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势突围战”的辩证密码

吴小敏 潘晓晨

在全球经济增长普遍低迷的形势下，即将迎来G20峰会的中国杭州却实现了“逆势突围”，在这场“战役”中，不少“明星企业”涌现出来，“隐形冠军”也挑起了大梁，在“变”与“不变”的“辩证密码”激发下，杭州的赢，毫无悬念

10.8%——这是今年上半年杭州GDP创下的增速。这样的速度在全国的副省级以上城市中居于首位。

拿到这样的“成绩单”，很多人都说，杭州这是在“逆势突围”。在刚刚过去的三四年里，全球经济增长普遍低迷，只在2.5%到3%左右，而杭州的2015年GDP增速就达到了10.2%，时隔3年重返两位数，并高于全国3.3个百分点。

杭州经济逆势突围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近日，《小康》记者走进杭州的多家企业，揭开了杭州逆势突围故事中蕴藏着的“辩证密码”。

用专业和专注诠释“可靠”

每天早上6：30出门之前，在北京开出租车的张师傅都不会忘记最后一件事：穿上成人纸尿裤，“北京太堵了，厕所又不好找，以前没这玩意儿，一整天都不敢喝水，现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无独有偶，距离北京西部300多公里的山西大同，矿工刘师傅每次下井之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也是穿上成人纸尿裤。

往南1000多公里，上海浦东，白领周小姐每天上班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她那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戴上尿不湿;而在一家养老院工作的护工朱阿姨则需要每隔两小时为护理对象石奶奶换一次纸尿裤。

北京的张师傅、大同的刘师傅、上海的周小姐、朱阿姨、石奶奶，看似毫无关系的5个人，他们每天的生活却都离不开杭州的一家公司——可靠福祉（杭州）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为可靠福祉）。

这家成立于2001年的公司，专注于当时国内还很少有人关注的成人失禁护理用品市场，如今，他们已经做到这个行业的全国第一，且连续多年占据中国成人纸尿裤销售榜首，其宠物护理尿裤和成人护理系列在日本分别为品类市占率第一和第二。不仅如此，可靠福祉还成为了纸尿裤（垫、片）国家标准起草单位之一。

一家民营企业，凭什么做到这些？为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小康》记者两次深入可靠福祉进行采访。

在位于杭州临安的可靠福祉第一生产基地，可靠福祉创始人、董事长金利伟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2014年5月21日，因为意外事故，可靠福祉厂房发生火灾，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

此前，可靠福祉刚刚跟里昂证券亚太恒福资本达成初步合作意向，并约定5月下旬在可靠福祉洽谈最终战略合作。“厂子已经烧成一堆废墟，还要不要叫法国人来？”当时，全公司上下都有这样的疑问。最后，金利伟决定：请过来！

“那天，我们跟里昂证券亚太恒福资本就在这堆废墟边上谈判，大火还没完全熄灭，好几处还在继续冒烟啊！最终双方还是如期达成战略合作协议。”金利伟说。

“后来，我偷偷地问里昂证券亚太恒福资本的一位高管，为什么当初没有退缩？他说，他们选择可靠福祉最看中的是中国成人护理市场巨大的发展空间以及可靠福祉在这个行业上的专业和专注精神，包括董事长您本人的企业家精神，至于厂房，那不是最重要的，烧了就再造嘛！”

作为一家投资基金，里昂证券亚太恒福资本在投资可靠福祉之前显然经过了大量调研。跟竞争激烈的婴儿护理市场不同，中国的成人护理市场显然还是一块洼地，在世界范围内，成人失禁用品市场渗透率最高的是日本，为80%;而中国则不到1%。随着中国提前进入老年社会，庞大的老年人口数量，超低的成人失禁用品市场渗透率，有待完全觉醒的市场需求，将造就一个潜力非比寻常的成人失禁用品市场，除此之外，中国庞大的特殊工作人群也对成人护理用品有着巨大需求。

据金利伟介绍，出于对中国会提前进入老年社会的预判，自成立那天起，可靠福祉就紧紧盯牢成人失禁护理用品市场，从最初的代理商、经销商到OEM、再到创立自主品牌——COCO，可靠福祉努力把这个行业做大、做深，把产品做精、做透、做到极致，为此，可靠福祉在科技研发上投入了很大的力气。

资料显示，截至2015年，可靠福祉研发投入已经占到产值的6%，研发人员达到60多人，占比超过10%，拥有专利123项，专利数量在行业内排名全国第二。“这个比例，在科技型公司里算不上什么，但在传统制造领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金利伟说。

