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五斤好面

2016-11-15 01:29时圣恩
北方人 2016年20期
关键词:妮儿擀面案板

文/时圣恩

那三五斤好面

文/时圣恩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想起此诗,就想起了农作艰辛和粮食珍贵,更会想起40年前那三五斤好面的故事。

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树木脱尽了绿装,干巴巴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曳。长我三岁的姐姐,在小床上躺着,面色蜡黄,气若游丝。爹娘眉头紧锁,时不时躲到屋外叹息。我还处在刚会拉风箱的年龄,只知道姐姐病重,不敢问、不敢说,呆呆地站在一边,注视着姐姐,注视着爹娘,注视着周围冷寂的一切。

一天上午,二姨从两里地外的刘庄赶来,手里拎着一个花方格粗布书包,里面有三五斤好面。我爹娘迎过去,接过书包。二姨急切地问:“咱妮儿好点没有?”爹娘摇摇头,算作回答。二姨随爹娘进了屋,俯在姐姐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和手,亲切地说:“妮儿,姨来看你了。别怕,好好吃饭、吃药,过几天就好了,就能和弟弟去玩了。”姐姐没出声,眨了眨眼,泪水不由地涌了出来。

那天后,娘每天都给姐姐做一次手擀面。那情景终生难忘:娘先是拿出一个碗,走到悬挂着书包的房梁下,小心地从书包里捏出一两左右的好面,放进碗里,点上些水,用筷子搅成核桃大小的面团,接着放在案板上,撒少许干面,用小擀杖擀成碗口大的薄片,轻轻地往返折叠,一刀一刀地仔细切下,这样手擀面就成了。接下来是煮面。擀面前,娘会舀半瓢水添到锅里,我也会不用招呼地跑到灶前,等着适时生火烧水。水烧开后,娘小心翼翼把擀好的面下进锅,把案板上的面扫干净、撒进锅里,再放一点盐,然后用筷子轻轻搅拌,三两分钟,香喷喷的手擀面便可出锅了。

我给娘帮厨,心理是复杂的。那时,我营养不良,骨瘦如柴,人也格外懒,一天到晚不愿动弹,而且吃饭挑食,好食物没得吃,粗馍饭没胃口,也是一个不让大人省心、人见人愁的主。给娘帮厨,一是出于为人子的本能,想为娘减轻些压力,给她些宽慰。更重要的是,那手擀面实在太诱人了,我的视线牢牢地被娘做面的情景牵引着。那年代,人一年很少能吃上几次好面,更何况我是个天生的馋猫啊!特别是盛面时,我紧紧趴在灶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锅底,只希望锅里能剩下一口面汤,最好再有几根散落的断面。有时,为了喝到一口汤,我会偷偷在锅里多加一点水,让娘一碗盛不完。其实,娘对我的心思看得很透,她也十分疼爱自己的儿。

面对姐姐,我的心情同样复杂。也许,从那时起,我就懂得了什么叫矛盾心理。每次娘喂姐吃面,我都跟过去,在一旁傻傻地看,口水一次又一次地往肚里咽。一方面特别希望姐多吃些,身体早点好起来,让全家悬着的心踏实下来;一方面又希望姐能剩下几口,娘舍不得吃,我就可以享用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二姨送的好面一天天减少,姐姐的脸色慢慢地不再那么蜡黄,呼吸声、说话声也逐渐大了一些,爹娘的眉头开始舒展,我也终于可以缠在姐姐身边给她讲外边的故事,并可偶尔得到姐姐偷偷给我的奖赏——几小口美味的手擀面。又过了些日子,二姨送的好面吃完了,姐姐也最终从病床上起来,能陪我一起玩耍了。

40多年过去了,好面早已不是稀缺之物,但那三五斤好面、那个花方格家织布小书包、娘做的手擀面仍深深刻印在我脑海里,那浓浓的麦香、淡淡的盐香至今在我眼前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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