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魂之魂

2016-06-21 14:55张楚廷
大学教育科学 2016年3期
关键词:大学精神哲学灵魂

张楚廷

摘要: 大学的魂中之魂是哲学。高水平的哲学应当是有魂的大学之魂,它必然是系于高水平的教授队伍身上的。承载于教授、校长身上的理念和精神成为大学之魂;这种信念或神性一类的东西,又集中表现于他们的哲学精神,包括哲学兴趣以及在其活动中不可避免的哲学思考和自觉不自觉的探索。

关键词:灵魂;哲学;大学;大学精神;校魂;大学哲学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16)03-0118-04

国有国魂,校有校魂,人有人魂,一切都源于人的灵魂。这就是人间。听说阴间还有鬼魂,想必也是因为有人到阴间之后才有的。还有借尸还魂,这只是想象罢了。

有人说,创新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此话包含着概念上的错误。创新指的是一种活动,灵魂则是思想,是精神。文化多指精神一类,因此说一个民族的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这才是恰当的。一句话对不对,不取决于说话的人的地位高低,也不见得地位越高的人说话越得体;不小心的话,说错的可能性还增大。

还有过“政治是灵魂”的说法。这一类的说法可能遵循着同一逻辑:认为什么重要,什么就是灵魂。这种逻辑太不适合学者,太不适合大学了。问题在哪里呢?第一,重不重要的问题,这本身必须由大学自己来判断;第二,重要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灵魂。

有一位著名学者张维迎,他谈论过大学的逻辑。他的观点就是从大学自身出发的,是基于他对大学的责任、使命等的理解的,或者说,他是站在大学内来看大学逻辑的。社会上有各种各样的机构,各种不同的机构有各自的逻辑。

现在讨论的是大学这种机构,我们只能按大学自身的逻辑来探讨大学之魂。

确实还存在着不同看法。有人说教授是大学之魂,有人说校长是大学之魂。这些说法有没有概念上的错误呢?校长、教授都是人,人与魂还是不一样吧;不过,魂是生于人的,这种说法中的校长和教授可能不是指特定的人,而是指这些人所代表的理念、精神之类。因而,这类说法较之前面提到的“政治是灵魂”、“创新是灵魂”等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并且,教授和校长的理念、精神等确实更能代表大学的文化,代表大学的灵魂。

似乎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人究竟有没有灵魂?人逝去后,魂还在吗?很多人愿意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在故乡的土地里安魂,魂似从故乡来,又归故乡去。

古希腊人就建立了灵魂学。灵魂在哪里呢?有的认为灵魂与身体是可以分离的,有的认为是不可分割的。在前一观点下,认为人死去后,灵魂还在,灵魂不死。贬义的说法是阴魂不散。在可分离的看法下,就形成了物质实体与精神实体的二元论。在我们的汉字里,魂、魄等都与鬼字相联,这可能表明了对魂魄一类的精神现象的难以捉摸的感觉。灵气、灵感等词则表明了对“灵”的突然性、偶然性的看法。灵与魂合成词,就把偶然、突然与精神的神秘性联系起来了。

现在,我们把灵魂学叫做心理学了,这是关于“心”的理论。心理学必然成为教育学的基础学科。教育是关于人的教育;人就是一颗心,对教育的恰当且深刻的理解,就离不开对心的理解,对灵魂的理解。故而,心理学成了教育学的母学科。

教育的基本目的也就在于,让学生心理纯净、健康、强大。从另一面说,还要防止心理疾病,防止灵魂变得丑陋。

从古希腊哲人到康德,一直把体的教育放在首位。在他们看来,体与灵魂是在一起的,体是魂的载体,体与魂需要同时健康,同时发展,因而教育要优先关注体。按我们现在的说法,那就是生理与心理同在,它们应同时为教育所关注。

许多残疾人,心理十分强大,生理上有了缺陷,却依然可以很强大。这表明心理健康更重要。与此同时,对人,对学生的心理伤害,也就是更为严重的伤害。为什么应当禁止一切的体罚?就因为体罚不止伤及生理,更伤及心理,后果更糟糕。

发达国家已建立了心理医院,换句话说,他们对灵魂生了病,也给予了高度的关注。欠发达国家,生理医院尚欠缺,一般人生理上患病了能不去找医生的,尽量不去;至于心理上,有病没病,根本就不知道是个问题。心理医院在何方?

