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拍片的现状、问题与策略

周 斌



合拍片的现状、问题与策略

周 斌

【摘 要】近年来合拍片的数量不断增长，影响也越来越大，已逐步成为中国电影创作生产的一种十分重要的电影形态。从总体上来看，合拍片在题材、类型、样式、风格等方面已经开始日益多元化，以适应不同层次、不同类别、不同地域观众的审美娱乐需要，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同时，合拍片不仅艺术质量有了较明显的提高，而且在跨文化传播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但是，合拍片如何更好地凸现中国元素、讲好中国故事，尚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探讨和重视的问题。其次，合拍片在题材、类型、样式、风格等方面需要更加多元化，要通过合拍的方式弥补国产片原有类型、样式的一些缺陷和不足，并要避免创作中的一窝蜂和同质化等不良倾向。另外，合拍片的投资、创作和制作双方（或多方）要善于取长补短和扬长避短，通过合作要取得1＋1＞2的效果，在艺术、技术、营销和市场等方面都应该体现出合拍片的优势和特点，还要通过多渠道拓展海外电影市场。

【关键词】合拍片 现状 问题 策略 中国元素 中国故事 多元化 多渠道

一

合拍片作为一种跨地域、跨文化制作，由于其资金来源较充足，影片的市场较宽广，又能汇聚多方面的创作人员和技术人员，体现出较明显的人才优势，并得到了不少地区和国家有关政策的扶持，所以近年来合拍片的数量不断增长，影响也越来越大，已逐步成为中国电影创作生产的一种十分重要的电影形态。

据统计，2013年中国电影合拍公司共立项了55部合拍片，涉及香港、台湾两个地区和法国、美国、英国、韩国、日本等国家。“其中内地香港合拍片立项34部，占比62％，大陆台湾合拍片立项11部，占比20％，与其他国家合拍片立项10部，占比18％。同时，合拍公司共审查通过合拍片41部，内地香港合拍片28部，占比68％；大陆台湾合拍片8部，占比20％；与美国、英国、韩国合拍片为5部，占比为12％。”①2014年中国电影合拍公司共立项了77部合拍片，全年共审查通过了43部，合拍方涉及香港、澳门、台湾三个地区和法国、马来西亚、新加坡、韩国、英国、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等国家。“截至2014年年底，中国已与法国、新西兰、英国、意大利、韩国、印度、比利时、澳大利亚、新加坡、西班牙、加拿大11国签订了政府间的合拍电影协议，与俄罗斯、巴西、希腊、伊朗、荷兰、马耳他6国之间的协议正在洽谈中。在相关政策的鼓励下，合拍项目将以电影为媒介，为跨国文化交流起到促进作用。”②2015年中国电影合拍公司共立项了82部合拍片，该年“我国已经与13个国家签署了13个完全生效的电影合拍协议。这13个签约国家分别是：加拿大、意大利、澳大利亚、法国、新西兰、新加坡、比利时（法语区）、韩国、西班牙、英国、印度、马耳他以及荷兰。”③

显然，随着合拍片数量的逐年增加，不仅中国与之合作拍摄的地区和国家日益增多，而且合拍片在跨文化交流方面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在近年来已经公映的各类合拍片中，也出现了一些在艺术或技术上有特点的、质量较高且影响较大的影片，其中如中港合拍片《一代宗师》《亲爱的》《黄金时代》《智取威虎山》《我是路人甲》《捉妖记》，中港法合拍片《夜莺》《狼图腾》，中台港合拍片《刺客聂隐娘》、中台港韩合拍片《重返20岁》，中马合拍片《失孤》，中港英合拍片《黄飞鸿之英雄有梦》等。这些影片既受到了广大观众的喜爱与欢迎，也得到了评论界的好评，有的还在电影市场上赢得了较高的票房。

