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不切实际的梦想

李汉超

一个人不能没有梦想，没有梦想的人将一事无成，永远被别人踩在脚下，正如哲学家托富所说：“伟大的抱负造就伟大的人物。”但是，不论多大的梦想，还是多大的抱负，首先都要立足自身，从实际出发；否则，它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或空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当然也是注定要失败的。当有人问及微软公司的发展时，比尔·盖茨说：“做生意要量力而行，我们不能做公司能力范围以外的生意。”翻开比尔·盖茨的履历很容易发现，他一直在低调地做着和计算机软件相关的事情，始终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诗人野川深谙此道，他用一首小诗《一片叶子梦想着飞翔》，阐释着深刻的人生哲理——

一片叶子梦想着飞翔

在三月，一片叶子从枝头

冒出，看见一只鸟把天空

擦得锃亮。大口大口喝着雨水

大口大口吃着阳光，一片叶子

梦想着长出一双翅膀

当她猛地挣脱枝头，心已枯黄

落在地上，只有一声脆响

（见《诗潮》2002年第5期）

野川，1967年12月出生于四川省三台县。1987年开始诗歌创作，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青年文学》《四川文学》等全国百余家刊物和《诗生活》等国内重要网发表诗作900余首。诗作获全国性诗赛奖20多次，入选《2000年中国最佳诗歌》《2001年度中国网络诗歌》《2003年文学精品诗歌卷》等30多种选本。已出版诗集《天堂的金菊》《坚硬的血》《时光之伤》《废墟上的月光》《我如此爱着生活》等多部，著有长篇小说《覆水》《血玻璃》等。

全诗只有8行，没有分节，但从诗意上看，起承转合的结构特点十分明显。开头一行，“一片叶子梦想着飞翔”，起笔不俗，其陌生感可以引人深思：叶子也有梦想吗？它为什么要梦想着飞翔？它的梦想实现了吗？“在三月，一片叶子从枝头/冒出，看见一只鸟把天空/擦得锃亮”，这几行，承接上文，解释叶子为什么梦想飞翔。阳春三月，万物勃发，嫩叶“冒出”，看见鸟儿擦亮了天空，心里羡慕极了。“大口大口喝着雨水/大口大口吃着阳光，一片叶子/梦想着长出一双翅膀”，这几行，语意向纵深发展，形成转折。“大口大口”，表现叶子渴望迅速长大。在雨露的滋润和日月的照耀之下，叶子一天天长大，梦想也一天天长大，它梦想着自己长出一双翅膀，也能像小鸟那样展翅飞翔。“当她猛地挣脱枝头，心已枯黄/落在地上，只有一声脆响”，这几行，行文自然闭合，语意跌宕生姿，形成高潮。当青春和梦想蓄积的力量一旦迸发，叶子挣脱了枝头的羁绊，执意要去飞翔。可遗憾的是，她不再青春焕发，而是心枯叶黄；她不能飞到高空，而是落在地上。这是叶子不切实际的梦想的必然结果，顺理成章；奇迹不可能发生，哪怕风儿暂时将她送到半空中，她也最终会变成落地的尘埃。叶子是轻微的，落地本来听不见声响，但诗人说“只有一声脆响”，是因为所有的梦想都是沉甸甸的，梦想的失落也是沉甸甸的，它从空中摔下，足以将大地砸出一个窟窿。这是激荡在诗人心中的声响，也是警醒读者的声响，破脆而响亮：梦想不切实际，纵然十分美好，也是必然要失败的。

范德玑《诗格》里说：“作诗有四法：起要平直，承要舂容，转要变化，合要渊永。”这首诗，章法明了，结构严谨，层次分明，遵循“起承转合”之要义，表达上则按照起笔、写意、深化题旨三个步骤进行。起笔直接切入、点题，接着诗意展开，进入描述性写意，最后“当她猛地挣脱枝头”，诗歌进入深化题旨阶段，并让那一声“脆响”叩击着读者的心弦。行吟成诗，是野川经常使用的手法之一，也是他诗歌写作的基本建筑元素。

从表现手法上来看，全诗通篇运用拟人手法，将叶子人格化，赋予人的行为和思想：它不但能够“看见”，而且能够“大口大口喝”，“大口大口吃”，还能够“挣脱”，还有“梦想”。这种人格化的写法，不仅使语言生动形象，而且增强了诗味，强化了诗意。诗中对叶子的称谓本应用“它”，可用了人称代词“她”，其用意十分明显：既是拟人化的标志，也是由物及人，以物喻人，叶子成了青春年少、梦想远大但脱离现实之人的化身和象征。那么，从全诗的寓意来看，“一片叶子梦想着飞翔”，显然又是一个隐喻。叶子的梦想不应该是飞翔，而应该是呵护花朵，奉献绿意，经受住风吹雨打的自我锤炼或其他什么的；立足枝头，与树同在，哪怕不慎飘落，也要“化作春泥更护花”。

诗人野川说：“匍匐于地，我的生存简单、紧张而卑微。如一只蜗牛，缓缓爬行，偶尔的停顿是一颗刺，簇生在时光的藤蔓上。是这些刺，让经过的风雨有了疼痛、尖叫和狂喜。”日子每天不断地重复，让他感觉自己在下沉。但“对未知的痴迷和对梦想的信心，又让我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企图在没完没了的下沉中停顿一下，像鹰一样盘旋”。为此，他学会了放弃：丢掉多余的东西，保留最轻盈的部分；丢掉不切实际的东西，保留最真实的自己。诗人的清醒和自觉，值得我们学习。

[作者单位：湖北省应城市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