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水槽间的理想与幻灭:浅析阿诺德·韦斯克三部曲中的创伤书写

2016-06-30 10:51冯鹤
戏剧之家 2016年12期
关键词:罗尼艾达卡恩

冯鹤

【摘 要】阿诺德·韦斯克的代表作“韦斯克三部曲”是对战乱生活的自传性书写。本文从“卡恩夫妇的创伤防御”“贝蒂假想的创伤隐喻”和“艾达夫妇的创伤逃避”三个层面入手,对韦斯克三部曲中主人公的心理创伤进行解读。 【关键词】韦斯克三部曲;创伤;理想;幻灭中图分类号:I106.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6-0014-02作为新现实主义戏剧浪潮的代表人物,阿诺德·韦斯克笔耕不辍,其作品广受海外读者欢迎,然而近十年才引起英国本国戏剧界的充分认可。韦斯克的成名作“韦斯克三部曲”的首场演出便因其注重写实的特点而与《愤怒的回顾》一同被冠以“厨房水槽剧”的称号。”[1]“厨房水槽剧”素来以激进现实主义描写工人阶级的灰暗生活著称。三部曲的时间跨度长达二十三年,以伦敦东区犹太工人阶级卡恩一家为代表,深刻反映了英国工人阶级群体所经历的战争历程。“韦斯克直言三部曲很大程度上是他的自传作品,除了《我在谈耶路撒冷》中愤世嫉俗的多布森外,所有人都是他生活中的真实存在。”[2]三部曲是三段理想幻灭的历程,展现了卡恩一家深受战争创伤的折磨。弗洛伊德认为:“一种经验如果在短期内,使心灵受到最高程度的刺激,以致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这种经验称为创伤。”[3]本文从创伤的角度对三部曲进行具体解读。一、卡恩夫妇的创伤防御三部曲的首部剧《大麦鸡汤》记述了1936年法西斯军队进入伦敦东部犹太人居住区,卡恩一家积极加入政治斗争但遭受理想破灭的历程[4]。卡恩夫妇应对战争创伤的过程中,分别采用了压抑和投射的防御机制。“防御机制是自我用来降低本我和超我之间冲突的一种无意识方法,是个体处理冲突和压力的手段。”[5]哈利·卡恩在超我的控制下,将本我的战斗热情压抑下去,从而避免其对战争的焦虑。小说伊始,哈利与萨拉的对话火药味十足,作家万德从性别的角度对卡恩夫妇的关系进行了阐述,她指出“三部曲是《愤怒的回顾》中男女关系的反转,但无论哪一方更强都是以另一方的沉默为代价。”[6]正如《大麦鸡汤》开场部分,萨拉对哈利咄咄逼人的态度:萨拉:海米来了吗?哈利:我不知道。萨拉:他一问三不知!你没有问他吗?他没有说吗?他知道游行吧?哈利: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也没有和他讨论过。我带去了孩子,没别的,嘿,萨拉,你应该读读厄普顿·辛克莱的书,关于肉罐头产业,这是开眼界的……[7]13哈利的压抑作为一种防御机制,被压抑的记忆具有创伤性质,尽管被隐藏,仍然产生影响。他阅读厄普顿·辛克莱的书籍,对针砭时弊的作品产生共鸣,可见哈利人格中的本我与妻子萨拉为理想奋斗的热情一致,但是人格中“超我”在心理斗争中占上风,哈利提醒萨拉游行时不要伤人并教导儿子罗尼爱他人。剧中多次出现哈利阅读的场景,一方面说明哈利热爱书籍,另一方面说明他试图通过书本将自己与战火纷飞的外界隔绝开来。战争的焦虑被哈利压抑在心底,放弃抗争而过行尸走肉的生活。妻子萨拉与哈利相反,她全力投身于政治斗争,通过投射的防御机制使自己免于战争创伤。高昂的政治理想是萨拉得以存活的动力,她疯狂地抓住政治理想这根救命稻草来填补空虚的心灵。她说“她要强迫自己要有所在乎,什么都不在乎就会死亡。”[7]76表面上,她把内心的战争恐慌和焦虑投射到拯救全社会的政治斗争中,实则是利他性质的妥协。哈利·卡恩极力抑制自己对战争的热情,在妻子儿女纷纷加入游行时变得冷漠决绝。在《大麦鸡汤》结尾处,萨拉对生活的感觉只剩下挨冷受冻、同胞死伤,二人的防御机制在混乱的战争中于事无补。由此可见,作者对他人遭受战争创伤的痛苦感同身受,对战乱中人民悲惨遭遇的深切同情。二、“贝蒂假想的创伤隐喻”三部曲第二部剧《根》中,出生于诺福克乡村的主人公贝蒂从伦敦回乡探望家人,与男友罗尼约定两周后在家中会合。虽然爽约的罗尼从未在场,却胜似在场,因其女友贝蒂回乡后,时刻重复罗尼的言行,用罗尼“先进的思想”教化自己“落后的家人”。贝蒂儿时的创伤使她迷失自我,只有彻底摆脱罗尼的影响,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份。《根》中韦斯克用大量笔触描写贝蒂所提出的假想,假想的场景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使其心灵创伤和自我发现的愿望得以充分展现。贝蒂假设“河流两侧分别有两个小屋,其中一侧的两个小屋里分别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聪明人,另一侧是另外两个男人。”[7]139四个小屋暗喻贝蒂的现实生活,小女孩和聪明人是贝蒂自己性格的两面,而另一侧的两个男人分别是贝蒂的家人和男友罗尼。“贝蒂穿过河流是现实中她去伦敦,是试图与罗尼结婚的象征,但是她被无情拒绝,绝望中她重返聪明人的小屋,回归了独立的自我。”[8]贝蒂向家人提出假想,并询问谁应该为梦中小女孩的困境负责时,父母和姐姐的回应是一片漠然。可见贝蒂的家人无力或忽略了对贝蒂心灵的关注,在心灵遭遇创伤的情况下,贝蒂失去了自己的身份,成为罗尼的复制品。另外,当罗尼的家人讨论政治理想,突然转向贝蒂寻求看法时,一问三不知的贝蒂陷入疯狂的痛苦,从此也可看出贝蒂儿时缺失关爱的心灵创伤。现实中的贝蒂成功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但从其发声的实际意义上看,贝蒂未能找回自己的身份。