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形象演绎中的成长
——专访中国青年画家 陈承卫

2016-09-13 06:43高鹏
商业文化 2016年24期
关键词:画派自画像画画

文/高鹏

自我形象演绎中的成长
——专访中国青年画家陈承卫

文/高鹏

陈承卫就是一个勇敢的人,一直坚持不懈的描绘着自己。无论是“自传体”系列或者是“大民国”系列中艺术家穿插在画作中扮演的各种形象,都是艺术家对于自我写照的不断探索。

作为一位年轻的艺术家,陈承卫的早期作品反倒是比较直接的自我展示。大概是因为出生在这个时代,艺术家已经能够非常自信的面对自己的价值。相信他对于伦勃朗的喜爱可能也是原因之一,“自传体”系列明显是对这位巴洛克时期大师的致敬。善以概括手法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的伦勃朗精于心理描写的肖像画和自画像作品,他集大成的“明暗对比法”被誉为“用黑暗绘就光明”。“自传体”系列中,来自伦勃朗的明暗对比光影使用、戏剧色彩、以及四分之三侧脸肖像的构图特点清晰可见。陈承卫对于伦勃朗式用光的使用已经非常娴熟而灵活。光线仅照亮脸部的四分之三,在主要形象脸部的任意一侧呈现出倒三角形的亮区。看上去将脸部一分为二,又使脸部的两侧看上去各不相同。将光线集中在主要部分,让其余部分隐藏于黑褐色或浅橄榄色的背景之中。强化画中的主要部分,也让暗部去弱化和消融次要因素。给人以稳定庄重华丽的感觉,更让“自传体”系列带上了巴洛克时代的神秘感,魔术般的点亮了原本平实的主题中戏剧性色彩。

西方艺术史中,对于艺术家自我形象的认识也经历了漫长的过程,有趣的是这个过程在陈承卫的作品中则是逆向进行的。艺术史上很早以前艺术家们就开始将自己的形象拐弯抹角的隐藏在作品之中,最著名的无过于委拉斯凯兹《宫娥》镜中倒影的艺术家本人,是戏谑也是一种对于自己身份的认可。艺术家们不再甘愿为贵族王室作画,而是骄傲的将自己的形象也置于架上,这种半恶作剧的传统可以被视作自画像的前身。到后来干脆直接为自己作画,骄傲的告诉世人,我就是我。扬·凡·艾克1433年就在自己的自画像《戴红头巾的男子》顶部写下“尽我所能”。画的底部,还戏谑性的写下了一句“扬·凡·艾克描绘了我,1433年10月21日”。毕加索这位艺术巨匠也在去世前将全部心力用到自画像创作上来。自画像从开始对于艺术家职业价值的认识,最终成为艺术家展示个性和自身生命故事的演变。

在西方艺术史中,有一个门类的绘画常常被人忽视,这个门类对于艺术家来说又是至关重要,它们是艺术家自己的镜子,证明着自己的存在。这就是自画像。对于艺术家来说,自画像远不是练习作品那么简单。1000多年前,艺术家的签名出现在艺术品上。艺术家从此不再是手艺人,而成为“大家”被人尊重,被历史记录下来。相同的,自画像的存在无疑代表着艺术家地位的提升,他们不再是沉默的记录者,反而走上主角的位置,用自己的笔传递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性和生命故事。在没有摄影技术的时代,这种对于自身的记录,是艺术家们独有的天赋。对于这些以图像为生存工具的艺术家来说,他们对于图形的敏感远远超过文字。所以与其去写传记,他们不如使用自己的特权,让不同阶段的自己永久保存下来。穿越了时空,忠实的记录自己的内心。

对于人类如何认识自己这一深奥的哲学问题,大部分艺术家也没有具体的答案。陈承卫大约也是如此。梵高给弟弟特奥的信中曾经写道“虽然不易,但如果有一天我能画好自己的肖像,那我就能轻松画出这世间其他红男绿女的肖像了。”人们想要描绘自己是不易的,因为谁也不能看清自己。而自画像的练习不仅有助于画家练习造型与色彩,还可通过自我观察,深入探索形象的精神气质与心理活动的外在显现。当艺术家能够通过描绘自己抓住自己隐藏的心理时,他们便能够真正的抓住“这世间其他红男绿女”微翘的嘴角,含羞的眼波或者略带忧愁的眉脚了。这大概也是陈承卫一直以来坚持画自己的形象的原因之一,这是一种练习,同时也是一种审视。用眼睛品读世界的艺术家们总是用画画的方式审视自己的内心,笔者常认为这样的艺术家都是勇敢的。他们通过作画,勇敢的寻找着内心。也许在这个时候,时间和脑海才能真正的安静下来,让他们充满创造力的脑海集中精力。

陈承卫作为一位与佛有缘的青年具象绘画“修行者”,一方面进行着“自我修行”,另一方面在不断思索自己艺术创作的命题。通过《大民国》这一时代主题,不断结合自己的修行和环境去加以诠释,在生活中去探索,在探索中去感悟契合,并跟随这一主题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

