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美猴王》 创作感想

严庆谷

启动京剧《真假美猴王》的创排工作至首演整整经历了八个月。从征求专家意见、确定创作方案、打磨剧本、讨论舞台呈现样式，再到落地排练、最后合成彩排公演，这是一个非常艰辛的过程。

虽然在三十多年前，上海京剧院创排过《真假美猴王》，当时的演出非常轰动，广受赞誉，但是我们认真研读该剧本后，发现与今天的审美情趣相去甚远。比如，开头虺龙加害唐僧的情节与原著毫不相干，结尾处女儿国的情节又与《盘丝洞》雷同。另外，我们也参考了其他院团同题材的几个版本，同样觉得已经不太适用于今天这个时代，于是我们决定重新打造剧本。

一

新版《真假美猴王》集中体现了孙悟空和六耳猕猴的真伪之辨，他们上天入地，未能辨明身份，悟空不得不开始深入调查研究，访遍四洲，来到灵台方寸山，蒙恩师菩提老祖的点化，方知对手是四猴之一的六耳猕猴。最终，悟空求助于如来佛，将其降服。这是正与邪之间的较量，所谓邪不压正，是因为孙悟空百折不挠，他是正义的化身，坚信方法比困难多，充分展现了其驱邪打假的决心。

这次一度创作和二度创作采用了捆绑模式，遇到问题一起协商解决，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最佳的合作状态。因此在文本编写时，就有意识地留出了表演空间，为后期排练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为了重现《西游记》题材的连台本戏风格，主创团队也是煞费苦心，绞尽脑汁。比如具有浓郁南派特色的“五音联弹”，在剧中得到了充分展现。这是一种多人对唱、轮唱的形式，唱腔通俗流畅，一句接一句，非常独特。这段唱由唐僧师徒四人加六耳猕猴，共五人一起演唱。其中猪八戒的唱段中运用了梆子腔、数板、小调等，还融入了流行歌曲《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旋律，滑稽诙谐，令人捧腹。六耳猕猴的声腔中加入了一些低音、半音的处理，将其阴暗的内心揭露无遗。最后，五人齐唱“难辨真假孙悟空”，小生行当的唐僧翻高4度，形成一个和声，气势雄浑，令人叫绝。

该剧运用了许多传统曲牌，作曲金国贤本着“立足本体，激活传统”的理念，对部分曲牌做了一定的改造。如“地府”一场，两个女鬼阻挡六耳猕猴的舞蹈，虽然配以“八板”的节奏合适，但是旋律过于明快，于是保留原节奏，改变部分音符，加入一些半音来渲染地府的气氛。经过一番加工改造后，就出现了一个新“八板”。再如经过整合改编的【春日景和】曲牌几乎贯穿全剧，但每次出现又有所不同。这是因为配以不同的乐器，所呈现的效果就不同，给人以似曾相识，又不失新意之感。

二

武戏离不开技巧，主创团队坚持技巧为艺术服务的原则，力求技与戏完美结合，打得合理，打出情感，希望以此提升武戏的品味。全剧分三段武打，每一段的内容与技巧都不同，各具特色，相映成趣。

第一段是真假取经队伍相遇，立刻展开了一场厮杀，真假沙僧各使禅杖打一套快“把子”先声夺人，营造出激烈的战斗气氛。紧接着，真假八戒上场来一段滑稽开打，既符合人物，又调节了观众的情绪。然后，孙悟空与六耳猕猴见面，悟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哪里容得冒充自己的“假货”存在，抡起金箍棒与六耳猕猴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随后，众小妖也来为六耳猕猴助战，与悟空“玩”起了“出手”，悟空从容应对。这里设计了一个“绕双刀”的绝活儿，让观众眼前一亮。最后续一个“筋斗荡子”，收尾紧凑火爆，形成一个高潮。

第二段武打是在“地府”，真假悟空是为辨明身份而来，原不为厮杀，可是判官不想惹麻烦，率领众鬼卒百般阻拦，恼得真假悟空不得不硬闯，从而展开一场舞蹈化的“闯关游戏”。这边厢，二女鬼在音乐中舞动长水袖来阻挡六耳猕猴，而六耳猕猴是初到地府，颇觉新鲜，不时上下打量二女鬼，又观察周围环境，在左冲右撞中拧起一排“旋子”，二女鬼则将水袖耍得像蝴蝶一般全场飞舞。这三个角色各自以舞蹈的语汇来完成戏剧行动，新颖独特，煞是好看。那边厢，判官、大头鬼、小头鬼以及众小鬼施展手段，阻止悟空闯入，小头鬼抽一口大烟把悟空熏得晕头转向，然后将其团团围住，这里运用【鬼推磨】的曲牌再合适不过了。悟空突然从大头鬼手中夺过大扇子，转、抛、拧、扔，玩出各种花样，叫人眼花缭乱。最后又从判官手中夺过两支大笔，耍出一组高难度的“出手”，引起观众阵阵惊呼。这里要提一下，这些新颖的“出手”都是艺术指导赵国华多年的研究成果，属首次曝光，让观众很有新鲜感。

第三段是如来降伏六耳猕猴，导演陈金山运用擒拿的动作语汇设计了整套武打。众罗汉连续五个“蹿毛”越过六耳猕猴的头顶，把他团团围住，使其没有回旋余地，制造出紧张的气氛；接着是一组“连环走跤”，“过包”“转包”“捧提”等，罗汉山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六耳猕猴左冲右撞也无法突围，最后一个“坐肩”落地接“绞柱”，亮一个败相。此时，六耳猕猴知大势已去，欲上山逃脱，悟空紧随其后，如来一声：“六耳猕猴，你还不伏法！”金钵法器显现威力，悟空和六耳猕猴在将近三米的高台上“双人下高”，六耳猕猴终被降伏。

三

“地府”是我们重点创作的，不仅人物形象各异，“出手”新颖，还有地藏王菩萨的神兽——谛听出现，给这场戏增色不少。谛听的耳朵有特异功能，“日闻四面，夜听八方，世间万事无一不晓”。设计师王媛和顾洋将其设计成一身黑灰色绒毛，耳朵、眼睛、嘴巴都能动，头顶有触角，并用LED灯勾勒出面部轮廓，非常抢眼。它一上场就引起观众一阵骚动。我们采用狮子舞的演法，由两个演员装扮而成，在【上小楼】的曲牌中，来回翻滚跳跃，很有气势。它在辨别悟空和六耳猕猴时，耳朵、眼睛的闪动节奏都不同。谛听在悟空戏中登场，可谓首秀。它的上场时间虽短，却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舞美设计郑加杰为该剧设计的布景非常华丽，中区的吊景和移动景片采用特殊材质雕刻而成，与天幕的景相映成辉，不仅层次分明，还有立体感，形成一种极佳的视觉体验。

上天入地的特效也相当夺人眼球，随着一股烟雾，两个人偶一起飞天，颇具浪漫色彩。下地府则利用乐池来扩展舞台表演空间，真假悟空一跃而下，烟雾和灯光同步配合，极具震撼力。

此次首演反响强烈，看到观众们如此踊跃，喜爱悟空戏的朋友如此之多，主创团队感到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