,背弃了十几年的婚姻,背叛了结发的妻子,出轨了。

我不知道妈妈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有怎么样的心情,可我那一刻,真的心如刀绞。

如果我的家是一座城堡,无论我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回家和乔静一闹,对着爸爸撒个娇,被妈妈嗔怪两声,我就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傲娇小公主——可现在,我觉得我的城堡轰然倒塌了。

我想象了一下,如果我上楼“咣咣”砸门,爸爸开门看到我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我们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对话——我只想了个开头就受不了,眼泪不断地掉下来。

我曾经以为的一切美好和温暖,原来只是一个假象。

那一夜,我就像孩童终于揭开了华丽缤纷的糖纸,可躺在我手心里的不是想象中甜美的糖果,而是无数只蜂拥着向外蠕动的小虫。

于是,我转身走了,把自己投入茫茫的夜色里,仓皇失措又伤心欲绝。

我没办法面对我的爸爸。

我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恍惚间,好像有人叫我。

“乔悄悄?……乔悄悄!”

我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就被对方一把扯了过去。几乎与此同时,一辆卡车从我原先站的位置呼啸而过。

“走路不看路也就算了,叫你你也听不到……”洛伊东责备的声音,在看到我脸上的泪痕后,被吹散在夜色里。

“你……怎么了?”他紧张地打量我,可能是以为我被劫财或者劫色了吧。

“没、没事。”我抽泣着回答他。不开口还行,一开口,我的泪水又再次上涌。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地发展成嚎啕大哭。

我用手臂遮着脸,在行人不算稀少的夜晚街头,放纵自己沉浸在痛哭里,任泪水逆流成河,而路人频频回首,以为我们是一对正在谈分手的小恋人。

我知道洛伊东在看着我。我以为如乔静所言,他小气刻薄,一定会抓住机会嘲笑我,就算不是现在,也是未来的某一刻。此刻我的狼狈,会成为未来握在他手里的把柄吧。

可洛伊东竟然没有——那时没有,后来也没有。

他只是轻轻拉了我一把,使得我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轻轻地,跌入了他的怀抱里。

洛伊东抱着我,把我的脸压在他的胸口,轻抚着我的后脑勺,有些无奈地说:“哭吧哭吧,想哭就哭吧……这么哭,能小声一点。”

这算是安慰吗?

我听着他的声音,闻着他衣服上属于他的味道,心跳开始紊乱。

突然的靠近,微暖又坚实的怀抱,还有原本对我很坏的少年突如其来的温柔,都让我心慌。

我不想哭了,推开洛伊东,吸着鼻子说:“好了,我没事了,再见。”

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洛伊东仍跟在我身后。

“你干什么?想看我笑话吗?”我鼻音浓重地问他。

“干吗说自己是个笑话?我可没允许。”洛伊东说。

我脑袋里一堆浆糊,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洛伊东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说:“你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下意识地拒绝。

“怎么了?和你哥吵架了?”

“没有……”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又陷入了沉默。

“好吧,不回家。”洛伊东那天显得特别善解人意,他歪歪头说,“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让我陪着你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心里有点暖,又有点软,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不怕一个人,但这个时候,我怕孤独——孤独会和胡思乱想狼狈为奸,一起欺负我。

“我是不是还挺像骑士的?”他走在我的身边问。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在臭屁,但不知为什么,我知道洛伊东说这句话,是为了逗我开心,让我别只想着难过的事。

“你是骑士,可我不是公主。”我难得地谦虚,因为我刚刚发现,我美丽的疆域正被一个陌生女人侵犯。

——国之不存,我将焉附?

洛伊东不知道我情绪低落的原因,他只是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说:“我说你是,你就是。”

那天晚上,洛伊东陪着我,把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回市中心。

这里最繁华的商场,到了午夜也会熄灯关门,像王子的舞会,十二点奏响告别的曲目。

十字路口的车流量也锐减,出租车和深夜公交才是这个时间段的主人。

只有商场前面这座巨大的喷泉,一如白日般,没心没肺地吐着水花,每隔三十秒变换一次队形。哗哗哗哗……

我和洛伊东坐在这座喷泉前面的长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好像有个透明人坐在那里。

我问洛伊东:“你相信爱情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说:“相信啊。”

我又问:“你觉得你爸妈之间有爱情吗?”