贝蒂虽然在剧末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象征被政治改变的身份与无政治意义的家庭身份之间的妥协。但贝蒂的发声与她家人具有同样的特征,贝蒂沿用了母亲的表达方式。此外,“贝蒂的发声是从集体主义中抽离进入极端个人主义的行为,使整个三部曲陷入令人窒息的绝望。”[9]由此可见,贝蒂心灵创伤的治愈,象征卡恩一家集体主义的政治理想的幻灭,贝蒂的自我发现把政治理想带入戏剧化的僵局之中。甚至有评论家认为韦斯克在他的左翼分子群体中,既没有坚定的集体主义信念也不信奉工人阶级[10]。韦斯克通过赋予贝蒂假想深刻的创伤隐喻,传达出贝蒂创伤的治愈与政治理想幻梦之间的必然联系,暗示了三部曲中理想走向幻灭的必然性。三、艾达夫妇的创伤逃避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剧《我在谈论耶路撒冷》,记述了艾达、戴夫夫妇二人归隐诺福克乡村的历程。艾达和戴夫都曾亲赴战场,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与荒谬,产生了逃避创伤、归隐乡野的愿望。然而二人的努力以失败告终,无奈重返伦敦。艾达与母亲萨拉一样,把不切实际的政治理想作为人生目标,热衷于游行反抗,但她花了数年等待男友从战场回来,身心俱疲。战争创伤使艾达对生活心灰意冷,选择逃避现实的道路。戴夫是一个悲哀的和平主义者,无奈之下被卷入残酷的战争。剧中三个法西斯逃兵逃到了戴夫的队伍,为了攻克寡妇和孤儿们垒成的高山,法西斯损失惨重。蒙蒂希望更多的法西斯士兵死亡,而戴夫则认为“当一个士兵被命名为法西斯,射杀他并不会有快感,而是恶心。”[7]22戴夫不会从消灭敌人的行为中获取快感,这是他厌恶战争的心理和其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是战争在他内心深处留下的巨大创伤。然而,艾达和戴夫归隐行动的失败俨然是更大的讽刺,他们终归无法摆脱抹杀他们特性的工厂。剧名《我在谈论耶路撒冷》本身是一种讽刺,弟弟罗尼一再强调自己谈论的是耶路撒冷,并用圣经中美好场景来比喻姐姐艾达即将体验的乡下生活,戴夫会像摩西一样使以色列变得强大,但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艾达和戴夫的生活与想象大相径庭。作者通过戴夫的话语揭露自己对战争本质的认识,他痛恨法西斯的同时却对法西斯士兵的命运寄予同情,提醒人们战争的本质是人类同胞之间的自相残杀。四、结语“韦斯克三部曲被部分评论家视为一系列说教式戏剧,然而三部曲的确蕴含了普适的主题和契科夫式的藏于话语内部的精神内涵。”[11]通过描绘剧中人物种种努力的失败,韦斯克对底层人民的战争创伤寄予了深切同情,同时对战争的本质进行了深刻反思与批判。小说以高昂的政治理想开始,却以逃避现实的失败告终。由以上论述可知,《大麦鸡汤》、《根》和《我在谈论耶路撒冷》三个题目本身都是人物经历理想幻灭的战争创伤的象征。三部曲作为韦斯克自传性的戏剧,是他亲身经历的再现,作品的艺术价值之余又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参考文献:[1]Lacey, Stephen.Brithish Realist Theartre:The New Wave in Its Context 1956-1965[M].London:Routledge,1995.[2]Rothberg, Abaham.Waiting for Wesker[J]. The Antioch Review,1964.[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4]许小凡.自相矛盾的现实主义[D].北京:北京外国语大学,2012.[5]Imtiaz Jehan,et al.Ego Defense Mechanisms In Pakistani Medical Students:Across Sectional Analysis[M].BMC Psychiatry,2010.12-19. [6]Wandor, Michelene. Post-War British Drama: Look Back in Gender[M]. London:Routledge,2001.[7]Wesker, Arnold.The Wesker Trilogy[M].England:Penguin Plays, 1964.[8]Stevens, Mary.Wesker‘s The Wesker Trilogy[J].Colorado:University of Colorado,2002.[9]Rebellato, Dan.1956 and All That: The Making of Modern British Drama[M].London:Routledge,1999.[10]Sinfield, Alan. Literature, Politics and Culture in Posstwar Britain[M].Oxford: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9.[11]Adler, Thomas P.The Wesker Trilogy Revisited: Games to Compensate For The Inadequacy of Words[J].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Speech, 1979.作者简介:冯 鹤,大连外国语大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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