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卡梅伦挽留苏格兰演讲的积极话语分析

○弓 瑶

对卡梅伦挽留苏格兰演讲的积极话语分析

○弓 瑶

从积极话语分析的角度出发，运用语境理论和评价理论为分析方法，以英国首相卡梅伦挽留苏格兰的演讲为语料，以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为依托，通过评价理论对语篇进行统计分析，探讨政治演讲中的积极因素，以建构的视角看以卡梅伦为首的英国政府如何在关键时刻发挥言语的力量。

积极话语分析 语境理论 评价理论

一、引言

鉴于批评话语分析理论的不足，Martin提出了积极话语分析这一理论。他认为，批评话语分析的不足之处在于语料的选择及语篇分析的着眼点。在语料选择方面，研究者不应该仅仅关注那些含有权势不平等现象的“消极语篇”，还要留心观察那些主张平等和平的“积极语篇”。在分析与研究语料时，研究者不应该局限于揭露与批判，而是要以更积极友好的态度去分析。从“解构”的视角迈向“建构”，并通过这样一种分析，朝着“和平语言学”的远大目标而努力，最终建成一个“宽松，和解，共处”的人类社会。（朱永生，2006）Kress认为，语篇分析不再只是批评阅读的消极行为，而应朝着建设性行为的方向改变。他指出，语篇分析的目的在于设计，而非批评。因此，笔者在积极语篇分析的大背景下，以评价理论和语境理论为手段对政治演讲语篇进行积极话语分析。评价理论是积极话语分析的主要理论基础，语境理论起补充作用，二者共同促使政治语篇对促进社会和谐稳定发展发挥积极作用。

二、理论基础

评价理论是积极话语分析的主要理论，是系统功能语法的分析模式之一，也是积极话语分析的主要分析方法。文章的理论基础（评价理论）是Martin等人对Halliday的评价系统的进一步发展，主要以词汇作为表现形式。Martin认为，评价与价值的评判有关，是和语篇协商的态度类型相关的情感强度，价值源泉和读者分类的方式（Martin&Rose，2003）。评价系统包括三个部分：态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级差（graduation）。态度是讲话者对自身情感，对事物，对他人特性的评价，可分为三个次类别：情感（affect），判断（judgement）和欣赏（appreciation）。情感（affect）是对所评价的人或事物表现出来的感情，它属于讲话者的直感，不是有意识的；判断（judgement）是讲话者对所评价的人的判断；欣赏（appreciation）是讲话者对所评价的事物的判断。介入（engagement）可以衡量讲话者的声音和语篇中各种命题和主张的关系，分为自言（monogloss）和借言（heterogloss）两个次系统。自言（monogloss）表示讲话者表达的命题无对话可能性，也不邀请对话介入，是单声的。借言（heterogloss）强调命题的对话性，是多声的。级差（graduation）是一系列价值，分为语势（force）和聚焦（focus）两个子系统。语势（force）指各种不同的力度，如强势、弱势；聚焦（focus）包括明显和模糊之分。

语境理论是对评价理论的补充。语言是外部语境与内部结构的结合，因此，话语分析不能忽略对语境的描述。Halliday把语境分为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文化语境指语篇的交际环境，每个语篇有具体的语境因素，分别为语篇范围（field of discourse），语篇基调（tenor of discourse）和语篇方式（mode of discourse）。语篇范围（field of discourse）描述发生的事件，谈论的内容；语篇基调（tenor of discourse）描述交际者之间的关系；语篇方式（mode of discourse）描述语篇在情景中起什么作用。语境因素不仅影响语篇的内容，还对语篇的总体结构、意义、词汇语法的选择有影响。政治演讲语篇是所有语篇中与意识形态关系最为密切的语篇，因此，在分析政治演讲语篇时，既要注意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的制约，又要考虑意识形态的影响。

三、研究方法与语料

（一）语料选择

本文语料选自英国首相卡梅伦在苏格兰独立公投前的最后一次深情挽留苏格兰的演讲。苏格兰独立公投是指2013年3月21日，英国苏格兰政府首席部长萨蒙德宣布，苏格兰将于2014年9月18日举行独立公投，以决定苏格兰是否脱离英国独立。2014年9月15日，在全球关注的苏格兰独立公投仅有三天之际，英国首相卡梅伦亲自来到苏格兰东北部城市阿伯丁，向苏格兰民众作最后的挽留。在当地的演讲中，卡梅伦情绪激动，几近哽咽。他动情呼吁苏格兰人不要和英国“离婚”，呼吁苏格兰人拯救“英国”。笔者选取此次演讲词全篇，共计2309个单词（包括标题），154个自然句（以原文中的句号来确定书写形式的句子）。

