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错误

湘溪

总被外界看作“不靠谱”的美国共和党总统参选人特朗普，4月27日终于在华盛顿首次就他的外交政策进行了系统性的阐述。演讲中，特朗普对七年多来的美国外交进行了“全盘否定”，称奥巴马政府的外交政策是一场“灾难”。他将攻击重点指向了伊拉克和利比亚战争，声称“我们屡屡犯错，从伊拉克、埃及、利比亚再到叙利亚问题”，“我们在伊拉克、利比亚和叙利亚的行为助长了‘伊斯兰国’”。

这次演讲前，前总统小布什最信任的中东问题顾问哈利勒扎德致辞，这被视为共和党高层对特朗普的评价趋于积极的信号。巧合的是，民主党内的政治精英近期也不约而同地将话题集中在美国中东政策的失误上。4月10日，在福克斯新闻电视台的访谈节目中，奥巴马承认其任期内“最大的错误”是对2011年推翻卡扎菲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缺乏规划，让“伊斯兰国”势力在中东坐大。这已是他一段时间以来就利比亚问题做出的第三次表态。3月，在接受《大西洋月刊》专访时，奥巴马坦言，对利比亚的干预政策“没有成功”，并用“糟糕”（a mess）和“一团乱麻”（shit show）来形容当前的利比亚局势；随后，奥巴马接受英国广播公司采访时称，他从利比亚吸取了大量教训。

奥巴马在大谈利比亚战争的“教训”时，民主党总统参选人希拉里·克林顿也“旧话重提”，谈到了伊拉克战争的教训。4月21日，她在美国广播公司“早安美国”节目举办的活动中表示：“我最大的（政治）遗憾就是曾经投票支持布什政府发动伊拉克战争，基于他所说的，我没有想到现在这样的后果，我很后悔，我认为这是个错误。”

一位在任总统，两位在两党预选中一路领跑、有望角逐白宫大位的重量级政治人物，都在谈战争、谈错误、谈教训，这其中蕴含着某些必然的因素。2016年5月1日是美国击毙本·拉登五周年的日子，3月19日则是利比亚战争发动五周年的日子。自从2001年9.11事件以来，美国两任总统以“反恐”为名在中东打了三场战争，留下了令人烦恼的“烂摊子”，而美国的国力也从冷战后初期的巅峰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下坡路。这期间，击毙本·拉登是重要的标志性时刻——9.11事件后的“复仇式反恐”告一段落；誓言结束伊拉克战争、一上台就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奥巴马，的确也在当年底实现了美军从伊拉克名义上的撤出。而意想不到的是，前总统小布什犯下了美国中东政策的第一个错误——伊拉克战争，而奥巴马总统在“纠正”这个错误的同时又犯下了第二个错误——武力介入利比亚局势。

“奥德赛黎明”——诗一般的行动代号背后是残酷的战争和利比亚人民噩梦的开始，如今恶果已经外溢出利比亚，带来了至今无法收拾的地区动荡和人道灾难。奥巴马只承认了对战后的安排缺乏周密考虑，但并不认为战争“打错了”。相比之下，希拉里倒是坦承伊拉克战争“是个错误”，不过这种只提伊拉克不提利比亚的“认错”背后也是避重就轻的“政治精算”：谁都知道，伊战时她只是投票支持总统发动战争的参议员，而八年后发动利比亚战争时，她却处在难辞其咎的国务卿任上，去年曝出的希拉里“邮件门”事件，揭开了美国发动利比亚战争真相的一角——在一封被曝光的2011年3月27日收到的电邮中，希拉里的顾问和老友悉尼·布卢门撒尔称：“有名叛军指挥官说，他的部队在战斗中继续草率地处决所有的外国雇佣军”，这表明，美国政府清楚是哪一方在制造人道主义灾难，却依然发动对卡扎菲政权的空中打击。

“假如人民知道战争真相，他们就会反对战争，但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丘吉爾的名言也揭示了冷战后西方发动战争的手法——轰炸南联盟是为了“解救科索沃难民”、攻打伊拉克是为“解除萨达姆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轰炸利比亚则是为了“保护班加西平民”……今天，奥巴马和希拉里的“认错”都是塞责多过反思，且避重就轻；而作为“华盛顿圈外人”的特朗普，虽然指出美国在发动战争问题上“屡屡犯错”，但也依然不得要领。

事实上，“错误的战争”实质却是“战争的错误”。美国凭借超强的武力，在国际政治中运用战争手段解决问题、运用强权干预他国的内政，造成的恐怖主义、难民危机等恶果有目共睹。而只要这种“战争逻辑”没有得到反思清算，“错误的战争”今后还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