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继承人

瑞尼达克 韦盖利

密密的雨不停地落在马尼拉奎阿波区的街道上，我正站在公交车站的棚子里候车。现在我有一份上下班有规律的工作，在一家私立学校当门卫已经五个星期了，正准备让我的儿子到这个学校就读。看着棚子外面下个不停的雨，我不禁想起一个也发生在马尼拉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细雨蒙蒙的早上。每个路过的人，上班的、上学的，都跑来公共汽车候车棚里避雨。只有一个老人的步子很慢，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油腻和污垢，最后流到他的破旧拖鞋上。老人挤进人满为患的棚子里时，人们都厌恶地看着他，为了躲避他，将自己旁边的人推进雨中。当他挪得更近时，他们干脆走开，宁愿淋湿也不愿靠近他。

一个九岁的卖抹布的小男孩却不介意靠近老人，他朝老人打招呼，“你好，老人家。给你这个，拿着。”小男孩说着，递给老人一块抹布，小男孩是向司机兜售抹布的。小男孩还说，“这是神奇的抹布，是妈妈用温暖的手织出来的。很容易干。”

老人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接受了那块抹布。

毛毛雨突然变成了大雨，行人们又冲向公共汽车棚，但他们看到肮脏的老人时，立刻转身跑去找其他避雨的地方了。

男孩子问：“为什么那些人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呢？”他看向老人，老人好像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用那块抹布擦汗。

不久，雨停了，棚子里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人。

老人用意料不到的好听的声音问那个孩子：“你怕我吗？”

孩子问：“我为什么要怕你？老人家，你是坏人吗？”

老人笑了。实际上，尽管小小年纪就要谋生，这男孩对残酷的世界仍然没有什么防备之心。老人向孩子解释：“大多数人害怕乞丐，不是因为我们坏，而是我们看起来不一样。”

“你的家人在哪里？”

“我很穷，没有家人。对，我以前是有家的，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老了，我的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我从来没有老婆孩子，现在我是孤独的一个人。”

“你没有家？你肯定饿了。我要回家了，你跟我来吧。妈妈煮的汤很好喝。”

听到孩子的邀请，老人的眼睛亮了，像那蓝色的天空一样明亮。他说：“我想去，孩子。但如果我跟你去，你们的食物就不够吃了。”

“不，老爷爷。妈妈说，跟别人分享的食物越多，你得到的祝福就越多。”

“孩子，你住在哪里？”

“在那边，那个大的黄色米店后面。”男孩指向红绿灯附近的那个墙壁漆成黄色的米店。

“糟糕，孩子，我的脚太酸，走不过去了。”

孩子的大眼睛看着老人的脚，说：“我知道了。我有个主意。你能在这里等我吗？我会给你带食物来。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孩子，等一下……”老人站起来，想叫住那个正在跑过街道的男孩。

“等我。老人家。”男孩到了街道的另一边，一边向老人挥手说话，一边向米店后面跑去。

男孩捧着午餐盒带着食物回来时，老人已经不在那里了。那个下午，男孩子四处寻找老人，但没有找到。

九年过去了，杰克·阿维尔——那个送给老人抹布的男孩子——已经长成一个聪明、帅气的年轻人。在一名律师的带领下，杰克进入了一个由埃米尼奥——他的赞助人拥有的大厦里。那个地方像座博物馆，枝形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灯光照在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墙壁上挂着大师们的画作，墙边摆着各种古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在中央那面墙上的一幅肖像。杰克仔细地看着，肖像上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天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律师问：“杰克，你认识他吗？”

杰克看着那双蓝眼睛，说：“看起来很面熟。”

“他就是埃米尼奥先生。”

杰克转向律师，“我的资助人？我一直想亲眼见他一面。”

律师点了点头，说：“不幸的是，他已经去世了。”

“什——么？我以为他今天会跟我见面呢。”

“你已经见过他了。记得这个吗？”律师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杰克拿过盒子，打开一看，见到里面装的是一块抹布。“看起来像是我妈妈做的抹布。”

“是的。那是你给的。”

“我确定我从来没有卖过抹布给一个有钱人。”

“你不是卖，而是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记得吗？在公共汽车候车棚里，那个贫困衰老的男人。”

“是，我是给过一个老人。可是你怎么得到它的？”

“你送抹布给他抹雨水，那个老人就是埃米尼奥，他化装成乞丐寻找继承人。他没有失望而归，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善良的男孩。他希望他的继承人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他成了你的资助人。现在，他去世了，把一切财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

在马尼拉，杰克·阿维尔变成“乞丐的继承人”的故事家喻户晓。一天，一个酒鬼父亲对他卖抹布的儿子说：“要像杰克·阿维尔那样，把你的抹布变成财富，那样我就可以喝到上好的酒了。”

于是男孩把所有的抹布都送给了路上遇到的乞丐们。回到家，父亲问他：“卖抹布的钱呢？”

“我都送给乞丐了。”

“都送给——乞丐？”父亲生气地抽下腰间的皮带，狠狠地抽打孩子的屁股。然后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孩子哭着说：“你说的，我要像杰克那样。你想喝上好的酒，想成为富人，我去尝试了。”

父亲拿着皮带的手垂了下来，看着还在哭的孩子，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

他说：“孩子，杰克·阿维尔送出抹布不是为了变成富人，他并不知道那个老人是亿万富翁。他只是一片好心，真正地关心老人。”

孩子抽泣着说：“他是个——好孩子。”

父亲跪下来，把孩子抱入怀里，说：“儿子，我知道你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对不起，我伤害你了，我保证再也不这样做了。”

从那天以后，这个父亲开始改变。

是的，那个男孩的父亲变好了。现在，他正站在马尼拉奎阿波区的一个公共汽车候车棚里，棚外的雨丝密密麻麻……

发稿/庄眉舒

插图/王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