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霸王别姬》的电影形态与格局艺术

2016-10-22 10:45朱琳刘畅
电影文学 2016年16期
关键词:霸王别姬格局艺术

朱琳+刘畅

[摘要]《霸王别姬》以获得举世瞩目的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和国际影评人联盟大奖把导演陈凯歌推上了国际导演的宝座。毋庸置疑,其原因除了明星阵容外,还有电影主题、立意、情节、布局、色彩、音乐等众多因素的参与。导演匠心独具的史诗格局追求,别出心裁的电影语言,都是赞誉笼罩下的一道道“彩虹”,让特殊年代的上层文化领域和所属的众多内涵,走进人们的思想和灵魂,有了特殊的定格,为影片的出类拔萃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关键词]《霸王别姬》;电影形态;格局;艺术

以《黄土地》《大阅兵》《孩子王》等人文主题显著的电影为代表,陈凯歌电影显现出了其一直以来延续的风格。他以超前意识的批判目光精髓,审视那个时代的文化积淀、传统习俗、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等,进行深刻的思考。在电影镜头的视觉与声音造型中以特意的表现手法将电影寓意表现得错综复杂,需要观众经过反复琢磨,才能领会电影的意蕴。他对电影关注的重点不在于故事情节,也不在于人物的塑造,而是以缓慢轻柔的电影语言表现自己的思想。

《霸王别姬》是导演陈凯歌根据李碧华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他在娴熟地驾驭小说基本框架的基础上,糅合个人风格、思想追求、艺术专长……让小说脱胎换骨后又以崭新的姿态面世。影片沿用了传统的情节剧模式,但又没有拘泥于“爱情——苦难——死亡”的套路里,而是别出心裁地追求电影的史诗风格,再辅以特殊的、感人肺腑的表现方法,达到渲染感情的目的。

《霸王别姬》是地道的情节剧,但其抱负又超越了一般情感剧的很多特色。影片再现的是“梨园”艺人从北洋军阀时期开始到“文革”结束足足半个世纪的追求历程、命运归宿。片中的主要人物、重点事件、主线副线、场面环境、人物命运等,不计其数,时代背景还不是单纯的,时代的风狂雨骤、人物的命运变化,与电影走向密切相关。但电影有条不紊地映衬出历史与现实、文化与经济、人性与魔性的变迁。

一、影片的电影形态追求

陈凯歌对电影形态的追求,在改革中不断翻新。《霸王别姬》主要通过摄影机镜头的推进与变化,将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悲与欢交替的人物命运鲜明地表现出来。作为电影的关键因素,电影角色的表演大大高于电影之中的语言结构。为了攀登电影艺术的峰峦,他首先从演员阵容上独出心裁。张国荣、张丰毅、巩俐都是脱颖而出的明星演员。造型仍刻意求工,镜头的含义却更加明确简练、一目了然,节奏也趋于紧凑。从这些新的电影形态构思中,可见导演的匠心独具以及电影的新趋向,即由人文性转向了商业性。

虽然在形态上大有转变,但《霸王别姬》这部电影依然没有摆脱陈凯歌一直以来延续的电影特征。在电影语言上固然出现不小的创新,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但是《霸王别姬》故事情节的层次变化却显现出更强的人文深度。变化了的电影仍然清晰可见风骨,特别是在电影宗旨的表达上,仍以电影作为介质表现出他对文化的深入与反思。不是曲高和寡,而是希望获得更多观众的认可。电影的故事情节中融入了比较完美的审美意识和情感,但现实人生总是不完美的,戏剧在艺术上给予完美,却也不可避免地带有幻想色彩。戏剧理想作为一种艺术境界,丰富人的精神生活,陶冶人的情操,并不提供现实中人们必须遵循的生活模式。

二、《霸王别姬》的史诗格局

《霸王别姬》时代背景:1924年民不聊生的时代——生灵涂炭的抗战与抗战胜利后——新中国成立后艺人扬眉吐气时期——“文革”时期。这是按时代划分的几个大段落,段落之间有明显的过渡,大的转折是用字幕标示的。比如北平被北洋军阀占领、1945年日本投降、新中国解放、“文革”的暴风骤雨来临等。导演没有用硬切的镜头推移时间,而是用了非常恰切的过渡让人们了解时间的变幻。比如,影片开始时,白雪皑皑、湍湍水流、活蹦乱跳的孩子、赤日炎炎、夏天的河边,孩子们还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调子,但是,已经告别了童年的稚嫩,步入了少年行列。紧接着,众少年合着棉衣齐声朗诵着“自古人生在世……需有一技之能……以后名扬四海……”的台词,相似的场景前后相续,冬夏变化是时间变化的符号,为下部分戏班少年严格的训练过程埋下伏笔。