凭借创新，可靠福祉的产品线也在不断扩大，从婴幼儿护理产品到成人失禁护理产品，从医用护理产品到宠物护理产品，可靠福祉已经将这张生活用纸做到极致，同时还把产品线拓展到了鞋子、拐杖、轮椅等满足各年龄段老年人所需的养老福祉领域。

在产品质量把控上，可靠福祉也是不遗余力。

在可靠福祉与合生元合作成立的杭州可艾个人护理用品有限公司，记者经过三道消毒程序后才得以进入执行食品级标准生产车间，并被要求绝不能靠近产品。

记者看到，这里生产的纸尿裤在腰部有类似于二维码的图案。据工作人员介绍，这些是可追溯码，如果产品有问题可以通过扫码追溯问题纸尿裤来自于哪条生产线以及生产时间。“一般来说，质量追溯系统都用于食品行业，把它用在生活用纸行业，不仅是创新，更体现了可靠福祉对产品品质的自信和重视。”金利伟说。

事实证明，里昂证券的选择是正确的，2014年7月，可靠福祉全新生产基地在之前的废墟上恢复重建，面积扩大了1倍，年产能突破10亿片;2014年9月，可靠福祉与合生元合资的第三生产基地建成投产，引入全球最顶尖的智能化生产设备，年生产婴儿护理用品达到7亿片;到2016年上半年，可靠福祉线上线下销售继续稳居行业第一，市场占有率进一步提升，牢牢占据了国内成人失禁护理用品榜首的位置。

让G20领导人“坐享”杭州的品质与创新

“直到今天，我才能安心坐下来看奥运会，为中国队加油。”这是8月11日，浙江恒林椅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为恒林）董事长王江林见到记者时说的第一句话。今年年初，王江林从安吉县政府获知了一个重要消息：杭州G20峰会领导人坐的椅子将在本地研发制造。但是具体由哪家企业来做呢？这还需要比拼实力，看看究竟谁的方案最好。

“能为G20领导人做椅子，对企业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作为国内办公椅行业的领导者，恒林必须要拿下这个项目，哪怕不赚钱。”王江林说，“为此，我们专门成立了一个G20小组，利用一切公开的资料研究参会各国领导人，比如奥巴马的身高、普京的三围、安倍的臂长等等，然后通过模拟来设计，以保证不同身高、体型的领导人的舒适度，为各国领导人量身定制一款最适合他们身材的椅子，当然，还要体现出中国元素。”

恒林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的方案最终战胜了众多竞争对手，脱颖而出。之后不久，恒林迎来了G20组委会的考察并最终顺利通过，拿到了这个象征着荣誉的订单。

“其实，只要方案获得认可，组委会的人能上门来考察，我就觉得基本上没问题了。”王江林说。是什么给了王江林这样的自信？答案是品质和创新。

作为中国最大的办公椅开发制造商和出口商，恒林自1998年成立以来就专注于椅子制造，并在小椅子上做出了大文章，目前，恒林共开发出2000多款办公椅，每年有600多万张椅子从恒林运往全球80多个国家和地区，2015年产值超过15亿元。

走进恒林的产品展示厅，首先看到的是一句话：坐出健康。“一个人尤其是上班族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躺着，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坐着，一张好的办公椅对人的健康其实非常重要，只是很多人都忽视了这一点。”王江林说，“对恒林而言，做椅子不仅仅是坐得舒服，更要坐得健康，只有坐好才能做得更好。”

“人看上去差别不大，无非就是高矮胖瘦之分，但是在我们看来，不同的人群之间其实是千差万别的。”王江林说，“这个展示厅里有2000多款椅子，每款的设计都不一样，随便你是什么种族、工种、体型、职位，只要是地球人，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椅子。”

说着，王江林随手拉出了一把把椅子，“这款就是前不久华为挑中的椅子，有10多项功能，只要是人体能接触到的地方都可以调节角度，全部放倒就是一张简单的床，可以午休，材料也是最环保、舒适、健康的。当然，它的价格也不菲，是普通办公椅的5倍左右，只有像华为这样非常注重员工健康的企业才会买。”“这是我们最新研发的一款，称为‘秋千椅’，是我们跟一个澳大利亚骨科专家合作设计的，人坐上去，只要随便做一个动作，就会不由自主地动起来，非常适合久坐人群。”“这款是‘游戏椅’，适合经常打游戏的人，这款‘女士椅’是专门为女白领设计的……”

由于销售额中有85%以上来自于出口，恒林会根据不同种族人的喜好来设计椅子。王江林对此如数家珍：“美国人喜欢松软的，欧洲人喜欢硬的，日本人喜欢简洁的……”