从总体上来看，近年来合拍片的创作拍摄大致具有以下几方面的特点：

第一，合拍片在题材、类型、样式、风格等方面已经开始日益多元化，以适应不同层次、不同类别、不同地域观众的审美娱乐需要，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首先，就题材而言，在各类合拍片中既有一批历史题材的作品，如《忠烈杨家将》《四大名捕》《太平轮》（上下集）《一步之遥》等，至于革命历史题材影片《智取威虎山》的问世，则更让人感到惊喜；同时，也有一批现实题材的作品，如《中国合伙人》《分手合约》《整容日记》《亲爱的》《失孤》等，这些影片从不同侧面对现实生活的关照与表现也同样令人欣喜。显然，选择不同的题材使这些影片不仅在故事内容和主旨内涵上避免了同质化的倾向，而且也适应了广大观众多样化的审美娱乐需求。

其次，就类型、样式而言，合拍片主要以商业类型片为主，如魔幻片《西游降魔篇》《白发魔女传之明月天国》《捉妖记》，警匪片《窃听风云3》《反贪风暴》《暴走神探》，武侠片《黄飞鸿之英雄有梦》《叶问：终极一战》《一个人的武林》《一代宗师》，喜剧片《大喜临门》《撒娇女人最好命》，爱情片《天台爱情》《临时同居》，惊悚片《笔仙2》《笔仙3》等，这些影片在类型样式的创作规律上也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为商业类型片的创作发展提供了若干新的经验和启迪。与此同时，合拍片中也出现了一些较好的艺术片，如《夜莺》《亲爱的》《狼图腾》《失孤》《黄金时代》等，它们在艺术上各具特点，不同程度地表现了影片主创者在艺术上的追求和创新。其中《夜莺》曾代表中国大陆参加了2014年美国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角逐，其他几部影片也曾在各种重要的电影节和电影评奖中获得了各类奖项，得到了评论界的认可与好评。

另外，就风格而言，部分影片导演的艺术追求和个性风格在其执导的合拍片里也得到了较好体现。例如，香港导演陈可辛的《中国合伙人》《亲爱的》已显示出其电影创作自觉地进行内地化的成功转型，这种转型既表现了他对内地各种社会生活现象的观察和思考，也体现了他在艺术追求上的新拓展。而香港导演许鞍华的《黄金时代》，仍保持了其艺术片创作一贯的美学风格，注重对人物命运和人物情感进行细腻描写。至于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执导的《狼图腾》则延续了其在电影创作中的艺术思考和艺术趣味，即对人与自然、人与动物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艺术探讨，并提供了一些新的艺术经验。

第二，在政府主管部门的严格把控下，过去曾有过的“假合拍”现象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遏制，使合拍片的创作拍摄走上了健康有序发展的道路。

此前，有些合拍片名不副实，名为“合拍”，实际上并不符合合拍片的基本要求。按照国家广电总局的有关规定，合拍片要符合3项指标，即中方出资比例不少于三分之一，有中国演员担任主要角色，影片需要在中国取景。但是，不少合拍片并不符合这些基本要求。尽管如此，由于以前管理方面不够严格，所以一些不符合要求的所谓合拍片仍然享受了国家给予合拍片的各种优惠政策，其结果则损害了其他国产片的利益。

如今，这种现象有所改变，政府主管部门对一些不符合合拍片要求的影片，进行了必要的身份改正，以杜绝弄虚作假的现象，确保合拍片能名副其实。例如，由乐视影业参与投资并发行的好莱坞大片《敢死队2》，最初曾以合拍片立项，但最终上映时未能取得合拍片资格。同样，好莱坞大片《环形使者》《钢铁侠3》《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在中国大陆上映时，均由合拍片身份改为进口片身份。由于好莱坞影片创作和制作的门槛较高，中方创作者和制作者难以在其中发挥主导作用，所以真正的中美合拍片数量并不多；有些影片中方影视机构虽然参与了投资，中国演员也参加了拍摄，但既无法主导影片的创意拍摄，演员也只能饰演一些次要角色。如中国演员王学圻、范冰冰参演了《钢铁侠3》，其中王学圻饰演医生“吴博士”，范冰冰则饰演护士；虽然王学圻饰演的角色和戏份在国际版和中国版的双版中均得到了保留，但范冰冰饰演的角色仅出现在中国版中，在国际版中则被删除。显然，这是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角色；之所以在中国版中予以保留，完全是为了吸引中国观众和拓展中国电影市场的需要。正如有些评论所指出的那样：“‘合拍片3.0’似乎夹杂了一些‘迎合’。比如《钢铁侠3》片尾出现的莫名其妙的中国角色，一眼便知受到利益的驱策。这并非孤例。有观影者评价：每当中国戏份出现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非常生硬，和电影的其他部分脱节严重。”④类似这样有关中国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生硬插入的影片很难称之为艺术质量合格的合拍片，只能作为进口片放映，否则就会失去合拍片的意义和价值。