现在,我们这里好一点的学校,开始设立了心理咨询、心理辅助等附设机构。有些是由一些学生工作人员兼做,有些则是有心理学教师去做。总的来说,我们学校的生理保健尚有不足,心理保健则更差了,不少地方还是空白。灵魂被关注得太少。

我们花了一定的篇幅来说明灵魂是什么,为的是更好地理解什么是大学之魂。

当我们说教授是大学之魂、校长是大学之魂的时候,似乎隐含着两个约定:这里的校长之魂、教授之魂都是指他们的理想、思想、精神,此乃其一;其二,凡灵魂都是好的。这两个约定是合理的、可以理解的吗?我们对后一约定稍加说明。

德性本是有好有差的吧,“你看他这德性”,这一句话中就可能包含了贬义。道德也如此,有好与差之分。但当人们说某某缺德时,一定是指他缺好的道德。相反,说某某有道德时,指的是他有高尚的道德。运用的都是中性词,但从语境中可看出褒贬之分。又如,在说某某有思想时,也是指他有好的或者比较深刻的,或者新颖的、与众不同的思想。若说其特别有思想,亦必是从正面说其思想,那思想不会是坏点子。当然,坏思想也可能有好处,但这必须有一个转换。

坏就是坏,好就是好,不能混淆,这是必须遵守的形式逻辑,否则就是瞎说。坏的在一定条件下可变好,好的在另一些条件下可变坏,这是辩证逻辑。没有辩证逻辑,就是死说或说死了。大学不必再教形式逻辑,但一定要教辩证逻辑。不只是专门性的辩证逻辑课程,而且各个专业学科课程都需要有辩证思想,不是外加的,而是自生的。否则,就会形成两张皮,不会有什么生命力的。

实在说,有些大学校长还谈不上有什么明确的理念,甚至在校长岗位上混日子的也有。更有甚者,还有一些存在很糟糕的想法的校长。这在我们这里不难找到,而在世界上的另一些地域,则很难看到——董事会岂能容忍那些浑浑噩噩的校长,该解职了。可是,我们就有那种混得很糟糕的校长却无人及时处置的情形。endprint

名校也出糊里糊涂的校长,但很少很少;非名校也出好校长,但很难很难。无奇不有。

可见,笼统地说校长是大学之魂,或者不恰当,或者必须加注释:那种糊里糊涂的,混日子的、很糟糕的校长不是也有他们的灵魂吗?好灵魂、差灵魂,不都是灵魂吗?

这里可能还有一个机制问题。为什么有些地方很难出差校长,而在另一些地域或国度里容易出很糟糕的校长呢?独立的、懂行的遴选和任命机构必定是十分重要的。

如果说大学校长或教授是大学之魂,那么,应当是指他们的魂魄中的魂,他们的精神世界所构成的魂。这种魂究竟表现在哪里?特别表现在哪里?这是我们要进一步讨论的问题,此问题涉及教授的状况,所以我们不得不附带说一下。

眼下,有人喊我“张教授”,更多的人喊“张校长”,大概不少人已知我并非现任校长而确知我是教授,故有此喊法。可是,更熟悉历史的人甚至说:“你是我们永远的校长。”至于“永远的教授”则没多大意义,评上了教授何时还会取消或降级?

说一说时下听有人喊我“张教授”的感受吧。如今,我们这里的教授已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了,比萝卜白菜还多了。当然,我并不忌讳自己也是萝卜白菜,没有鱼肉,日子可以过下去,没有萝卜白菜,日子一久还真不行了。可是,仍然需要货真价实。当我听说某某某也当了教授时,心里实在哀叹:这也是教授吗?我们的教授实在是太不像教授了吧。完全的不学无术的人也成了教授,这实在是我们大学的悲哀。

好吧,我们转而讨论另一个问题:什么是大学的魂中之魂?在我看来,它一定是哲学,高水平的哲学。凡不只是一般的高校而是大学,它必须有高水平的哲学,这应当是有魂的大学之魂,它必然是系于高水平的教授队伍身上的。

杜威的一些话和相应的历史事实,是十分能说明问题的。在一般意义上说明哲学对一个民族的决定性影响,已由历史和逻辑同时证明了。从古希腊的繁荣,到古中国孔孟时代,再到近代牛顿引领的英国,笛卡尔引领的法国,再后由康德引领的德国,杜威引领的美国,都说明了哲学对于一个国家的决定性影响。