2000多款椅子的背后是强大的研发设计团队，目前，恒林研发团队有上百人，恒林还设立了我国椅业首家院士专家工作站，创造性地将材料学、人体工程学、医学、力学、美学设计理念和健康科技融入座椅行业，公司获得国家专利260多项、国外专利34项。

除了“好坐”，还要“耐坐”，为此，恒林在品质的把控上也近乎苛刻。在恒林椅业的产品检测中心，一个个模拟人体体重的物品反复冲击、拉伸、抗压、转动、滑动、磨损着椅子的各个部位，浙江恒林椅业股份有限公司董秘陈建富介绍说，“平均一个动作都要做几万到十几万次不等，我们的每款椅子在出厂前都会经过这些近似严苛的检测，以保证它们的品质，就连包装盒都要经过耐磨损检测。”

“隐形冠军”挑起大梁

在杭州临安，有这样一家“低调”的企业，2015年，它的销售额达到33亿，净利润达到6亿，但却鲜为人知。这家名叫杭州福斯特光伏材料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福斯特）的企业，是名副其实的“隐形冠军”。

所谓“隐形”，是指这家企业因为行业特征所限几乎不为外界所关注，再加上低调潜行的特点，故而不为人知;而称它为“冠军”，是因为这家企业在其细分领域处于主宰地位，占有较高的全国甚至全球的市场份额，在其行业和目标顾客中鼎鼎有名。

2011年，由于欧美“双反”的影响，光伏产业出现产能过剩现象，大批企业在这一寒潮中倒下，但福斯特的销售量在2012年之后还继续保持了20%以上的增长。增长的背后，是坚持，是对产品极致的专注。“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一直紧紧抓住我们的定位，要做全球化高科技企业。”福斯特总经理、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王邦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即便是在企业处于低谷时，我们也一直没有放弃对科研的投入，我们成立了省级企业研究院，研发团队有50多人，其中博士有15人，研发投入占销售额的4%。”

福斯特的成功是其对产品关注的必然结果。从2003年进入EVA太阳能电池胶膜行业（以下简称为EVA胶膜）开始，福斯特对EVA胶膜的研究就从未停止过，即便是后来成为了“行业老大”，福斯特也丝毫不肯懈怠。“我们的EVA胶膜透光性、防水性好，又耐高温抗老化，拥有国际最先进的技术。”王邦进介绍说，“我们通过技术使制作成本大幅下降，EVA胶膜的造价从十年前的30多元每平方米下降到了现在的不足10元每平米。”

在将EVA胶膜做到极致后，福斯特开始转战其他新产品。包括感光干膜、挠性覆铜板等广泛运用于电子产品的新材料，和当年的EVA胶膜一样，这些产品走的也是当年EVA胶膜发展的路子——先完成国产化，再实现国际一流。不同的是，福斯特对产品的要求更高了，对于新产品，王邦进表示只有当产品品质达到国际水平后才会投入生产。

在杭州“逆势突围”的“战役”中，不少明星企业涌现出来，如阿里巴巴、海康威视、大华等，它们在杭州的经济版图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在这些企业背后，还有着一批如福斯特一样既低调潜行又能主宰一片天地的“隐形冠军”企业，它们同样撑起了杭州经济的半壁江山。

“隐形冠军之父”赫尔曼·西蒙在1992年总结德国中小企业成功的奥妙时，给“隐形冠军”归纳了一些共同的属性：它们是鲜为人知的中小公司，专注于一个领域同时具有全球化视野，它们的产品经常是“无形”的或是“不被人所知”的产品，但在其产品市场中拥有高占有额。

赫尔曼·西蒙的总结是正确的，但《小康》记者在采访的过程中还发现，除了隐蔽性、专注性和高市场占有率之外，杭州的“隐形冠军”们还有两个“夺冠”的关键和保证，一是持续的创新能力，二是优秀的产品质量。

杭州的“隐形冠军”不在少数。除可靠、恒林、福斯特外，还有空调截止阀市场占有率居世界首位的盾安控股集团、在无卤阻燃剂市场占据半壁江山的杭州捷尔思阻燃化工、在光学薄膜产业内首屈一指的综合供应商科汀光学……“隐形冠军”们凭借着高市场占有率和高销售额，为杭州经济的增长加油助力，而在参与国际市场的竞争中，“隐形冠军”们更是收获了全球化的视野。

迈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冲刺阶段的杭州，正在进行着一场脱胎换骨的“巨变”：以服务业为代表的第三产业占GDP比重超过58%，已经接近发达国家水平;以电子商务和信息服务业为代表的信息经济占GDP比重达到23%。但这些“巨变”都是在“不变”的浙商精神传承下完成的——善学习、勇创新、有恒心，认准一件事就坚持做下去，直至极致——杭州骨子里的这种精神，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