他仍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有啊。”

我继续问:“怎么有?你有证据吗?”

他像是被我问住了,想了想说:“他们的爱情,肯定和电视里演的那种不一样,都是生活的细枝末节……我说不好,但你不能因此说他们没有爱情。”

洛伊东,他要么是真的家庭幸福,要么是像以前的我一样,生活在幸福的假象里。

在亲眼见证了我爸爸出轨之后,我对传说中的爱情,突然失去了信心。

那么那么好的爸爸,人人都说好的男人,都会出轨,这世上还有不出轨的男人吗?而有了二心的爱情,还算爱情吗?

不出轨的男人,是茫茫人海中的星,是深深海底的月,是童话故事里面目模糊,人生没有结局,永远定格在婚礼上牵起公主的手的刹那的王子。

而爱情啊,是迷雾里的花朵,是人心里的怪物,是永远无法认证真假的传说。

我又陷入沉默,悲观而哀伤。

我感激洛伊东,没有问我问他那些问题的原因。聪明如他,一定能通过我问的这些问题,按图索骥,找到令我如此伤心的原因,所以他温柔地缄口了。

有时候真正的智慧不是什么都说“我懂”,而是“我懂,但我却以温柔之心,保持善良的沉默”。

起风了,我穿着T恤和匆忙出门没有换的花睡裤,觉得有些冷,不由缩了缩肩膀。

洛伊东很抱歉地看着我说:“对不起,我没有衣服可以脱给你。”他也只穿了一件T恤,脱了就光了。

这简直像一个冷笑话,我眯着眼睛“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我的眼前又出现了我爸爸,以及那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

我的视线又被泪水模糊了。

我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我手臂的皮肤上。

我说:“洛伊东,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你现在没有的话,以后也会有吧。”

“乔悄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看着洛伊东说,“我希望未来的你,能成为一次只爱一个人的那种男人。你的恋人可以换,但请不要同时牵住两个人的手,可以吗?”

这番话,多么任性又多么不合常理——作为他好朋友的妹妹,和他打过两次赌又都输给他的隔壁学校的学妹——我和洛伊东的关系,其实遥远得像马路上面对面的两盏路灯。

我们认识对方,可我们并无深交。

我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和他说那样的话,提出那样的要求。

我只是心情郁结,为一个我不知晓,甚至很可能不会谋面的女生,要一句承诺。

我想相信这世上依然有童话,哪怕它脆弱如纸。

洛伊东看着我,当我以为他会不屑一顾,或者笑而不答时,他却认认真真地点头说:“好,乔悄悄,我答应你:我洛伊东,一次只爱一个人,如果我将为谁戴上戒指,那便是一生一世。”

我知道自己无礼,要求荒谬,可洛伊东却这么郑重其事地允诺了我,安慰了那一刻内心破碎的我。

我很小声也很真心地说:“谢谢,谢谢你。”

洛伊东不要我的谢谢,他依然看着我,眼神脉脉,嘴角却扬着清浅的笑意。

他说:“乔悄悄,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你?”

闻言,我顿时愣在那里。

身后的喷泉在短暂的沉默后又突然发出呐喊,像是积蓄了全部的力量,将水花喷向夜空,直到冲到它们再也无法到达的高度后,又如凋谢的花朵一样迅速落下。

“哗哗”的水声,是它们无畏又无为的誓言。

很久之后,我曾对洛伊东说过:“你当时选了一个最差的时间,说了这一句话。”

就像对一个已经放弃考试的学渣,他小心眼的学霸同桌突然翻开一直蒙着的试卷,露出一角让他窥探——可他已经无心窥探了。

可洛伊东说:“如果当时的你看起来不是那么绝望,那么哀伤,我可能还要隔很久很久,才会对你显露一点点心意。因为你那么不解风情,我要是告诉你我有些喜欢你,我可以预想,即使你也喜欢我,肯定也会先嘚瑟个没完没了。因为一直输的人,偶尔赢一次,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那时我们还在上大学,骄傲如他,也年少如他,哪怕是面对自己早已倾心的少女,依然不愿轻易认输。

“你当时看起来太伤心了,所以我想说点让你开心的事。”他厚颜无耻地说。

我斜眼看他,说:“哦?然后呢?”

