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能在多大程度上塑造历史?

2016-08-11 19:02李哲夫
南风窗 2016年15期
关键词:卡普兰伊拉克历史

李哲夫

考察地理,准确地说,是考察一定地理范围内的历史,将使我们洞悉这里的发展趋势和逻辑,从而推测出下一步可能出现什么。

在美国,地缘政治研究的再度兴起,与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两场战争中左支右绌、焦头烂额有关,正是这两场让美军吃尽苦头的战争,迫使他们的一些精英人物头脑冷静下来,开始放弃力不从心的所谓“理想主义”的主张。而理想主义的退潮,也就意味着现实主义重新占居上风,而地缘战略作为现实主义的一个支撑,顺理成章,又被一些学者所重视,罗伯特·D·卡普兰就是其中的一个。

地理的作用究竟何在?在卡普兰看来,首先,地理将决定“自然”边界,而自然边界的作用要比人为边界的作用更为持久。卡普兰是记者出身,为采访曾走遍世界各地,从中他形成了这样一个认识:居住在一个共同地理单元的人民必然会形成共同的文化性格,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且,正是这一习焉不察的现象是塑造历史最终起决定作用的因素。

他很善于用事例来说明问题。1986年,伊拉克正处于萨达姆统治的巅峰时期,卡普兰坐车在伊拉克境内穿行,司机是库尔德人,当汽车正要向前攀爬群峦迭嶂的高山时,他们回过头去看刚刚离开的平原,“阿拉伯斯坦”,司机不屑地说,而对前面,他则兴奋地说:“库尔德斯坦”,脸上竟泛出光来。从政治版图来说,它们都属于伊拉克,但是,这里的高山大岭阻断了萨达姆的统治,它是库尔德人的天下。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交界处则有相反的情况,它虽然名义上有国界,但实质“历史上根本没有界”。因为,印度波斯和印度伊斯兰板块的“心脏”是不可分割的,所以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能够形成一个有机整体。

地理是智慧的开端,如果用长远的眼光来审视问题,就能够从地图中看出发展的玄机。卡普兰认为,应对当前眼花缭乱的事件,要靠个人的判断和选择;“而当我们跨越百年历史审视问题时,地理则会起到更重要的作用。”考察地理,准确地说,是考察一定地理范围内的历史,将使我们洞悉这里的发展趋势和逻辑,从而推测出下一步可能出现什么。

譬如,他认为,德国处于欧洲的心脏地带,夹在北海、波罗地海与阿尔卑斯山之间,这样的地理位置容易滋生动荡不安的突围和扩张意识,因而在这块土地上,发生频繁的战争和争斗、分裂和重组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而柏林墙的倒塌,两德的统一,不过是早晚都要发生的历史必然而已。循着类似的逻辑,卡普兰断言,凡是人为形成的国家分裂,不管分裂多久,坚持统一的力量都终将会取得胜利,没有例外。鸿沟总会被添平,从大历史的角度看,一切人为的割裂都是不符合自然轨迹的,所以注定是暂时的脆弱的,只有文化和地理的力量,才可能在某个时刻战胜一切,而许多看似固若金汤的政权,实际上稍纵即逝,“唯一持久的,是人民在地图上的位置”。

地理与经济和军事实力的分布一样,是国家行为的主要制约和推动因素。英国地理学家约翰·布赖恩·哈雷说:“地理是国家权力的金字塔赖以确立的相对稳定的基础。”一个国家的政权总要建立在一块国土之上,总要从这块国土中索取各种物质资源,而这个国家的人民也要世世代代生活和繁衍在这块土地上,这块土地不可避免地会对其人民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风俗习性等产生影响。所有这些都将对这个国家的塑造具有深远的意义。

在卡普兰看来,一个国家在地图上的立场,是立国的首要大事,这要比执政理念重要得多。因为地缘利益是国家最大的利益,地缘政治是国家分量最重的政治。也是在这一意义上,麦金德才认为,地图能令人“一眼知乾坤”,从一个国家的地形地貌、地理位置上,就可以推断这个国家的长远意图。德国是陆权国家,它的东西两边均无山脉保护,为了应对这一危险的地理位置,它选择的道路过去是军国主义,现在则是新型和平主义。

地理位置又是决定国家地位的一个重要因素。卡普兰写道:“为什么中国无论如何都比巴西更重要?是由于地理位置。即使巴西与中国经济增长保持同一水平,人口同等规模,它也没有像中国那样掌握着连接海洋和大陆的主要海上交通线……”卡普兰完全接受了麦金德和斯皮克曼的观点,认为世界各地的重要性是有等级和层次之分的,北美和欧亚大陆构成了“世界政治的基本线”,而南半球各大陆的重要性则相对要小得多。

尽管他多次申明不能陷入地理决定论,但卡普兰对地缘政治的作用还是有过分夸大之嫌。实际上最值得注意的还是他对21世纪全球地缘战略格局的分析,限于篇幅,只能留待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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