（二）研究方法

1.笔者依照态度系统的三个次系统即情感、判断、鉴赏分类，又将每个次系统分为正负两个方面，对语篇中的各类词汇数量及所占百分比进行统计。

2.笔者依照介入系统的两个次系统即自言、借言分类，又将借言系统按实现方式的不同分为投射、情态和让步三类，对语篇中各类小句的数量及所占百分比进行统计。

3.笔者依照级差系统的连个子系统即语势和聚焦分类，又将语势分为强势和弱势，聚焦分为明显和模糊，将语篇中出现的各类词汇一次列举。

四、语料分析

（一）语篇的评价分析

1.态度系统

态度系统次系统化为情感、判断和鉴赏。其中，情感的表达可通过形容词、副词、表心理过程和表行为过程的词以及情态状语。判断系统包括社会评判和社会约束。鉴赏系统涵盖反应、构成和价值三个方面，包括一系列关于影响、质量、平衡、细节的词或短语。情感、裁决和鉴赏都有正面和负面之别。

表1：态度评价词统计表：

根据笔者所选语料，按照上述分类标准，对语料中的用词做了统计。全文共62处态度评价词，其中正面评价词33处，负面评价29处。情感词7处，正面5处，负面2处；判断词25处，全部为负面，正面为0；鉴赏词30处，正面28处，负面2处。

A.情感系统

情感属心理学中的反应范畴，是对行为、文本/过程及现象的反应。说话者用情感词来表达对人、事物以及现象的喜怒哀乐等一些列情感反应。本语料中情感词仅出现7处，占态度系统比重最小，原因在于本语篇属于政治演讲这个语类。仅有的两处负面情感词一处是heart-broken，出现在I speak for millions of people across England， Wales and Northern Ireland-and many in Scotland，too who would be utterly heart-broken by the break-up of the United Kingdom. 另一处是painstakingly，出现在For the people of Scotland to walk away now would be like painstakingly building a home-and then walking out the door and throwing away the keys.两处都没有直接表达对即将参与公投的选民的情感评价，而是间接地指出英国其他民众会对独立的结果感到悲痛万分，因为联合王国是在所有人的艰苦奋斗中建立起来的。首相卡梅伦的演讲代表整个联合王国的声音，并不是卡梅伦本人的情感，因此对于苏格兰公投，卡梅伦代表的英国政府虽然想极力挽留，但仍然坚持了客观公正的态度，保证了此次演讲的威严性和国家性。其他5处正面情感分别用来表示英国政府为保证国家完整而决心做出改进和未来的改进会给苏格兰带来的变化。如：I am prepared to work with all the main parties to deliver this during 2015. 和And Scottish people can enjoy the additional powers its Parliament gives without losing the UK pension，the UK pound or the UK passport.

B.判断系统

裁决系统属于伦理范畴，是根据伦理道德的标准来评价语言使用者的行为。本语料中对苏格兰试图独立这一行为做出了判断。正面评价为零，全部为负面评价。在谈及公投事件时，语料中分别用到了break up，rip，split，undermine，damage，diminish，tear apart等字眼，将独立描述成一场悲痛的离婚，充满风险与不确定性，如Independence would not be a trial separation. It would be a painful divorce. 和I say all this because I don’t want the people of Scotland to be sold a dream that disappears. 此次演讲距离公投只有三天时间，面对相差无几的独立与反独的民调显示，极力说服独立派中的选民对于卡梅伦代表的英国政府来说已迫在眉睫，将独立判断为一次违反道德标准的离婚，一次恶意破坏，一次残忍撕裂，正是抓住了人们的这种社会心理，为反独争取更多的票数提供了有利条件。

C.鉴赏系统

鉴赏系统属于美学范畴，是对事件、事物的评价。本语料中鉴赏词使用最多，正面居多，原因在于本语料中大篇幅的涉及到对英国整个国家，国家价值以及留在联合王国的苏格兰的未来前景的鉴赏。如：This is what Britain means. This is what makes us the greatest country on earth. 和If we get a No vote on Thursday，that will trigger a major，unprecedented program of devolution with additional powers for the Scottish Parliament. 以及That can be difficult but it is wonderful. Scotland， England， Wales and Northern Ireland， differentnations，with individual identities competing with each other even at times enraging each other， while still being so much stronger together. 仅有的两处负面鉴赏分别用到了 at stake 和 fleeting， 一处出现在On Thursday， Scotland votes， and the future of our country is at stake. 另一处出现在Scotland’s identity is already strong， strong Scottish culture，strong Scottish arts， a strong Church of Scotland，and in the last 15 years you have built a strong Scottish Parliament，not a fleeting institution but a permanent one.两处都是对如果独立后的苏格兰未来的鉴赏，旨在说明独立充满风险和不稳定。

