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只麋鹿的去向

蓝向前 / 著

选自《柳韵》2016年第1期

第一只麋鹿的来历，无史可考

第两千零一只，去向成谜

只有这两千只是真实的

没有一只年幼，没有一只衰老

我用理性孕育了它们

喂食它们渣土、钢筋、废塑料袋、医疗弃物

它们已经不是单纯的食草动物了

不再只懂得抬头看天低头吃草

不再是低等食物链的代名词

它们进化成了杂食动物

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弱者生存

沼泽干涸，河水倒流，从豆科植物开始转基因

我在麋鹿标本面前逐渐石化

这两千只麋鹿是我虚构出来的真实

我的本意就是要放任它们出来四处奔跑到处践踏

它们在我的草稿纸上只能留下细碎的蹄印

这广阔的天地才是它们的操练场

它们要掀翻汽车，吞噬那些带着汽油味的零部件

扒下高楼的马赛克，玻璃幕墙，撒上一堆发芽的草籽

还要在闪亮的刀面上练习跳高跳远

啃咬一切坚硬的凶器排泄出柔软的粪便

冲散只会围观起哄的人群

两千只麋鹿，四千只红眼睛，八千只蹄印

这是动物世界的暴动队

麋鹿群的愤怒，集合了青草的愤怒，河床的愤怒

鹿茸的、钞票的、猎刀猎枪的、高压锅药罐子的愤怒

它们的暴吼声从我左耳进右耳出

又从右耳进左耳出

循环反复，我的身体成了跑马场

它们横冲直撞

只有我一个人听得懂它们的语言

麋鹿已经迷路

它们还没有发明出指南针

两千只麋鹿驱赶着火药味

在弹痕的指点下，借助夜色

用蹄刨，用牙咬，用角顶

推翻一扇又一扇钢丝网

要集体冲过一条沸腾的马路

突出重围

踩碎埋伏在路基上的三千只金边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