银幕上:镁光灯闪,段小楼(少年小石头)和程蝶衣(少年小豆子)在照相馆照相,都已经长大成人,风华正茂,朝气蓬勃,宣告了他们人生的新内容闪亮登场。小四(程蝶衣义子)和师傅绝交一场戏,采取了声画不同的方法,话音未落,下一场的锣鼓声起,提示即将出现的争演虞姬的内容与本戏有关。

由此,《霸王别姬》把“梨园”几十年的时事风云有条不紊地展示出来,不仅透射出一股中国传统文化的哲学思考,还彰显着戏里戏外的“霸王”和“虞姬”的遭遇。让观众由梨园艺人的命运和风花雪月传奇,追溯楚汉战争史上霸王项羽和爱妃虞姬那最壮美和凄美的伟大爱情,品味英雄悲剧。“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俗言诠释了舞台生涯的众多内容。

三、与电影格局相映的艺术追求

在影像的创造上,《霸王别姬》采用了强烈的、直接的视听冲击力。这丰富绝伦的视听效果,成就了影片雅俗共赏的吸引力。影片中具有抒情色彩浓郁的配乐,与剧情紧密配合,相得益彰,让影片更加妙趣横生,引领观众视听。与此同时,对剧情做出点评,加深观众对人物命运的深刻理解。

(一)配乐

影片音乐主要由京胡、弦乐和箫组成。京胡与影片很合拍,声音激越高昂,带有强烈的色彩,弦乐则低沉忧伤,抒情性极强。片头字幕在影片序幕之后出现,是京胡演奏的音乐,很短,为全片定下了如梦似幻的基调。小豆子被切了多余的手指后,终于被按着向祖师爷磕头,凄惨的京胡声响起,与小豆子血手按在生死契上的惨叫声相配合,表达了对命运的控诉。母亲临行前把棉衣脱下,为小豆子披上,音乐转为如泣如诉的弦乐,仿佛在向那个世道诉说着人间的不平。

箫的独奏在影片中也比较出色,它如泣如诉,充满哀怨,大多随着程蝶衣的镜头而出现,成为他的标记和与师兄情谊笃厚的象征。小石头在雪地中颤抖时,小豆子深情地站在他面前,偎依着、凝视着,让他暖和。此时,悠扬的箫声呈现,使忧伤的情感得到蔓延;段小楼与菊仙订婚后,程蝶衣失落,他看到小四与伙伴熟睡,露出微笑的特写,悠扬的箫声再度响起,分明是娓娓动听地讲述着小豆子与小石头的童年往事;关爷教训二人时,把他们的头碰在一起,意味着要破镜重圆,悠扬的箫声再次响起;唯独庭审时,程蝶衣否认日本人打过自己后,悠扬的箫声飘逸起来;程蝶衣戒毒时,菊仙被感动了,犹如母亲亲吻婴儿抱着他,箫与弦乐交相辉映,深沉感人,似形成一问一答的形式,仿佛暗示着“蝶”与“菊”感情上的共鸣、灵魂上的交流。

在程蝶衣焚烧戏服这一段的音乐运用中,表现得也相对复杂。激越的京胡声起,短促,暗示着他决意要烧掉戏服。他把戏服点燃,沉郁的弦声响起,画面淡出,音乐又转为悠扬的箫声。程蝶衣漫步在荷花岸边,恰是童年练功之处,暗示着他对京剧已经绝望。影片尾声,段小楼排练时气喘,感叹暮年已至,晚景凄凉。这时悠扬的箫声响起,段小楼、程蝶衣继续排练,忽然音乐转为激越的京胡(虞姬自刎时的音乐),节奏越来越快,暗示程蝶衣决心已下。程蝶衣特写:转头微笑、拔剑、剑光闪处,音乐骤停,程蝶衣倒地,段小楼惊呼“蝶衣”,又转为“小豆子”,气氛浓郁而又悲痛。

月琴的参与也独有特色。月琴是袁四爷的标志。因为他是京剧票友,对京剧的主要伴奏乐器情有独钟。他还有变态心理,月琴的音色轻柔,符合他的性格。袁四爷几次访蝶衣,都有月琴的伴奏。

(二)共融的声响

音乐与内容相辅相成。如程蝶衣捡回婴儿的时候,几种乐器共鸣,宛如交响乐,时而雄浑,时而激昂,时而婉转,婴儿哭声、观众笑声,辅以“自古人生于世,需要有一技之长……”的声音、磨剪子的吆喝声,隐喻了京剧的希望,艺人追求的目标。但音乐转为箫的忧伤独奏,小豆子流泪的近景,暗示了他日后从业的艰辛和做出相当大的牺牲。小豆子从张公公府出来就响起的钟声始终未停,意味着他心中难以愈合的创伤,将永远撞击着他的心灵,箫声继续,一直延续到下一个镜头。