第三，不少合拍片不仅艺术质量有了较明显的提高，而且在跨文化传播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

近年来，较多的合拍片除了追求高票房的收益之外，对影片的艺术质量也比较重视，有些影片在艺术上或技术上作了一定的创新探索，使之具有较高的艺术品质和美学品位。因为在电影市场竞争十分激烈的情况下，那些质量低劣、缺乏新意的影片是没有竞争力的，所以较多合拍片的创作者和制作者较注重提高影片的艺术质量和强化创新意识。例如，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为了拍摄影片《狼图腾》，曾花了3年的时间养狼，并在拍摄草原上狼的生活习性及与牧人之间的关系等方面，做了不少有新意的探索，其严谨的创作态度是应该予以充分肯定并倡导的。又如，擅长在电影技术领域进行创新探索的香港导演徐克，运用3D技术拍摄《智取威虎山》，较好地运用新技术手段阐释了红色经典，有效地增强了影片的观赏性，使之符合青年一代观众的审美娱乐需求。虽然影片在剧本改编过程中有些情节安排和人物设置还不完善，但毕竟这样的电影改编不仅有益于红色经典文学作品在新时代的普及和推广，而且也丰富拓展了国产影片的题材领域。

正因为近年来合拍片的艺术质量有了较明显的提高，所以其在跨地域、跨文化传播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不仅海外销售收入有所增长，而且在一些国际电影节上也斩获了不少奖项，赢得了良好声誉。例如，2013年中国在海外销售国产影片45部，累计票房和销售收入14.14亿元人民币，较之2012年的10.63亿元，同比增长33.02％。在2013年国产影片海外票房和销售收入排名前10名的影片中，有9部影片是合拍片，其中《一代宗师》在北美电影市场上获得659.5万美元的收益，名列北美电影市场年度外语片票房第三名。“2014年中国共有345部次国产影片（含合拍片）参加了29个国家及港澳台地区的99个国际电影节，其中70部次影片在22个电影节上斩获117个奖项。”⑤2015年国产影片海外销售收入27.7亿元，比2014年增长48.13％，其中绝大部分是合拍片，在跨文化传播方面有了明显进展。

第四，与中国签署合拍协议的国家日益增多，而部分国内影视机构也开始注重在域外发展业务，努力拓展海外市场。

由于中国电影市场的快速扩容和电影产业的迅速发展，使不少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电影机构对于和中国合作拍摄影片产生了浓厚兴趣。据统计，截至2015年年底，已有13个国家与我国签署了合拍协议，合作范围有了很大扩展。同时，国内部分影视机构也开始将业务拓展至域外，努力拓展海外市场。例如，万达院线收购了美国AMC院线，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电影院线运营商，占有全球同行业10％左右的市场份额，并开始进入好莱坞电影制作业。华谊兄弟公司入股了好莱坞电影制作公司，乐视也在美国洛杉矶成立了子公司力图开辟好莱坞市场，这些举措都将进一步促进合拍片在创作、生产、营销和发行等方面有较大拓展。

另外，国内还有一些影视机构则与国外的一些影视机构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开始了全方位的合作，如中国的华策影视、新丽传媒等公司分别与韩国的一些电影机构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努力开拓海外市场。值得关注的是，部分国家还制定和出台了一些与中国合作拍片的优惠政策，如澳大利亚和东盟各国相继为合拍片颁布了退税、补贴等一些优惠政策，以支持和鼓励合拍片的创作发展。为此，尽管当下合拍片的创作生产还有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但其总体上呈现出一种良好的发展趋势。