现在,我们引用杜威的话,这是在阐述教育与哲学的关系,同样也可说明大学与哲学的关系。

“哲学有一个通俗的意义,就是在困难和损失面前表现镇静和忍耐;甚至有人认为哲学就是忍受痛苦而毫无怨言的能力。”[1](P344)这更像是对哲学的一种文学描述,但也是意蕴悠远的。我们可以稍加延伸,说哲学是解决那些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是需要硬着头皮、克服困难、忍受寂寞去加以思索而产生出来的学问。

“欧洲哲学是在教育问题的直接压力下(在雅典人中)起源的。”[1](P348-349)这只是在说哲学的起源与教育有关,势必还会有进一步说明。我们所要指出的是,如果杜威熟悉中国,那么,他就可能会说:在亚洲,哲学也是在教育问题的直接压力下(在山东人中)起源的。中国神话没有像希腊神话那样为世界知晓,但它存在着。

“教育乃是使哲学上的分歧具体化并受到检验的实验室。”[1](P348)

这是用哲学来解释教育,也可以用教育来解释哲学,“哲学甚至可以解释为教育的一般理论。”[1](P347)

把以上几段话浓缩一下就是:哲学源于教育,又接受教育经验,且可以解释为教育的一般理论。

大学的魂中之魂是什么呢?哲学。大学之魂是教授、是校长,是承载于他们身上的理念和精神;但这种信念或神性一类的东西,又集中表现于他们的哲学精神,包括哲学兴趣以及在其活动中不可避免的哲学思考和自觉不自觉的探索。

我是大学教授,又曾是校长,这让我有可能从自己的经历对有关教育与哲学的联系,做一番阐述。我在学术上已有的一些工作,应当可以表明我已走在哲学的路上。我走上这条路,有一定偶然。这种必然包含以下几点。

1. 我学数学专业,容易直通哲学。

2. 为转入教育学,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终归是转入了,一转入,教育与哲学的那种天然的联系也就在我身上体现出来了,从此,就不只是拿“数学充当哲学”,而是直接与哲学行见面礼了,既作为教授,又作为曾经的校长而必然行这个见面礼了。

3. 我在教育学的形而上和形而中走过一段路,按照一般人的发展轨迹,亦必走向教育的形而上,即教育哲学。

4. 在以教育为背景的哲学研究上持续了数年之后,又必然地走向了纯粹意义上的哲学研究。我的哲学,从教育那里来,又如脱缰之马,奔向了广袤的哲学原野。即使再回到以教育为背景的问题上来,也只是拐个弯,在岔道路口歇一歇后再出发。我写这本书《大学是什么》,是其案例之一。它是我哲学路上添置的一个新驿站。

哲学似乎必然地在教育压力下产生,然而,许多在教育压力之下生活的人,却并未必然地走向哲学。要不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偶然地办教育,哲学未必必然地产生在他们那里。历史不能去假设,但用不着假设,在其它地方就存在着另一些案例。

我曾作过的一个估计或许有助于说明这一现象。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是聪明的,但只有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人是智慧的;智慧的人当中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是天才,如亚里士多德、黑格尔那样的天才。何以为智慧?哲学、智慧、神话,这三个词在古希腊人眼中,是近义词。我所述说的这些比例数,正表明智慧的人、哲思的人,是少部分;如果教育较好,这个少数可能增大。这又看教育了。

哲学可以理解为教育的一般理论,问题就在于,如何让教育理论上升到一般化、普遍化,否则,那种平庸的教育理论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哲学。故而,不仅从事教育理论专门研究的人需要作更一般性的思考,那些讲授文史、数理、天文地理的教师们,亦需以自己浓厚的理论兴趣,走到本专业的形而上去。任何学科的教师都不只是让学生更富有(知识),还应让学生变得更聪明、更智慧。

这种智慧还应包含除知性智慧之外的德性智慧。更善于善,从善如流,在道德上也可出智慧,从而成为一个更高大、更高尚的人。我们把对事业、对民族的全部热爱集中到学生身上去,把我们的情感、追寻与可能的智慧,奉献给学生。在学生那里,是我们教师的归宿,也是我们教育的一切寄托之所在。

参考文献

[1][美]杜威.民主主义与教育[M].王承绪,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

The Core of the Soul for University

ZHANG Chu-ting

Abstract: The core of the soul for university is philosophy. A high level of philosophy should have the soul. The soul for university must be associated with excellent professors. The thoughts and spirits of professors and principal constitute the soul of university, and then these things represent their philosophical spirits, including the philosophical interests, inevitable philosophical thinking and conscious or unconscious explorations.

Key words: soul; philosophy; university;university spirit; university soul; university philosophy

(责任编辑 黄建新)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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