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三叶草与诗歌的芬芳

程萌

这是叶芝、萧伯纳、塞缪尔·贝克特、奥斯卡·王尔德和乔伊斯·杰姆斯的故乡。这些文学巨匠，在多少年之后，依然照耀着我们的心灵，连同着三叶草的青翠和圣帕特里克节的绿色暖流，令人心旌神摇。

绿色的暖流

节日中的人们

或许是由于吉星高照，3月17日的都柏林艳阳通透。当地人说已有好些年，没有遇到这么好的天气，来欢庆圣帕特里克节（St Patricks Festival）了。

无疑，都柏林在每年举办的圣帕特里克节，也是爱尔兰最大规模、同时也是最为精彩和壮观的节庆活动。1916年，爱尔兰的复活节起义，改变了这个岛国的整个历史进程，以此作为灵感，从2014年开始，圣帕特里克节的活动贯穿了三年创意主题，分别对应着“过去、现在和未来”，今年的主题“如果”（Image if），是这个创意的最后部分，唤醒人们对于爱尔兰未来的期待。

欢乐游行的队伍

徜徉着节日的都柏林街道，会发现相当多的人都穿戴着与绿色有关的服饰，包括假发、帽子、领带、袜子等等，莫都不是各种深绿浅绿，在这个古雅的都市里，人们倾巢而出，来观看盛大规模的巡游活动，缅怀圣帕特里克这位守护神。

圣帕特里克，是爱尔兰的5世纪时基督教传教士和主教，被认为是爱尔兰宗教文化的启蒙者。帕特里克在16岁的时候，被海盗从英国作为奴隶，带到了爱尔兰，成为了一位牧羊少年，直到6年之后才得以逃脱，回到他的英国家乡，并皈依于基督教，而后，作为一个牧师，他回到爱尔兰的西北部，广播福音。 3月17日相传是圣帕特里克的去世之日，节日由此缘起。

节日中的不少人，在胸前佩戴着三叶草（Shamrock）。三叶草，又名天蓝苜蓿，是爱尔兰的国花。相传圣帕特里克，通过三叶草，向人们阐释基督教三位一体的教义，浅显而生动，三叶草后来也成为圣帕特里克节的一个重要标志。

大巡游是整个圣帕特里克节的重头戏。大约1公里多长的巡游队伍，沿着都柏林的主要街道缓缓而行，每走到一处，就激起一阵阵的欢呼声。一支支列队行进的管弦乐队，与各具特色的模型道具，相互配合，营造出多姿多彩的节庆气氛。这些模型各有造型，或是一座沉船的部件，或是一座美人顾盼的小屋，或者是带有科幻色彩的眼睛和手掌造型，在手掌的中央，是一块电子屏幕，最后登场的是一组动物的造型，包括彩色条纹的斑马和粉红色的大象，十分艳丽，还有一条缠绕不已的红色巨蛇，这对应圣帕特里克将所有的蛇从爱尔兰驱逐出去的传说，得到一个纯净的翡翠之岛。

阿德金兰城堡和圣帕特里克海湾

次日清晨，离开都柏林，向北行驶32公里，来到了阿德金兰城堡（Ardgillen Castle）。

晨光中的阿德金兰城堡

晨雾飘散，一座被称为“爱尔兰的隐藏宝石”的城堡，掩映在林木之后。在另一侧，缓坡之后，就是爱尔兰海的海岸线。同样在薄雾之中。

城堡的管家已迎候在门口。他的胸前戴着金属的佩带。登上台阶而行，步入城堡。门庭中，门口的两侧，摆放着两只灰熊的标本，像是两个护卫的使者，它们直立着，张开了双臂，经常会有客人躲在熊的怀抱内，留影。在墙上挂着两只长矛，管家介绍说，这些兵器始于拿破仑时代。