2.介入系统

介入指语言使用者利用介入手段调节对所说或所写内容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介入可以由自言和借言实现，自言意味着排除对话性，没有投射，往往表达语言使用者的主观性。借言由对话性来实现，主要表现为投射、情态和让步。

表2：介入资源统计表

根据本文所选语料，按照上述分类标准，对语料中的用词做了统计。全文共30处介入。其中，借言19处（包括投射4处，情态1处，让步14处），自言11处。此次演讲对以卡梅伦为代表的英国政府来说，是苏格兰公投前最后一次的游说机会，加之民调比例相差无几使得公投结果更加扑朔迷离。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英国政府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大量的使用自言介入，单刀直入，只陈所思，简单明了又有力地对苏格兰进行最后的挽留。如：So I would say to everyone voting on Thursday， please remember： This isn’t just any old country. This is the United Kingdom. This is our country. 和So as you reach your final decision， please： Don’t let anyone tell you that you can’t be a proud Scot and a proud Brit. Don’t lose faith in what this country is-and what we can be. Don’t forget what a great United Kingdom you are part of. Don’t turn your backs on what is the best family of nations in the world and the best hope for your family in this world. So please，from all of us：Vote to stick together……Vote to stay……Vote to save our United Kingdom. 相较于自言，借言使用的略多。其中，让步出现次数最多。让步，也叫“反期望”，通过介入不同声音来否定读者的原有期望，反而加强了读者印象，增强言语的说服力，使选民逐步相信选择留在联合王国对苏格兰的未来是更好的选择。语料中的例句有：I understand why this might sound appealing. It’s the promise of something different. I also know that the people who are running the Yes campaign are painting a picture of a Scotland that is better in every way， and they can be good at painting that picture. But when something looks too good to be true - that’s usually because it is.和Yes， every political party is different. But we are all of us.以及You don’t get change by undermining your economy and damaging your businesses and diminishing your place in the world. But you can get real， concrete change on Thursday： if you vote No.

3.级差系统

级差系统是对态度介入程度的分级资源，包括语势和聚焦两个子系统。语势调节属可分级的态度范畴的力度，是强势还是弱势。聚焦是把不能分级的态度范畴分级，聚焦分为明显和模糊。

表3：分级资源统计表

根据文中所选语料，按照上述分类标准，对语料中的用词做了统计。全文表示语势作用的词共25个，其中强势20个，弱势5个。表示聚焦作用的词共6个，其中明显4个，模糊2个。在政治演讲中，对于介入程度高的主体或者需要凸显的主体都会使用级差系统中表示强化语势和聚焦明显的词语，而可以忽略的或不想凸显的主体通常采用弱势语势和聚焦模糊的词语。语料的分析结果显示，保持统一以及独立会给苏格兰带来的负面结果显然是英国政府想要凸显的主体，因此全部用了强势语势和聚焦明显的词语，如：This is a timetable that is now agreed by all the main political parties and set in stone and I am prepared to work with all the main parties to deliver this during 2015. So a No vote actually means faster， fairer， safer and better change.和This isn’t just any old country. This is the United Kingdom. This is our country. And you know what makes us truly great？ It’s not our economic might or military prowess.以及It would mean that interest rates in Scotland are no longer set by the Bank of England——with the stability and security that promises. It would mean——for any banks that remain in Scotland——if they ever got in trouble it would be Scottish taxpayers and Scottish taxpayers alone thatwould bear the costs. It would mean that we no longer pool resources across the whole of the UK to pay for institutions like the NHS or our welfare system.相比之下，公投有可能带来的另外一个结果——独立以及独立派的一些言论显然是英国政府不想凸显的部分，因此谈及这些主体时全部用了弱势语势和聚焦模糊的词语。如：We meet in a week that could change the United Kingdom forever. Indeed， it could end the United Kingdom as we know it.和Now I know that there are many people across Scotland who are planning to vote Yes. I understand why this might sound appealing. It’s the promise of something different.

（二）语篇的语境分析

此语篇属于政治演讲这个语类。语篇范围是英国首相卡梅伦于2014年9月15日——距苏格兰独立公投仅有三天之际在苏格兰东部城市阿伯丁所做的演讲。演讲内容涉及苏格兰对英国的重要性，包括此次公投正反结果会给英国带来的影响以及英国政府对未来的承诺。语篇基调是英国首相所代表的国家与政府的立场，以国家首相对即将参加投票的选民的立场。语篇方式是口头的面对面的交际，但这种口头是以书面内容为依托的。