二

如前所述，虽然合拍片的创作拍摄有了新的拓展，取得了较明显的成绩；但是也应该看到，随着当下合拍片数量的不断增多，其创作生产还存在着一些亟须解决的问题，简括而言，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合拍片如何更好地凸现中国元素、讲好中国故事，这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探讨和重视的问题。特别是那些以中方为主的合拍片，更应该在这方面积极探索，努力拍摄出高品位、有影响的好影片。

应该看到，由于当下合拍片的主要市场和观众群仍在中国国内，所以其创作仍然要注重讲好中国故事，传递好核心价值观。近年来，有些合拍片在这方面也提供了一些成功的经验，例如，《亲爱的》《失孤》等影片对于中国社会现实问题的关注和表现就可圈可点，它们显示了编导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人文情怀和艺术良知，是应该予以鼓励和提倡的。当然，除了现实题材的影片之外，历史题材的影片如何生动地表现中华文化的精髓，并能很好地传递正能量；革命历史题材影片如何摆脱固有的创作模式之束缚，通过艺术创新能让今天的青年观众也能喜闻乐见等，则是需要创作者进一步在艺术实践中进行探讨的。无疑，在这方面既要积极开拓题材领域，又要在艺术上大胆地进行创新探索，两者缺一不可。

迄今为止，在各类合拍片中仍以内地与香港合作拍摄的影片数量最多，产生的影响也最大。尽管香港电影主创人员生活的文化土壤与内地有所差别，但这些年他们进入内地发展以后，则努力适应内地的创作环境，主动把握内地观众的审美娱乐需求，使其电影创作能更好地“接地气”。其中有些主创人员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创作转型，如前所述，陈可辛导演的《中国合伙人》和《亲爱的》两部影片不仅在凸现中国元素、讲好中国故事方面提供了成功的范例，而且也由此显示了他作为一个导演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及其在掌控内地现实主义题材影片创作方面所具有的能力。而徐克导演的《智取威虎山》在运用电影新技术重新阐述红色经典，以及较准确地把握电影市场需求等方面，都提供了一些可以借鉴的成功经验。至于许鞍华导演的表现香港老年人生活境遇和主仆之间深厚情谊的《桃姐》，以及取材于著名女作家萧红生平经历的《黄金时代》，也同样受到了内地观众的喜爱和欢迎。上述影片的成功均说明内地与香港的合拍片是能够很好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华文化核心价值观的。显然，对于这样的创作追求应该予以鼓励和提倡，对于其成功的艺术经验则应该予以总结和推广。

第二，合拍片如何寻求更多中外电影观众共同关注的题材内容，努力表达一些共通的文化思考和情感理念，使影片的主旨内涵和价值观念能为更多的中外电影观众所接受，在这方面尚有待于进一步加强。

由于合拍片要面向不同地域、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电影观众，所以其题材选择就不能过于狭窄，而应该尽可能宽泛和多样一些。正如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总经理苗晓天所说：合拍片“首先是故事要具备国际性，不能只是中国人关心的故事。”⑥在各类题材领域里，有一些内容是中外电影观众共同关注而且没有太多文化障碍的，通过对这些题材内容的艺术概括与生动表现，不仅可以传递与表达一些中外电影观众共通的文化思考和情感理念，而且也较容易引起大家的情感共鸣。电影美学家贝拉・巴拉兹曾说：“任何一部影片要在国际市场上受到欢迎，先决条件之一是要有为全世界人民所能理解的面部表情和手势。”⑦他在此所说的“面部表情和手势”，当然是指通过人物动作所传递出来的思想和情感。