左转，进入城堡的茶房。这间茶房，是爱尔兰传统茶室。长桌子上，放满了茶点。在角落中，放置着银质的茶壶，高约50多公分，反射着吊顶的灯光。落地长窗外，是迷朦的海景，一种轻松而又精美的氛围，将这座爱尔兰庄园的历史氛围体现出来，站在窗口，凝望着不远处的私人玫瑰园，还有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坪，这是被修剪过的自然风姿，在一种清冽的带有寒意的风中，依然凌乱有致。

佩戴金色佩带的管家

管家带着我们开始了城堡之旅。尽管这座建筑被归于城堡，但最初这是一个乡村风格的大宅，中央部分由泰勒家族建于1738年，东、西两翼则是在19世纪后期添加的。原先这个山岗上布满了粗大的树木，“Ardgillen ”这个名称，就来源于爱尔兰语“Ard Choill”，意为“高大树林”。

走进宴会厅。棕色调的餐桌上，摆放着上好的餐具，红色花卉图案的地毯和红色的墙面，活跃了整个大厅的气氛。管家指着墙上那面巨大的镜子说，这种镜子常称为“管家的镜子”，它可以是管家掌握上菜服务的节奏，但同时不需要直视食客，尤其是来访的女宾。这种服务何等的细微。

穿过宴会厅，走进厨房，挂着两只山鸡的标本，里面还陈列着旧时的各种厨具和器皿，还有一本厚厚的《Household Management》，家政管理里面有着太多的学问。沿着楼梯拐进琴房，窗前摆放着一架Collard & Collard的方型钢琴，我曾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国家的城堡，看到过一架白松制作的方型钢琴，是该国现存惟一的一款方型钢琴。而现在，我又看到了这种同款的方钢琴，隔了这么远的时空。

宽敞的宴会厅

步入图书室，里面摆满了古旧的书籍，其中有的书脊已经破损。静静地站在里面，感受着古书的意蕴。回到门厅，人群已经散去，中央圆桌上，玻璃罩中，立着一只苍鹰的标本，那鹰隼，那鹰眼，依然有着一种慑人的气势，它曾翱翔在这片高大林木之上，在这爱尔兰海岸与山脉之间，而后魂归城堡。

基尔肯尼的传说

从都柏林出发，向西南方向，驱车一个半小时，来到基尔肯尼。这是一个人口只有24，000多人的中世纪小镇，历史可以回溯到公元6世纪。

晚上，基尔肯尼的市政厅，被披上了一层绿色的灯光。穿行在小街中，不时可以遇到几位新娘，基尔肯尼有不少特色的酒吧，有些周边城市的新人们在结婚之前，喜欢到这里来举办单身派对，在古城的氛围中，结束人生的某一段时光。

来到Kyteler Inn餐厅，走进大门，就看到一位黑衣巫婆爱丽丝（Alice Kyteler）的塑像，她手里拿着一把长扫帚。端着一杯爱尔兰啤酒，漫步在这个餐厅的各个角落，怀想着女巫的传说。相传这家餐厅所在的地方，在13世纪时，就是女巫爱丽丝的家。她就出生在这个古宅中，是一个佛兰芒商人家庭唯一的孩子，她家从13世纪中后期就定居在爱尔兰。

这位女巫在当地臭名昭著，她在1324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曾被认为具有一种超自然的魔力。她在失踪前，曾先后毒死了7个男人，这其中包括她的三任丈夫。

由于她的财富积累太多和参与高利贷放款，为富不仁，逐渐招致当地人的不满。 当地主教提出要逮捕女巫，但女巫利用人脉，反而将主教关进了监狱。在各方力量对峙了几个月后，女巫的仆人被拷打后，终于承认使用了巫术，并给女巫通风报信，女巫逃亡英国，此后再无消息。仆人最终被处死。

基尔肯尼的女作家科莱尔（Claire Nolan）在2008年，出版了一本关于这个女巫的传记小说《魔石（The Stone）》。摩根（Robin Morgan）在2006年，也曾出版了一部小说《燃烧的时间（The Burning Time ）》，描绘了这位女巫的生活。