“然后,”他老老实实、委委屈屈地答,“然后,轮到我伤心了。”

因为,当洛伊东似笑非笑地问出那句话之后,十七岁的乔悄悄仍沉浸在她自己的哀伤里。

她掉着眼泪,吸着鼻涕泡,对眼前这个英俊完美的少年无比认真地说:“当然不可能是我,因为我已经打算好了,我要做个不婚主义者。”

后来我也曾想过,要是没有发生爸爸的事,那时的我听了洛伊东这句话,哪怕不信,也一定会笑得贱兮兮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暗恋我呀?你是不是想和我发生点什么感情纠葛呀?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乔悄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然后,不管洛伊东回答什么,我都会觉得他是被我的魅力收服的裙下之臣,“乔悄悄曾经的追求者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名字。

可是,因为发生了爸爸这件事,它对我的冲击那么巨大,几乎击碎我对这个世界曾怀有的所有乐观心态,我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和自己,也需要时间重组自己的三观。

我的哀伤那么巨大,巨大到无法嬉笑如从前。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幻想过爸爸或者乔静发现我失踪之后,家里乱成一锅粥的情景。我甚至带着点故意的坏心,想要爸爸着急一下。

可当我在黑暗中打开房门时,家里一片宁静。

爸爸的白色大众停在楼下常停的车位里,开着门的书房里传出熟悉的鼾声,乔静房间里的台灯亮着,可他已经摊在床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我曾以为自己是颗小小的太阳,但原来我们家不是太阳系,没了我,一切照旧。

我关上自己的房间门,站在窗边给洛伊东打电话。我说:“我回到家了,没人发现我失踪了几个小时。”

洛伊东说:“挺好的,那我也回家了。”

他在楼道口的路灯下,抬着头看着我家的方向。距离有些遥远,但那一刻我好像有千里眼一样,似乎能看到他脸上散落的温柔和一点点的伤心。

我突然觉得很抱歉。

“刚才没想起来你也是要高考的人……耽误你生命中那么重要的几个小时,真的太对不起了。”我甚至担忧,如果洛伊东高考失误,我是不是要对他的后半生负责?光想想都觉得,肩膀上的责任之担真是沉重啊。

谁知洛伊东笑笑说:“没关系,我早就被保送了。”

我:“……”

我在床上好像只迷糊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客厅里传来妈妈要乔静沉着冷静的叮嘱声,而乔静则微微不耐烦地说:“如果能沉着冷静,我能不沉着冷静吗?控制不住,我也没办法嘛。”

我推开门,站在房间门口,爸爸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对乔静板着脸说:“你对你妈态度好点儿。”看到我时,脸上又迅速切换成了因为过分宠爱而近乎谄媚的笑容,“悄悄,你今天没课,怎么不多睡会儿?爸爸给你买了豆腐脑温在锅里,既然起来了,那就趁热吃吧。”

妈妈也说:“悄悄,今天的锅贴底特别脆,你一定喜欢吃。”

家里还是老实样子,温暖、踏实、烟火气,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我的一场梦一样。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悄悄,你丢魂了啊?”乔静的手在我眼前用力晃了晃,没等我回答,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急匆匆地说,“我先走了,早点过去熟悉考场。”

他在门口穿鞋,我站在他身后。

“悄悄,你是还不是有什么祝福的话想对我说?”乔静直起身,捏捏我的脸说,“你还是别说了,我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看起来没心没肺极了,高兴、烦恼、伤心、生气——所有的情绪都是轻盈的,透明的,像白色的水汽,再浓烈,都能一下子消散。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小孩。

我突然有了一个决定:我要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一个人承担。我知道它迟早会爆发出来,可是只要晚一天,乔静就能多高兴一天,妈妈就能心平气和地多享用一顿平静的早餐——这样也好啊。

我用力抱了抱乔静,说:“哥,考试顺利。”

他愣了愣,也拍拍我的肩膀,柔声笑道:“别紧张,明年才轮到你呢,哥先替你打探打探战况哈。”

下期预告:洛伊东和乔静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毕业聚会上再次遇见司徒浅,洛伊东和乔悄悄的关系因为司徒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乔爸爸的秘密也在一个深夜被揭开……

话题:乔悄悄因为发现父亲出轨而在深夜的街道中痛哭,那么你是因为什么在深夜痛哭呢?微博加话题#你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事#说说那些让你在深夜痛哭的事,并@夏七夕官方微博就有机会获得签名样书一本,让温暖治愈你曾经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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