如前所述，如许鞍华导演的《桃姐》就通过对一个家庭主仆之间诚挚关系的细致描写，以及对香港敬老院老人生活的真切表现，朴素生动地演绎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思想主旨，而对于这种善良人性的艺术表达，则是跨国界、跨文化和跨族群的，是人类所共通的一种思想情感。类似这样的题材也表现在彭三源编导的《失孤》里，该片通过一个寻找被拐孩子的父亲和一个寻找双亲的被拐孩子这两个人物的故事线索，较生动地描写了拐卖儿童这件事对于丢了孩子的父母和被拐卖的孩子双方命运所带来的悲剧性变化，由此表现了深厚真挚的父爱和割不断的亲情。显然，这也是一种人类所共通的思想情感，较容易引起中外电影观众的情感共鸣和文化认同。

由此说明，合拍片的创作者一方面要有全球视野，即要努力寻找和表现那些人类共通的主旨情感；另一方面又要有本土意识，即要善于通过一些有特点的本土化的题材故事生动形象地表达这些主旨情感，使之能被不同地域、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电影观众所接受，并赢得他们的喜爱和欢迎。而当下的合拍片创作在这方面尚有所欠缺，不少影片对人性、人情的艺术描写既缺乏深度，也未能显示其独特性，往往流于肤浅和一般化，使影片无法产生打动人心的艺术感染力。

第三，合拍片在题材、类型、样式、风格等方面需要更加多元化，要通过合拍的方式弥补国产片原有类型、样式（如科幻片、音乐片、歌舞片等）的一些缺陷和不足。同时，要避免创作中的一窝蜂和同质化的不良倾向。

无疑，合拍片只有通过多元化的题材内容和艺术表现方式，才能呈现出多姿多彩的艺术风貌，以满足各类不同地域、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层次观众的审美娱乐需要。同时，通过合拍的方式，还可以充分发挥合作双方（或多方）的特长，以弥补国产片在某些类型、样式、风格方面的缺陷和不足。例如，歌舞片历来是国产影片创作中的薄弱领域，这一类型的国产片不但数量很少，而且高质量、有影响的作品更少。而由台湾导演周杰伦执导的《天台爱情》不仅票房过亿，而且也填补了近年来国产电影创作中歌舞片的空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又如，在国产片创作中，惊悚片这一类型样式也不成熟，缺少有影响的好作品；而由韩国导演安兵基执导的《笔仙2》《笔仙3》则为惊悚片的创作提供了较好的范例，有利于推动国产惊悚片创作的进一步发展。显然，通过这样的合拍方式有助于促进国产片中一些薄弱的类型片之创作发展。

当下，随着合拍片数量的不断增多，其市场竞争也日益激烈。在此过程中，要尽量避免一部影片火了以后，其他影片便跟风创作，出现一窝蜂和同质化的不良创作倾向。近年来，国产青春怀旧片接二连三问世，但就其故事情节、思想内涵、人物形象和艺术表达方式而言，则往往大同小异，未能很好地体现出编导的创新意识，类似这样的创作就不可能很好地提升中国电影的美学品位和艺术声誉。无疑，电影创作的题材、类型、样式和风格只有通过“百花齐放”的多元化发展，才能在有序竞争中保持生机和活力，才能有效地推动电影艺术繁荣发展。那种赶浪头的跟风创作，或似曾相识的同质化创作，往往是为了商业利益而忽略了影片的艺术品质。为此，在合拍片中要防止出现这种不良的创作倾向，以不断提高其艺术质量。

第四，目前合拍片的海外传播途径还较为狭窄，营销手段也较为单一，不能适应合拍片创作生产快速发展后亟须进一步拓展海外市场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电影和中华文化更快、更好地走向海外的步伐，这一状况需要改变。

显而易见，合拍片要扩大影响，赢得更多的海外市场，就需要不断开拓传播途径，进一步加强宣传营销。就目前现状而言，在这方面尚有欠缺。合拍片的传播途径还不够宽广，营销手段也较为单一，不够多元化，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和制约了中国电影和中华文化在海外更广泛的传播。例如，此前在海外市场上专门从事华语影片发行的中国电影公司只有华狮电影发行有限公司等很少的几家公司，不仅影片发行数量有限，而且所取得的成效也不是很显著。为此，当下国内各个影视制作和发行机构就需要通过各种营销渠道与推广手段进一步拓宽传播路径，以利于更好地实现合拍片的跨文化传播，促使中国电影和中华文化更快地走向海外。