《大民国》是陈承卫对民国时代的一份特殊文化情结,他的作品具有托马斯·哈代的悲观主义色彩与徐志摩式的忧郁情绪气质。因为那个短暂而又激荡的历史时期是一个宏大的思潮时代,是一段曲折的艰辛岁月,也是一曲忧伤的人文情怀,在中西方、新旧体制间的不同文化思想影响下,《大民国》具有一种内在的淡淡幽情和外在的精神风骨。

他的“民国范儿”表现出大时代环境下的一种“自我”解读,通过对历史的穿越,折射出新旧思想的碰撞,从而在内容上产生“戏剧化”冲突,表达了艺术家对现实生活的某种主观批判。在这些创作中包含了他的个人情感、生活以及环境事物的多种因素,作为艺术创作过程的主体,他注重观察和体验现实生活,关注人的思想状态和内心世界,通过对精神和艺术创作的活动,以及自我加工和再创造,使作品具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和丰富情感。

同时,他把抽象的思想修炼与概念的创作过程有机结合,在意识中将自己的构思、人物与空间相组合形成审美意象,运用人物不同形态来塑造不同的审美情愫,展现一种经过理想化“改造”的民国时代。《大民国》是一段复杂而又漫长的创作过程,期间经历了艺术家不同的阶段和实践,在对事物环境本质与普遍性有了更新认识之后,其具有了更为深刻的思想内涵。

佛学的修行方法是思维修炼,是通过思维思考来进行修行。为此,他远离大城市的喧嚣和浮躁,奔赴世界各地学习和领略西方大师优秀作品,让自己尽可能在独立思考中静下心来。伴随着对艺术理解的不断加深,他努力使自己进入一种“禅定”的思想境界,去思索艺术创作,在这种艺术思维修炼中,领悟“无我”的思想共相性。“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代表了修行者的修炼方向,对于年轻的艺术“修行者”来说,他需要在漫长的生活中不断探索艺术创作的思想真谛,去思考其中的“自我”主题。

观众正在欣赏陈承卫油画作品

《商业文化》:你是“80画派”的创始人,这个画派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陈承卫: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参加了一个画展,在今日美术馆举办的。当时那里举办了一个全国应届毕业生都可以参加的一个画展。在画展的网站上有个论坛,我们这一些喜欢写实的、并且有实力的几个人就在上面互相留言、交流。后来在这个画展上,我们互相联系的几个人都获奖了。这几个人都画的不错,于是我们就找个时间见面了。见面以后我们就说,那我们办一个画派吧。你知道现在这个社会非常的浮躁,虽然画画的人特别多,但很少有人画我们这种画,就是古典与写实的。所以我们就想把现在还在画的,而且有实力的画友,组织在一起。

《商业文化》:为什么叫做“80画派”,是因为画派中都是80后吗?

陈承卫:不,这个名字在取的时候有很大的随意性。我们的画派中有76年的,不过大部分确实都是80后。我们就是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更吸引人呢?当时不是“80后”这个词很火嘛,而且当时还没有“90后”的说法,我们画派中有个人就说,那就叫80画派吧。其实这个名字将来还要改的,比如改成“中国青年写实画派”之类的。

《商业文化》:80画派的画都是古典而且写实的吗?

陈承卫:不一定是古典,但技法是写实的,最后的效果可以是古典或当代的想法。

《商业文化》:这个“写实”我们应该怎么理解?

陈承卫:写实就是指关注我们现在的80后这一代所经历的人与事,而且表现方式不能脱离传统的技艺。比如你可以把画面画得很现代,但你的技巧一定要是写实的,不能一下子画成毕加索,那样是不行的。

《商业文化》:我发现你们的画画的都是我们80后经历过的东西。

陈承卫:是的,我刚毕业时就是在画劳动人民,比如农民工。我们只画我们周围的,真实存在的、亲身经历过的东西。我们绝对不会画抗日战争,不会画毛主席或红卫兵,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我们这代人是有我们这代人独特的题材的,有我们独特的关注点。我们是关注社会现实的,而且我们关注当下人们的真实感受。

《商业文化》:你过去画得比较多的是那些贫苦的劳动人民,现在主要侧重画什么?

陈承卫:我现在的画越来越古典了,我现在比较喜欢古典美的东西。比如画一些小女孩或者我身边的一些朋友,把他们身上的古典美展现出来。当时的农民工们只能算现实主义,不能算古典的作品。

《商业文化》:这种从农民工到小女孩的转变是缘于什么呢?

陈承卫:关于劳动人民的画我当时快毕业的时候画了一批,毕业以后又画了一批。当时就是看到他们的生活状态,觉得他们很苦,自己想要把这种状态表现到一个极致。但是说实话,我虽然理解这些人的疾苦,但我觉得自己同他们的生活确实没有交集,他们与我的心灵也没有那样一种真诚的沟通。于是我后来慢慢发现这并不是和我的气场所吻合的东西,因为我越来越喜欢古典的东西,越来越觉得古典才是与我自己的气质相符的类型。

《商业文化》:你学画画似乎有些晚?