(三)声画不同步

临解放的一场戏中,段小楼、程蝶衣、张公公同在一个画面,三人近景已经淡出,喜庆的锣鼓已经迎接下一场。这一画面的拍摄使得电影显示出一种浓郁的沧桑感。

但是,影片有一处声画不同步却是导演刻意安排的。那就是小豆子断指后,他的惨叫声被延宕,依据是他手冻成冰了,脸被围脖蒙着,没看见残指头,当他看见后,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让人惊心动魄。这一惨叫没有以小豆子的画面直接表现,是出现在戏班孩子练功的全景场面之上,以一个小孩倒立时被他的叫声突然吓倒在地来渲染他的痛苦的,是导演独具匠心设计的意蕴。

四、影片的色彩“源”

影片的色彩、色调以及蒙太奇手法的运用很有特色。

(一)柔和暖调

影片中除却小四与程蝶衣决裂的那场戏较为明丽外,全部给人以朦胧的感觉,如烟如雾。影片开场是以介乎黑白与色彩之间的黄灰画面,营造出前尘旧梦的感觉。尤其妓院菊仙出场的那场戏,色彩华丽无以复加。影片中舞台部分的色调通常呈饱满的红色,强化了京剧艺术的魅力。菊仙上吊也用了红色调来表现。菊仙身穿红嫁衣,镜头表现红烛与红鞋的特写,烛火投影在菊仙与段小楼的合影中间。菊仙将自己打扮成新娘的模样上吊,意义非常。她始终追求平凡的婚姻,渴望那份平民的夫妻恩爱,但命运却与她大开玩笑。无奈,她选择了在所谓的“富贵、华丽”中死去,意味无穷。

黄色柔情格调。小豆子外出给小石头取暖,两人相拥而睡,此次油灯亮着。导演删繁就简,宿舍里的孩子全未入画面,仿佛是他们的二人世界。这温暖的场景,显现出两人的深情厚谊。小石头在小豆子手被打烂之后,帮他洗澡,暗示两人的关系密切。之后,又为小豆子包扎,小石头痛哭流涕,与小豆子紧靠拢,油灯发出的黄光既温暖,又忧伤。

(二)冷色调

冷暖色调在剧情发展中以交替的行式出现,最早出现蓝色调是小石头跪在雪地时,这是小豆子的主观镜头和命运归宿的象征。

(三)色彩的对比蒙太奇

影片倾向于在强烈的对比之中,营造较强的视觉冲击力,强化象征意味。小豆子母亲艳红轻手抚脸颊的特写,表现出母亲为让孩子学戏谋生,做出切掉他多余指头的决定有多么不忍。但她的表情却显得诡异,在红色的衬托下,格外令人不安。“文革”中,程蝶衣与段小楼的一场戏,雨夜、蓝色调,与屋内的炉火、菊仙抢回的红嫁衣,形成鲜明的对比,与室外像孤魂野鬼一样的程蝶衣,室内患难与共的真夫妇的欢爱场面相契合。

(四)色彩的隐喻

色彩的隐喻作用还常常被用来揭示人物性格和人物心理,小豆子最初登场,所戴的白色套袖上绣着红色荷花,色彩鲜明,传达出强烈的女相色彩,此时的红头绳也很耀眼。同样,成年后的程蝶衣首次出场,黄包车后还跟着打洋伞的,伞是鲜艳的颜色。程蝶衣戒毒后,和段小楼都穿着白衣服,象征着新生,象征着新中国给旧艺人带来了新的希望,他们衷心地希望唱出“盛代元音”。

《霸王别姬》获得那么多殊荣,甚至被观众不无夸张地认为只有神灵附体的导演,才能拍出这样精美绝伦的影片。这仿佛是“美味佳肴”,让不同观众细细品味、尽情享受。无疑,在这层层光环之下,是导演的智慧、才华、呕心沥血、精益求精……否则,便无法领略电影峰巅的无限风光。

[参考文献]

[1] 郭培筠.暴力·迷恋·背叛——影片《霸王别姬》的文化内蕴阐释[J].内蒙古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02).

[2] 黄鹂.隐喻人生的戏——论电影《霸王别姬》的主题内涵[J].河南教育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02).

[3] 郭晓玉.《霸王别姬》中程蝶衣形象的心理构成与成因分析[J].西安社会科学,20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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