应该说，近期这一状况有所改观。例如，2015年11月，中国民营影视企业华策影业公司与美国极光影业公司联合成立了中美合资的极光联盟影业公司，并启动了投资规模达3亿美元的电影制作计划，将在未来几年里开展全方位、多层次的电影合作项目，其中既包括合作拍片，也包括合作营销、发行中国影片。美国极光影业公司成立于2002年，是立足好莱坞的一家全球电影独立发行公司之一。近年来，极光影业公司已成功地在海外营销、发行了包括《功夫之王》《锦衣卫》和《钟馗伏魔：雪妖魔灵》等一批中国影片。因此，中美合资的极光联盟影业公司成立以后，将会更好地促进中国电影走向海外市场。

令人欣慰的是，2016年1月，由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电影局策划指导，华人文化控股集团、华狮电影发行公司共同搭建的“中国电影，普天同映”国产电影全球发行平台正式启动，该平台的发行规模将逐步扩展至全球百余座城市。该平台将通过稳定的版权支持，实现华语热门新片全球同步上映，旨在建构中国电影海外营销推广的长效机制，力求以海外华人为突破口，吸引更多的外国观众关注并观赏中国影片。显然，这一举措有助于更好地推动包括合拍片在内的中国电影走向海外，拓展域外的电影市场。

三

由于当下合拍片的拍摄和制作已成为中国电影创作生产的一种十分重要的电影形态，故而对其应有更多的关注和重视，以利于使之能有更好、更快的发展。窃以为，当下合拍片的创作、生产和传播应注重以下几方面的策略：

第一，由于电影产业既是内容产业，也是创意产业，故而要充分重视影片内容和电影创意在产业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对于合拍片来说，同样如此。

众所周知，对于故事片创作来说，虽然其艺术表达方式、高技术手段的运用和市场营销都很重要，但是，影片的故事是否有新的创意，内容是否精彩引人并有一定的文化内涵，人物形象是否个性鲜明并给观众留下较深刻的印象等，仍然是一部影片能否赢得观众、赢得市场的关键所在。实践证明，有些影片尽管没有大场面的营造、高科技手段的运用和大明星出场主演，也没有在市场营销上投入很多资金；但是，由于影片的题材内容新颖充实、故事情节生动引人、银幕形象真实感人，故而通过广大观众的“口碑营销”仍然获得了不错的票房收入，并获得评论界的肯定和赞赏，在各种评奖中有所斩获，成为“叫好又叫座”的成功之作。例如，许鞍华导演的《桃姐》虽然不是一部大制作的影片，它既没有曲折紧张的故事情节，也没有夺人眼球的宏大场面；但是，由于影片以现实主义的影像叙事真切深入地描绘了主仆之间诚挚深厚的情感，既体现了浓郁的人文关怀，也使主要人物形象个性鲜明，因而产生了打动人心的艺术感染力。该片上映以后不仅在内地电影市场赢得了6839万人民币的票房，在香港获得了2589万港币的票房，成为许鞍华执导的影片中票房收入最高的一部故事片；而且还广受赞誉和好评，在多个电影节赢得了许多奖项，成为一部口碑和票房双赢的优秀作品。

为此，合拍片在有了较充足的拍摄资金和较广阔的电影市场之后，关键还是要进一步提高影片内容的“含金量”，使之具有较高的艺术品质和美学品位；要努力增强影片的创新性，使之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审美感受。应该看到，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只有以影片充实而富有文化内涵的故事内容和与之相吻合的有新意的艺术形式取胜，这样的影片才有长久的美学生命力。因此，合拍片应该把增强影片的文化内涵和强化影片的艺术创新放在首位。

第二，合拍片的投资、创作和制作双方（或多方）要善于取长补短和扬长避短，通过合作要取得1 ＋1＞2的效果，在艺术、技术、营销和市场等方面都应该体现出合拍片的优势与特点。