此语篇产生的社会背景是2014年9月18日苏格兰将举行独立公投，决定苏格兰是否脱离英国独立。此次公投原本只是卡梅伦政府经过盘算之后的政治谈判策略，因为在2013年民意调查结果显示，支持独立的苏格兰民众的比例长期徘徊在25%-33%之间，大多数民众只是期待能够获得更多的自治权利，而非完全从联合王国独立出去。卡梅伦算准独立选项不可能成功，以退为进，只给苏格兰人两个选择：要么放弃要求进一步分权的要求，要么干脆独立出去，相当于最后通牒。然而，根据2014年9月7日（距离公投日期还有11天）尤戈夫调查公司的一次民调显示，支持独立的投票率达51%，这是民调中第一次出现独立派领先的数据。仅仅一个月独立阵营的比例突然攀升二十个百分点，统独力量变得旗鼓相当。情势逆转，看到独立居然会有实现的可能，原来过于自信的卡梅伦又走向另一个极端：惊慌失措、自乱阵脚。情急之下，英国首相卡梅伦，在距离苏格兰独立公投只有数日之际（不计立场未定的苏格兰选民在内，支持与反对苏格兰独立的两大阵营支持率差距一直没有超过4个百分点，双反得票率非常接近），在最终结果仍难预测，公投前景未卜之时飞赴苏格兰，发表演讲再次深情挽留，呼吁选民在18日的独立公投中投反对票。如果苏格兰独立，同意举行独立公投的卡梅伦势必成为罪人，面临下台压力。英国将一夜分裂，联合王国将失去领土的三分之一、十分之一的人口、价值巨大的北海油气资源和渔业权。除此之外，欧洲乃至世界格局都会受到深远的影响。可见此次公投属英国生死攸关时刻，从卡梅伦此次演讲的用词再到他在演讲中的数次哽咽，可见卡梅伦极力挽留苏格兰的决心。

五、结语

（一）笔者结论与相关研究结论对比

笔者结论与前人相关研究结论相比较，一致部分包括：

1.以积极话语分析为分析角度的政治语篇中，态度系统中的情感用词出现次数最小，所占比重最小，文中语料中情感用词仅7处，原因在于政治语篇这一语类对客观性公正性的要求。政治语篇只有保持客观公正的态度才能保证其威严性与国家性。

2.以积极话语分析为分析角度的政治语篇中，态度系统中的鉴赏用词出现次数最多，所占比重最大，且正面鉴赏词居多。以建构为主要出发点的政治语篇在涉及到对事物，事件和人的评价时，只有使用较多的正面评价词汇才能与听者建立友好和谐的关系，以博取听者的认同与支持。

3.以积极话语分析为分析角度的政治语篇中，级差系统中的强势和明显用词出现次数远多于弱势与模糊用词，这与政治语篇这一特殊语类的要求相吻合。政治语篇中讲话人的目的就是凸显想强调的主题和主旨，因而多使用表示强化语势和聚焦明显的词语。对想要忽略但又不得不提及的主题则采用弱势的评价词或者根本没有词汇聚焦。

笔者结论与前人相关研究结论相比较，不同之处在于：

以积极话语分析为分析角度的政治语篇中，态度系统中的判断用词出现较少或不会出现，因为判断多涉及制度化的规范及伦理道德标准对人们的社会行为做出肯定或否定的批判。而笔者语料中判断用词出现次数很多，且全部为负面用词，这与笔者语料的具体语境是分不开的。在谈及苏格兰公投这一行为的时候，以卡梅伦为首的英国政府以伦理道德的标准将此次苏格兰的试图独立判断为一次痛苦的离婚，一次分裂国家的不可逆转的行为，这一做法恰恰抓住了人们的道德敏感性，在批判试图独立有违道德标准的同时也突出维护联合王国统一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二）小结

笔者在积极话语分析的理论指导下，运用语境理论和评价理论为分析方法，以英国首相卡梅伦挽留苏格兰的演讲为语料，以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为依托，通过评价理论对词和小句的分析，探讨如何建构积极的意识形态，避免分裂，维持统一。体现了在政治演讲中积极词汇的使用可以提高说话者的号召力和可信度，由此也看出英国政府在危机关头表现出来的智慧，在来不及采取行动的情况下，言语的力量一样可以力挽狂澜。

［1］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Edward Arnold，1994.

［2］Martin，J.R.& P R R White. The Language of Evaluation：appraisal in English［M］.Palgrave MacMillan，2005.

［3］Martin，J.R.&Rose，David.Working with Discourse［M］.London：Continuum，2003.

［4］刘立华.评价理论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

［5］王振华，路洋.“介入系统”嬗变［J］.外语学刊，2010，（3）.

［6］朱永生.语篇中的意识形态与语言学家的社会责任——论马丁的相关理论及其应用［J］.当代外语研究，2010，（10）.

（弓瑶 上海 同济大学 20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