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笔调中的热切关注

2016-08-23 02:15曹英梅
环球人文地理·评论版 2016年6期
关键词:第七天批判语调

曹英梅

摘要:小说《第七天》延续了余华荒诞与黑色幽默、空间与空间迅速变换、时间与时间颠倒更替、情节内容的怪诞离奇的叙事风格。本文试图从叙述的语调、批判的特点、人文关怀等方面分析余华作品的特点。

關键词:余华;第七天;语调;批判;人文关怀

余华的长篇小说《第七天》出版,全书13万字,用荒诞的笔触和意象讲述了一个普通人死后的七日见闻。然而,伴随着庞大的销量数字而来的,是巨大的争议和批评。而笔者认为余华一以贯之地坚持了他的写作风格,也坚守了作为作家的社会良知。他在作品中既有对社会黑暗面和人性恶的一面的揭露,也有对人善良天性的肯定和被践踏的人的权利与尊严的关注和同情。

一、冷到骨头里的叙述语调

用平淡的如同讲述一件不相干故事的语调叙述,这似乎是余华一贯的风格。甚至有人说余华冷血,并强调他曾经是医科出身以证明这样判断的可信性。余华是不是冷血不敢说,但余华的叙述语调确实能冷到人的骨头里,看不出任何悲喜,但却让读者悲从中来。小说中这样的叙述随处可见。浓雾弥漫之时,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殡仪馆,这是它现在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叫火葬场。我得到一个通知,让我早晨九点之前赶到殡仪馆,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昨夜响了一宵倒塌的声音,轰然声连接着轰然声,仿佛一幢一幢房屋疲惫不堪之后躺下了。我在持续的轰然声里似睡非睡,天亮后打开屋门时轰然声突然消失,我开门的动作似乎是关上轰然声的开关。随后看到门上贴着这张通知我去殡仪馆火化的纸条,上面的字在雾中湿润模糊,还有两张纸条是十多天前贴上去的,通知我去缴纳电费和水费。作品的节奏感似乎也因为冷漠地叙事语调而变得不疾不徐,没有紧张的起伏,而仅只是客观地低音陈述,音量似乎只有坐到他的对面才可以听得到。即便是“妈妈”李月珍成为某些人掩盖罪恶的牺牲品,余华在叙述时仍然可以用平和地节奏叙述,大概心跳的次数不会超过70次/秒。在这样让人可能会打寒噤地叙述氛围中,每一个文字都清晰地进入到读者的头脑中,挥之不去。

二、不动声色地尖刻批判

社会批判应该是作家的职业担当吧。古往今来,大凡有成就且彪炳史册为后人念念不忘地作家都坚守此道。余华从步入文坛便非常清楚身为作家的使命。与众不同的是,余华的批判既不动声色,又不失尖刻。不动声色体现在他叙述语调的平淡、叙述节奏的平和,还表现在文字上看不到任何批判性的词句,也看不到批判性的人物形象。余华的作品像老掉牙的放映机放着没有声音或是对白极少的黑白电影。但不动声色却不能掩藏批判的目的。李月珍是医院弃婴事件的发现者和为媒体提供线索的人,当晚被汽车撞飞丧生。这死似乎已经是很蹊跷了,但更蹊跷的是,李月珍的尸体与被医院称之为医疗垃圾的27具婴儿尸体一起存放在医院,医院发生了地质塌陷,尸体不翼而飞。记者采访了负责打扫太平间的医院勤工,他说那天傍晚下班离开时他们还躺在那间小屋子里。记者问他是不是火化了,他一口否定,说殡仪馆晚上是不工作的,不会火化尸体。记者又去了医院办公室,办公室的人也不知道李月珍和二十七个死婴为何不见了。他们说见鬼了,难道尸体自己从天坑里爬出来溜走了。事情越闹越大,网上流言四起,有人怀疑这里面可能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虽然我们城市的媒体接到指示一律不予报道,可是外地的媒体都用大标题报道了这个神秘失踪事件。不少外地记者坐飞机坐火车坐汽车来到我们这里,摆开架势准备进行大规模的深度报道。市政府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一位民政局的官员声称李月珍和二十七个死婴在太平间塌陷前的下午已经送到殡仪馆火化。记者追问火化前是否通知了死者家属。官员说二十七个死婴的家属无法联系;记者再问李月珍的家属呢。官员愣了一会儿后宣布新闻发布会结束,他说:。谢谢大家。”余华不渲染,不刻画,不修饰,他只是把社会丑恶的样子原原本本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当你读到这些陈述的句子时,很容易被裹挟进去,并且会一点点感到窒息,一点点绝望,然后无力反抗。对于一些人指责余华抄袭时事新闻或是罗列堆砌中国社会现象之类的说法,笔者着实不能苟同,余华的作品荒诞的是叙述的方法是作品的构思是外表,其本质仍然是对社会生活对人性的关注与思考。当前中国社会发生的种种社会现象,当然可以作为小说的取材来源,而转型期的社会现实也需要艺术形式加以提炼和表达。

三、含泪的人文关怀

余华的笔触冷漠、平淡、不动声色,在将批判的剑指向社会的同时,也流露出对人生对人性的思考和关注。他在小说中叙述了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有血缘关系的亲情纠缠着权力、责任、利益,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包含着关爱、无私和温暖。在余华看来,亲情一旦不单纯便会被扭曲,人性也随之扭曲。我在这个新家庭里刚开始像是一个贵客,我的生父生母,我的哥哥嫂子,我的姐姐姐夫时常对我嘘寒问暖,两周以后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不速之客。我们拥挤在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里,我的生父和生母,我的哥哥和嫂子,我的姐姐和姐夫占去了三个房间,我睡在狭窄客厅的折叠床上,晚上睡觉前先将餐桌推到墙边,再打开我的折叠床。每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中时,我的生母就会把我轻轻叫醒,让我尽快起床收起折叠床,将餐桌拉过来,要不一家人没有地方吃早餐了。我的生母有些过意不去,她安慰我,说我哥哥的单位马上要分房,我姐夫的单位也马上要分房,他们搬走后,我就可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我的这个新家庭经常吵架,哥哥和嫂子吵架,姐姐和姐夫吵架,我生母和我生父吵架,有时候全家吵架,混乱的情景让我分不清谁和谁在吵架。相对而言,即便是单身也绝不丢下养子的杨金彪,还有即便是营养不良也坚持用母乳喂养杨飞的李月珍,则因人性的善良而温暖了偶然闯进来的生命,给了这个生命足够的尊严并始终关爱。“比《活着》更绝望,比《兄弟》更荒诞”,是余华小说《第七天》的宣传口号,也许有过之,但余华在冷漠的叙述笔调中一直热切地关注社会人生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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