在合拍片的创作拍摄过程中，参与合拍的双方（或多方）在合作过程中要注重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与特长，使之在影片创作、拍摄、营销的过程中能有机融合为一体，从而获得良好的效果。例如，中法合拍片《狼图腾》改编自中国作家姜戎的同名小说，原作为影片提供了坚实的文学基础。影片主演是中国青年演员冯绍峰、窦骁，而导演则是来自法国的让・雅克・阿诺，他是一位在国际上有影响的作者导演，擅长拍摄表现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关系的影片；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包括制片、摄影、音乐等在内的创作团队，并根据角色的需要启用了蒙古国的女演员昂和妮玛，由此组成了一个很好的创作团队；大家在创作拍摄过程中各自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和优势，取长补短、相辅相成，从而较好地拍摄完成了一部有创意、有特色的故事片。

不少合拍片的创作实践证明，那种在合拍过程中没有很好取长补短或扬长避短的作品，往往不能凸显合拍片的优势，获得预期的效果。例如，由于中美合作拍摄的影片《太极侠》《功夫侠》的故事内容模仿好莱坞影片的痕迹较明显，而影片又缺少好莱坞高科技大片的技术支撑，再加之主要演员的知名度不高，其市场号召力不强，所以这几部影片上映以后票房惨淡，未能达到预期效果。显然，这样的合作拍摄就未能很好地体现出1＋1＞2的效果，不能算是成功的合作。当然，中美合拍片也有成功之作，如动画片《功夫熊猫3》就是一部从投资、制作到发行全流程紧密合作的合拍片，该片既充分发挥了中美两国动画创作和制作人员的特长，也在各方面进一步强化了中国元素，增强了中国文化韵味。另外，为能吸引更多的中国观众进影院观赏此片，影片出品方还特意为中国观众量身制作了一个中文普通话版本，不仅其动画形象的台词根据中文表达习惯和语言趣味进行了重新设计，而且对所有动画形象进行了口型改造，并由一些广大观众熟悉和喜爱的著名中国演员担任配音，以利于吸引更多中国观众进影院观赏此片。显而易见，《功夫熊猫3》就较充分地体现了合拍片的优势与特点。

当下，我国影视机构的创作者和制作者在与美国、法国、韩国等一些在电影艺术和电影技术等方面有较强实力的域外影视机构合作拍摄影片时，可以在创作实践中培养和锻炼一批主创团队，提高其电影艺术和电影技术水平，这样的合作就不单纯是为了拍摄一两部影片，更重要的乃在于提高了电影创作和制作队伍的素质，以利于自身队伍的成熟和以后创作拍摄工作的提高与发展。显然，这是通过合作拍摄要实现的另一个重要目标。

第三，以中方为主的合拍片，应该切实做到“以我为主、为我所用”，在创作、制作和营销等方面要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和决策权。

合拍片的合作双方（或多方）往往是有主次之分的，以中方为主的合拍片在创作拍摄过程中，中方的投资者、创作者和制作者既要尊重合作方的意愿，注意维护其权益；又要努力主导创意，叙述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华文化价值观，并切实维护好自身的各种权益。其创作拍摄一方面要重视影片的经济利益，使之有较高的票房收益，另一方面则要重视影片的社会效益，使之具有较高的艺术品质和美学品位，产生良好的社会影响。如果中方在合拍过程中丧失了话语权和决策权，完全被合作方所左右，则势必会损害中方的利益，无法达到合作拍片的真正目的。

中方若要做到“以我为主、为我所用”，首先就要主导创意，在影片的题材选择、剧本创作和导演、演员拍摄的各个环节，都要坚持正确的导向性和原则性，不屈从于商业利益的驱动，不放弃自己应有的权益。其次，则要在艺术和技术等方面坚持高标准、严要求，体现出精品意识和创新意识；在创作中不盲目跟风，不粗制滥造，努力把高质量、高品质的“良心之作”奉献给广大观众。另外，还要注重多渠道、全方位地开展宣传营销，通过吸引更多的观众观赏影片而使之获得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赢。