陈承卫:是啊,我身边好多同学都是从小就开始学画。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削铅笔。有些事情很神奇。我是很不爱读书的那种人,所以中考就没有考好,只能读职高。当时我舅舅说可以把我弄到一所职高的电子电工专业,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暑假就玩了两个月。结果到报道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校长办公室说我报的不是这个专业,我报的是美术,我说我学这个将来做电工?那我宁愿学美术。当时班上那些美术生都是各学校特招进来的,美术都特别厉害,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而且我真正跟着老师学画也就是高三那一年,当时碰到我后来的恩师,然后就一边学专业,一边学文化课,都学疯掉了,身体都在那一年学垮掉了。

《商业文化》:所以你是在高三才决定走画油画这条路?

陈承卫:没有,我跟你讲,还有更神奇的。我本来没有想报这个专业,原本我是想读动画设计,但巧合的是由于我油画的专业分数考的最高,结果就被招到油画专业了。当时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打错了,因为“动画”和“油画”只差一个字,所以开学那天新生报到我就又跑过去问院长,我就说我是动画啊,这里写成油画了,院长就说是这样啊,那你先报到吧,等落实下来再说。但是我觉得这个就是命,因为后来他也忘了我也忘了,而且我进去以后反而越学越喜欢。当时旁边那些人也是特别厉害,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手,都是各个专业的第一名。其实到了我快毕业那会,我还没想到要当画家的。那会儿想的还是要找个工作,我妈当时就说你这个学出来能干嘛,赶紧找工作吧。就是说我到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要当个画家。而且我那个时候还特别讨厌画家,因为我当时对画家的印象就像《爱情左灯右行》里的黄磊,很破落,而且穷的要死。我确实是那么想的,不过现在这样还挺好的。

《商业文化》:现在的画家还都是像黄磊那样的吗?

陈承卫:不是的。但现实是现在从中国八大美院毕业,每届能混出来的画家只有一到两个。还有很多人毕业以后仍然抱着当画家的梦想。你知道宋庄吧,那里住着全国各地好多的艺术家,他们就是那样,很执着,租一个小地方,每天蜗在那画。不过最后画也没卖出去,人也饿死了。这是很不现实的,如果我有孩子,我肯定不会让他当画家的。因为一个画家的成功一定需要实力、机遇、运气、勤奋等等,缺一都不可以。如果一个画家到了三十几岁还没什么成就,那基本上这辈子就出不来了。

《商业文化》:你毕业那会是如何抉择的?

陈承卫:我当时的想法是考研,留校做老师,不过我的英语不好,考研肯定没戏。我高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当老师了,然后到了大三我就自己开了个画室,一直做到大四毕业。不过由于结识了现在画派那帮人,他们都在北京,所以他们就劝我也来北京发展。我当时做事还算比较大胆,于是就把画室放弃了,只带了一万块钱来北京。我2007年3月份到北京,结果到了5月份钱就花没了。因为我要买各种进口材料、进口画架什么的,所以钱花得很快。于是只能和画派的哥们儿借钱,而且一借就是好几万人民币。当时我就是对自己有信心,没有信心也不敢去借钱。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从《声音》开始,我的画就开始卖了,而且一卖就是几十万人民币,于是我就活下来了。

《商业文化》:像你这样可以成功的把画卖出去的年轻画家有多少?

陈承卫:不多。我们一届油画有50个人左右,一毕业,改行的改行,换职业的换职业,比如可能会变成设计师,但这样的人就很难成为画家了。50个人里面像我这样做画家的只有5个人。这5个人我会经常帮他们,而且劝他们来北京。我会给他们介绍拍卖公司、卖家等等。

《商业文化》:你们现在所面临的环境是正在变好还是正在变坏?

陈承卫:不能说好或者坏,但我认为有两个影响因素。第一个是年代,以前的老前辈们,他们画画的环境虽然苦,但只要他们画的好,最后坚持下来的都会有所成就。因为当时画画的人少,全国就几个人。所以你看现在国内最有名的那些泰斗,当年全是同学。反观我们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很幸福,条件好,但缺点是我们生的晚。因为前面有那么多画家,我们应该怎么画?我们不管怎么画都会与前人雷同,有前人的影子,别人就会说我们没有创新。第二个因素是这个时代有太多的诱惑,大部分人没法静下心来画画,而且这个时代的生存压力和竞争压力大,压力也让很多人不能专心画画。

《商业文化》:你给现在正在学习画画,将要面临毕业的学生的建议是什么?

陈承卫:一定要了解你自己。是不是做画家的料,还有你付出了多少,还有你到底要做什么,想要什么。

《商业文化》:你对将来有什么规划吗?

陈承卫:我是有一个很明确的方向的。国内有个画派叫做“中国写实画派”,里面包括像陈逸飞、杨飞云这样的中国油画的中流砥柱,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中国油画,他们的年龄大概都是三四十岁以上的,基本上属于中年人。我就是以他们为榜样,我会拿我现在的画和他们年轻时代的作品做比较,同时又看着他们现在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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