一边品尝着当地的炖羊肉，一边欣赏着餐厅内的音乐。两位舞者在翩翩起舞，他们在灯光迷离的餐厅中，留下了一个个美妙的激情瞬间，也留下了今日对历史传说的咏叹。

灵魂的圣地

清晨，启程前往Thomastown，到达 Jerpoint Park，来到一处乡间村舍，在古朴的建筑，品尝着小食，然后，由60多岁的主人约翰（John）带领下，走向晨雾中的原野，高山绵羊点缀在青山之间，一座残败的12世纪古城，只留下了几面墙壁，在述说着这座由新诺尔曼地主兴建的“失落之城”的沧桑，沿着山坡走近这座遗址，圣尼古拉斯（St. Nicholas）墓碑倒伏在地面上，石碑上凸现着圣人的全身容貌。

离开遗址，老人在高处吹响了哨子，那些散布在各处的绵羊，纷纷赶赴过来，一只6岁的牧羊犬，也迅速地蹿出，它先趴伏在羊群的后面，然后全力蹿出，驱赶羊群，然后再换一个角度赶，就这样三下两下，将300多只绵羊，赶拢来了，老人拿出一袋谷物，撒在地面上，那些羊就吃个不停。靠近了看看那头牧羊犬，一只眼睛是棕色的，另一只眼睛是蓝色的，看起来并不凶狠，但驱赶羊群时，那种威力自不待言。

午后，前往圣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的图书馆，去瞻仰那本《凯尔斯经》（The Book of Kells）。圣三一学院成立于1592年，是爱尔兰最古老的大学。

步入为《凯尔斯经》专门设立的展厅。《凯尔斯经》是一部拉丁语的手抄本福音书，抄写在优质小牛皮纸上面，牛皮纸薄到几乎透明，经卷包括新约四福音书和各种丰富的文本和表格，由爱尔兰的高隆邦修道院（Columban monastery）的僧侣以毕生精力，创造于大约公元800年，它被公认是爱尔兰最珍贵的国宝。

展厅里，陈列着巨幅放大的经书照片，每张高约2米，一个个经书段落的首个字母，被放大成为10公分的高度，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每个字母中都不同的花卉、人物或其他图案所组成，颜色相当绚丽。这每一个大写的字母，都像是微缩模型，里面含着着太丰富的内容。

走近内室，柔和的光线下，那部《凯尔斯经》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开本是330毫米乘以250毫米，我静静地走近这部圣书，华丽、奢美而复杂，文字旁的装饰，结合了传统的基督教图案，又加以变形和丰富，人物、动物和神兽，连同凯尔特交错的图案，更加增加了这部书的复杂程度，并强化了基督教的象征意义，这无疑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书。

《凯尔斯经》由于最初保存在凯尔斯修道院（Abbey of Kells），故得此名。自1953年以来，已绑定了四卷，这个展厅展出其中的两本，一本以文字为主，另一本以插图为主，管理员每天会翻动一页，所以如果坚持一段时间的话，每天到这里来参观的话，可以看完整本珍藏。书页上的每一个个的大写字母，当我侧着角度看时，都会发现有一条明显的边线，浮现出一种立体效果，据说光就是这样一个大写字母，都需要三种不同的僧侣来分别完成，当时抄写这部经卷的僧侣，不少最后眼睛都瞎掉了。

在1200多年之后，这部圣书，仍以其绝美和精致，而吸引着无数的旅人。人们读到的是那些不朽的灵魂。孜孜以求，将自己奉献给某一项神圣的事业，因而得到永生。

继续参观图书馆的其他部分。在高大的穹顶之下，这里是爱尔兰最大的版本图书馆，保留着极为丰富的藏书。在中央的一排玻璃柜中，摆放着一些历史出版物，我的目光停留在里面一个小小的弹壳上，那上面的说明是，这是在1916年的复活节起义中，被嵌入图书馆墙体的一枚弹壳。那些100年前为自由而战的往事，瞬间折返而来，回到了历史的原点，让100年后的人们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