在这方面，此前在合拍片中充分体现了“以我为主、为我所用”创作原则的《建国大业》《唐山大地震》等影片，均提供了很好的经验。作为主旋律大片，它们不仅有效地传递了正能量，很好地表达了正确的价值观，而且也赢得了广大观众的喜爱与欢迎，在电影市场上获得了高票房。显然，这些影片合作拍摄的经验是值得后来者学习借鉴的。

第四，合拍片虽然要兼顾本土电影市场与海外电影市场两方面的需求，力求在两个市场上都有较好的收获；但由于中西文化和观众审美趣味等方面的差异，现阶段以中方为主拍摄的合拍片在创作时还是先立足本土电影市场，再拓展海外电影市场。

合拍片一方面要以合作双方（或多方）的本土电影市场为主，另一方面也要积极走向海外，力求拓展更广阔的域外电影市场。但是，由于中西文化差异和中外观众在电影审美娱乐趣味方面的不同，所以现阶段以中方为主拍摄的合拍片，在创作和营销时还是要先立足中国本土电影市场，同时再兼顾海外电影市场。应该看到，目前中国本土电影市场从规模和票房收入来说，已经名列世界第二；而在这一庞大的电影市场上赢得更多的观众和更高的票房已成为不少国产片投资者和创作者追求的目标。同时，包括美国好莱坞在内的许多域外电影制作公司，也把其拍摄的影片能否进入中国电影市场及能否赢得中国电影观众的喜爱并获得高票房作为一种明确的追求目标。为此，合拍片首先应该占据中国本土这一庞大的电影市场，并取得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既然以中方为主拍摄的合拍片首先应立足中国本土电影市场，那么在题材选择、故事创意、情节构思和人物塑造等方面，就要充分考虑和尊重中国本土观众的审美娱乐需求和观赏兴趣，并以此作为影片创作拍摄的重要基础；而不是在上述各方面去想方设法迎合与取悦西方电影观众。只有这样，才能使影片真正在中国本土电影市场上站稳脚跟，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和欢迎。

当然，合拍片的创作者及时了解和把握海外电影市场（特别是北美电影市场）的行情与规律也很重要，这样有助于克服创作中的盲目性，切实做到有的放矢，使其所拍摄的影片有较强的针对性，能适应海外观众的审美娱乐需求。有的学者认为：“北美市场长期以来存在‘外语片即艺术片’的欣赏传统，以中方为主的合拍片应当充分利用这一传统，打开北美市场；不能单纯依靠拍摄‘票房炸弹’的高概念电影，而应把重点放在体现自身文化逻辑及其个性的艺术片上。”这一看法是颇有道理的。因此，合拍片的创作拍摄既要有若干大制作的商业片，也要有一些能体现编导个性化创作追求和美学风格的艺术片。在创作中要坚持题材、类型和风格的多元化，避免单一化和同质化等的不良创作倾向。

总之，在中国由电影大国向电影强国转型发展的过程中，合拍片既具有独特的地位，也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它既是中国电影产业寻求海外发展、拓展域外市场的重要路径，也是中国文化对外输出和传播的重要通道；它在塑造中国国家形象、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等方面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采取各种措施进一步推动合拍片创作拍摄的繁荣发展，不断提高合拍片的艺术质量和美学品位，逐步扩大合拍片的文化影响力，乃是这一转型过程中要做的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

【注释】

①刘浩东主编．2014中国电影产业研究报告[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4:12．

②刘浩东主编．2015中国电影产业研究报告[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14．

③李彦．2015年中外合拍片呈现“三多一高”[N].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2015.12.15．

④山旭等．合拍片3.0：几乎是国产电影走出去唯一途径[N].瞭望东方周刊，2015.7.13

⑤刘浩东主编．2015中国电影产业研究报告[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39．

⑥覃柳笛、苗晓天.只有合拍片才能走出去[J].瞭望东方周刊，2015.7.16．

⑦[匈]贝拉・巴拉兹．电影美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29．

周斌，复旦大学电影艺术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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